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华云端遐想

　　从昆明登上返晋的飞机，一缕云烟直上云端。
　　坐在靠舷窗的位置，眺望蔚蓝的天空，清澈悠远，辽阔无际，白云似铺开的棉絮，时而翻卷，时而舒展……
　　一闲下来，才感觉时间走得很慢。我顺手从前排椅背兜上抽取一本装帧精美的海航杂志《云端》，细细翻阅。
　　一幅幅风景极佳的照片映入眼帘：《瀑布奇观》《北极熊》《死海沉浮》《唤醒沉睡在川木里的精灵》……还有《戏痴雷恪生》大幅剧照。
　　书中有摄影、茶艺、异域风情、乡土民俗，人文荟萃。在万仞高空上，在碧海云天里，我还读到木心的一首诗：
　　无忧呀无虑，不思明天做什么
　　停步，是为了一湾小溪
　　入店，是闻到油炸薯条的香味儿
　　幽会，在长满樱草的土坑中
　　木心，一位＂素描旅者＂。沿途崇山绵延，绿树清溪，辽远的麦浪向旅人袭来……可木心呀，不去描写大景致，偏记载藏于沿途细微之物，惯于＂几笔点景，几笔点人＂，就勾勒描绘出一个地方或一个人的轮廓。木心说：＂坐在枫树下的木头长凳上，喝着甜甜的苹果酒，将香香的肠送入口中。＂平凡的旅途里，把细微的生活放大赏出诗意来。
　　浏览中，一页湖蓝色的画面，辽阔的蓝天上，飘浮大团大团的白云。有这样一则温馨提示：＂亲爱的《云端》读者，如果你愿意，欢迎在万米高空尝试作一些诗歌，或写下你最欣赏的诗句。穿云见！＂
　　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作业，而是让人们在旅途中有趣味的诗意分享。很遗憾，拿起笔，却不知从何开始。
　　翻阅时，被日本已故诗人柴田丰的诗深深吸引：
　　闭上眼睛
　　我就看到了
　　梳着小辫儿的自己
　　活蹦乱跳，满地乱跑。
　　妈妈的呼唤
　　飘过蓝天的白云
　　还有那
　　无边无际的油菜花。
　　92岁的今天
　　我闭上眼睛所看到的
　　这个瞬间略过的世界是
　　一个多么欢快的世界。
　　柴田丰奶奶的诗，没有华丽的辞藻，言语顺畅，清丽温和，又不失诗味，和本刊所见到的诗都有所不同。她92岁开始写诗，最初投于报刊，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人们在路途中，火车上，轮船上，汽车上……静静地收听，感受到无比的宁静和温馨。98岁的她，出版了第一本诗集《请不要灰心呀》。柴田丰奶奶说：＂写诗的时候，并没有注重自己的年龄，看到写好的书时，忽然想起自己100岁了。＂
　　其实，到了柴田丰奶奶那个年龄，就连每天起床都是件很累的事了。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呀呼儿哟＂地从床上爬起来，不断地对自己说：＂坚强些，再坚强些！＂
　　每次出门前，她都要精心化妆，像少女一样为穿戴什么出门而烦恼，口红镜子还要随身携带，依然对生活充满信心。
　　尽管我已经
　　九十八岁了
　　我还要谈恋爱
　　我还要有梦想
　　我很想登上
　　云端
　　乘风飞翔。
　　柴田丰奶奶的诗，优雅清晰，韵味十足，有着超乎常人的境界，有着年轻平和的心态，这是何等可贵啊！人们对生活的迷思，一如对生活的热爱，像永恒的四季轮回，夏日常新。我在想，倘若我们未来的自己，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神情暗淡，上了九十岁的年纪，还能做些什么呢？
　　沉思良久，蓦地，想起读书会90多岁的李宗山＂老学友＂，他喜欢文学，擅长书法，无论严寒酷暑、风霜雨雪，都阻止不了来读书会学习的热情。他常拿毛笔抄名言警句勉励小辈，我谨记于心。
　　李宗山学长是离休干部，并享有丰厚的退休金，但他手脚闲不住，在距家不远处，开垦了一大片荒坡，辛勤地种下玉米、茄子、西红柿、豆角及其他农作物……起早贪黑，用勤劳的双手耕耘，不仅自家吃上新鲜的蔬菜，还分给身边的亲朋好友们。秋收时节，整个屋子里就变成了丰收的仓库：红薯、土豆、白菜、红萝卜堆放一地，金灿灿的玉米挂满阳台。让左邻右舍好生羡慕。
　　一个冬日，他带着八十多岁的老伴冒着严寒，把晒干的玉米磨成粉，背着沉甸甸的袋子，气喘吁吁地给我们送来。那一幕，我至今难忘，心里盛满了感激。他就像柴田丰老人那样，用不同的生活方式，优雅地去对抗＂衰老＂，面对困难，永不气馁。
　　柴田丰奶奶的一生有着传奇色彩，我所看到的不仅是诗歌的魅力，还有她身上潜藏能量的最大激发。有位哲人说过：＂生命的精彩，不是说你的一生有怎样的辉煌，怎样的光彩夺目；而是说你的一生是否拼搏过，努力过。＂可见，人的潜能不可估量，一位百岁老人，依然能够架起一座文学的梦桥。那是何等不易啊！
　　这时，机舱内的喇叭响起，飞机就要降落了。轻轻合上书的时候，才发现这期杂志，恰逢＂2018年《云端》百期盛典＂，庆幸与它有缘！时光过得飞快，浑然不觉，航行就要结束，书翻去一半，还未尽兴，便搁下。
　　低吟柴田丰奶奶的诗，我把它留在高高的云天。
　　阳光和微风
　　从不曾有过偏心，
　　每个人都可以平等地做梦。
　　李瑞华，1963年生 山西阳泉人，市场监督管理局退休，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阳泉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省内外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