刘育华清明雨

　　清明雨
　　刘育华
　　清明雨，如四溅的泪花，淹没了一切尘埃。洗刷，清理，埋没，任雨丝抚面，留下丝丝清凉，留下缕缕思念。
　　这个清明，雨下得踏实，在清明节没有来临之前它已预演了三天，没有想象的春雨那么柔软温和稀少，有点硬，有点横，甚至有点让人生厌。不变的是怀念长眠在牛头岭上的我的祖辈和我的父亲。
　　单位不让休假，不知何时可去祭祖，惆怅挥之不去，焦急间微信信息里看见哥哥妹妹妹夫打着纸把子去给父辈祭坟，这是今日心中最大的安慰，但毕竟躲在角落里脚不沾泥的自己心里是懦怯的，也是失落的。
　　紧绷的单位的学习教育整顿和忙碌的工作阻挡不住过往这个节日里一幅一幅浮游而过的画面。
　　几岁时，母亲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挎着装有四碗凉面的圆笼，哥哥高高举着纸把子，我紧跟着他们一起到公路北的牛头岭。在路上，看到的基本都是村里的男性——壮年男子青年男子少年男子，三三两两举着纸把子，胳膊窝夹着烧纸，提着圆笼，互相问候着走向牛头岭。在一片郁郁葱葱平展的麦田里，母亲跨步丈量着前后左右，指定了位置，我们兄妹三个一排跪下，母亲取出凉面，摆好，插香点燃，响炮烧纸，口中念念有词＂老先人，吃凉面吧，咱家里啥都好，不要挂念！＂
　　长大后我知道，母亲根本就没有见过一个我们的老先人，她过门后，老人都已经去世多年。母亲平日里辛勤劳动，每年清明节领着我们兄妹三个替在外地工作的父亲准时履行着祭奠祖辈的职责。母亲让我们知道，在那个片黄土地里睡着我们的先祖们，我们都是他们的后人，无论男女。母亲是一个连接上辈与下辈称职的家庭妇女，默默地担起养育我们和承上启下的重担，是这片土地上最朴素的劳动妇女，一年又一年让子女们知道我们的根在那里，我们应该怎么做。
　　再后来，哥哥上初中了，母亲让哥哥领着我和妹妹去祭坟，哥臂弯里挎着圆笼，笼里装着凉面，我高高地举着纸把子，妹妹跟着我们旁边。我们兄妹三人一起祭坟时，哥哥学着母亲的样子，跨步估计大概位置，摆祭品，插香点着响炮烧纸，等火将息，磕头作揖三次，在四周挂纸条。我最爱挂纸条，觉得它们最是能够着老先人的东西。一切就绪，哥去田间地头撵野兔，我和妹妹提着圆笼朝回走，我总免不了频频回头看，看那些在风中飘舞的纸条，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神圣感。
　　再后来哥在远方上班了，父亲退休回来后，每年祭坟的任务就是父亲、我和妹妹的了。再后来妹妹出嫁远方，我和父亲两个人一起祭祖。父亲不用跨步估计，他很自信地放祭品到地里，他自始自终不说一句话，表情严肃凝重,我们默默完成一切程序，默默离开坟地所在。跟父亲一起祭坟，感觉有一种庄严感。
　　十年前，父亲去世了，他睡在了离祖辈不远的地方，哥每年都从几百里外回家给父亲和祖辈祭坟，有时带着侄女，有时和妹妹妹夫一起。记得父亲去世第二年，哥没有给我打招呼去祭了坟，我得知后大哭，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没有一起去祭坟感到的巨大失落，我在哥去后的第二天带着儿子又去给父亲和先祖祭坟烧了纸。跪在父亲的坟前回想他生前的纯朴善良正直勤劳，给孩子讲述他的点点滴滴，儿子每次跪在坟头时一边烧纸一边给父亲说＂外爷，现在日子好过了，想买啥就买啥。＂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再去时自检一下自己上次跪着许下的心愿和希望，来年再跪在此地时，再看自己是否有所成长和收获，是否有愧疚和不足，激励着自己和下一代。
　　孟子言：＂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家庭是精神成长的沃土，在传承优良家风中，在正家风、齐家规中砥砺道德追求和理想抱负，在履行家庭义务中知晓自己在家庭中的责任。家是国的基础，国是家的延伸。一心装满国，一手撑起家，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在中国人的精神谱系里， ＂小家＂同＂大国＂同声相应、同命相依。家国情怀宛若川流不息的江河，流淌着民族的精神因子，滋润着每个人的精神家园。清明，是华夏儿女的精神归属，是华夏文明的延续。
　　为了冲散没有去坟头的遗憾，给远方求学的儿子发信息，提醒他今日是清明节，是祭奠先祖先烈的日子，给忙碌的他注入一股力量。同时也让儿子如春潮般新的、活泼的讯息充盈我的周身。
　　清明雨纷纷，在雨中，在坟地，面对先祖是对心灵的一次洗涤、一次觉悟、一次思想的升华。为了记住，祖先发明了清明，每一个祭祖的节日，都是为了不遗忘。
　　一朝春雨过,万物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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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图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刘育华，陕西省丹凤县人，爱好文学，著有散文集《临荷而立》。
　　摘选自：商山之巅，版权属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