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放猪

　　放猪的故事
　　大包干以前，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猪。平日里，猪只能吃一些野草野菜，饥一顿饱一顿的。秋收过后，庄稼都收回了家，生产队里便分派各家各户轮流着去放猪。
　　父亲是生产队里的会计，他天天都在队里办公。哥姐们要去出工整地、修路，或者外出挖河、修水库，他们都很忙，放猪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我头上。我那时也就十来岁，还上着小学。每次轮到我家放猪时，总要厚着脸皮去跟老师请假。
　　这一天，全家人都起得很早。吃过早饭，我背上小书包，赶着自家的猪来到生产队的饲养处。这是生产队专门饲养牲口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专供牲口休闲的宽敞大院，用碎石头围成的约半米高的墙。这里每天早晚就成了猪的集散地。一会儿工夫，四十多户人家陆陆续续地将猪赶来，院子里热闹起来了。你看，那猪啥长相都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毛的、黑毛的、黑白相间毛的；长嘴的、短嘴的，耷拉耳朵的、竖竖耳朵的……散在院子里，拱土的、溜达的、打扫的、站着不动晒太阳的、你追我赶打架的……喘粗气的、打喷嚏的、因为打架＂哼——哧——、哼——哧——＂、＂龟儿——龟儿——＂乱叫的……
　　今天我跟二大爷搭伙放猪。他近六十岁了，细高个儿，大长腿、很干练的样子。我当然很高兴，至少猪乱跑时不至于仅让我一个人去追赶。
　　等家家户户都把猪赶来，我们就出发了。我走在最前面＂吧儿吧儿＂唤着猪，二大爷在后面甩一根长鞭子赶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坡里进发了。
　　猪这家伙不是很听＂指挥＂，路上总是乱跑乱窜的。因为猪天天有人放，几乎家家户户早晨都不喂。猪们早就饿急了，走到半路它们就钻进空地里，迫不及待地开始觅食。一个个都低着头，嘴插进土里，专心致志地来回拱着。
　　这时候，我也没闲着，去闲地里拾花生，一边拾一边剥着吃，多余的就装进小书包里。一天下来，战果颇丰，差不多捡了半书包。
　　我们始终在不停地游走。走到地瓜地，有头猪拱出了一个大地瓜，周围的猪立刻跑过来，向着要吃地瓜的猪发起了猛烈攻击，又是咬耳朵，又是啃屁股，开始着一场激烈的＂争抢战＂。这还了得？我赶紧跑过去，甩起长鞭狠狠地乱抽一气。猪们无奈丢开地瓜，跑到一边去了。我得意地弯下腰，捡起地瓜，双手捧着，搓净上面的泥土，高高兴兴地揣入囊中。
　　大多数猪还是有＂集体意识＂的，它们一般不会乱跑。不过，也有的不＂遵守纪律＂，常常会独自跑到很远的地方。这时候，我就会急匆匆地跑过去，又是扔坷垃，又是甩鞭子，将它给圈回来。
　　以前，总以为猪都是一个＂德行＂。渐渐地我发现，猪们其实跟人是一样的：有聪明乖巧的，有愚钝憨厚的，有脾气暴戾的，有温柔贤淑的，有强势好战的，有懦弱老实的……按理说它们应该各拱各的食，但＂战争＂却总不消停。因而，我整天跑过来跑过去，甩着长鞭不停地＂劝架＂，使它们都能＂和平共处＂。
　　中午时分，该吃饭了。说实在的，一上午又是花生又是地瓜的，嘴就一直没闲着，差不多早就吃饱了，午饭只喝点儿水就可以。于是，我来到河边的沙滩上，并排着挖两个小坑，中间开一条小渠道。挖出水后，便在下游的小坑用手往外豁水，让上游水坑里的水流下来。等上游水坑里的水清澈了，便饱饱地喝上一顿。这时，吃过晌午饭的二大爷也走过来趴到水坑旁，头往前倾，＂咕嘟咕嘟＂地美美喝上几口。
　　太阳落山了，我们也该回家了。我仍在前面带队唤着猪，二大爷在后面甩着长鞭赶着。回到饲养处，仍将猪赶进大院里。站在一旁，看着人们陆陆续续地将猪赶回家。当然，也有些不来＂接驾＂的。不过，你放心，猪们早就熟悉了回家的路，一个个摇头晃脑，甩着肚皮，屁颠屁颠地往自己家里跑。
　　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慢慢吃着饭，一边听我讲放猪的经历。突然，本家的一个叔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说：＂今天你家放猪？我家的猪到现在还没回家！＂我心里＂咯咚＂一下，突然紧张起来，父亲、母亲也有些惶张。哥姐们倒是很淡定，他们一个劲儿地安慰我：＂别怕，又不是你给弄丢的，不用管，吃完饭好好歇歇。＂
　　我的心还是紧揪着。吃完饭，我顾不上休息，拿了根木棍，跟着哥哥们加入了找猪的队伍。
　　全村人几乎全都出动了，他们提着灯笼，手里拿着根大木棍，一边＂吧儿吧儿＂唤着猪，一边拿大木棍往道旁的草垛里戳。可是，找了大半夜，还是没找到。
　　我无精打采地来到叔叔家门口，呆呆地看着他家门前的大草垛，期盼着猪的突然出现。蓦然，草垛里传出了猪＂呼——呼——呼——＂的鼾声。我的心跳猛然加速，几乎要从胸口里蹦出来，拿起木棍朝着草垛使劲儿戳了进去。这时，猪＂龟儿——＂的一声，忽地蹿了出来，朝着叔叔家的门撞了进去，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如今，改革开放让人聪明起来了，猪也跟着享福了。吃的是营养齐全的配合料，喝的是经过消毒的干净水，住的是宽敞明亮甚至装有空调的棚舍。猪们吃饱了睡，睡够了吃，一个个都长得肥肥胖胖，天天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
　　放猪，只能成为一段故事了。
　　审阅：郭笑非
　　简评：放猪， 是当年短缺经济条件下农户的一个＂创新＂。作者笔下的猪们，神态各异，颇有情趣，是作者儿时真实生活经历的写照。其中与猪谋食（一块红薯）的细节更是令人拍案，更反映出那个荒唐岁月里人们生活的窘迫。
　　终审：严景新
　　作者：郝志亭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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