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诗教

　　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 张现水
　　生长在穷乡僻壤、文化匮乏的农村，孩提时期几乎没有接触过高雅的诗词，诗教的营养也就汲取得很少很少。
　　记忆中第一次正式接触诗词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大约是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当时的语文课本里有两首毛泽东诗词，一首是《清平乐 六盘山》，一首是《七律 长征》。初上学习诗词的课，感到语文老师张善堂先生的讲解格外生动新鲜。先生给我们描绘什么是＂天高云淡＂，阐释为什么要＂望断南飞雁＂，还略蹲身子，做出一个手抛出＂泥丸＂的动作，说高大的乌蒙山就像是一个泥巴蛋，从红军的脚下骨碌骨碌地滚了过去。先生绘声绘色讲解赏析，把我们的想象引向远方，让我们感受到了诗的美。记得当时正值秋季，老家的秋天天空蔚蓝，经常飘着朵朵棉絮状的白云，从天边飘来又向天边飘去。每当见到这一景色，我们都忍不住问先生这是不是＂天高云淡＂？先生也总是微笑着告诉我们，这是天高，但不是云淡。还有，每每看到北来的雁阵，我们也不免仰望长空，在嘹亮的雁鸣中，体验一番诗里的＂望断南飞雁＂。
　　在整个小学阶段，课本中好像是没有一首古诗词，即便是今天牙牙学语孩子都开始学的＂鹅鹅鹅＂、＂春眠不觉晓＂、＂床前明月光＂什么的，我们也没有听说过。家里倒是有一本父亲的课本《文学》，里面也只有《敕勒歌》、白居易《望江南》三首以及明代王磐的《朝天子 咏喇叭》这么了了的几首。当然诗是美的，阅读之后感觉这＂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每句都是一幅画，都在眼前浮动。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就是家乡小河的瑰丽美景，不由得心生些许遐想。只是可惜，当时没有途径能接触更多这样的诗。
　　当然，如果把儿歌也算上，我们的＂诗教＂或许要早一些。儿歌也不是很多，有的已经忘记，有的只是记得其中的一两句，比如＂点、点、点蚰蜒＂、＂白菜白，切二指，二指宽，打开城门往里钻＂等等。现在还记得比较完整的只有几支了，一支是专用于刚学会跑路的小孩子摔倒时的，对着哇哇哭叫的孩子大人们赶紧说:＂月明奶奶，拄着拐拐，摔了个骨碌，拾了个大钱。＂企图用朗朗的歌谣，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月明，就是月亮，这是老家的土话。一支是看到灰喜鹊时要说的，灰喜鹊在老家叫作＂长尾巴郎＂，看见灰喜鹊时就说:＂长尾巴郎，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老娘背到山沟里，把媳妇背到炕头上。＂当然这支儿歌也用来嘲笑那些不孝顺的儿子。一支是说蚂蚱的:＂小蚂蚱，草里生。前腿爬，后腿蹬。生了对翅膀扑楞楞。一飞飞到菜园里，先吃韮菜后吃葱。吃了个蒜瓣好齁咙。＂＂齁咙＂是老家的土话，现在我不知道怎么把它＂翻译＂成普通话，大概是辣得话都说不清楚的意思。儿子小时候回老家，欢快地给他爷爷背这支儿歌，让老爹很是惊喜，忙问＂你们郑州也有这儿歌？＂我赶忙解释说这是我教的。这些儿歌起于哪朝哪代无从考证，但有一支儿歌可以断定产生于中苏友好的年代，儿歌是:＂苏联老大哥，挣钱挣得多，买了个小汽车，开到莫斯科。苏联老大嫂，挣钱挣得少，买了块破手表，乐得满街跑。＂
　　除了儿歌，还喜欢背诵《二十四节气歌》及一些农谚。《二十四节气歌》像首七言古诗，我们不仅喜欢背诵，更喜欢对照节气验证物候的变化。记得惊蛰一到，我们就马上查找地上出没出现小昆虫，认为小昆虫们必定像节气里说的那样，像听到起床号似的，一定立即出来活动。农谚反映的都是家乡的实际，比如＂谷雨前后，种瓜点豆＂、＂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适宜＂、＂燕子低飞蛇过道，蚂蚁搬家大雨到＂、＂冬至过后百单五，燕子来到济南府＂、＂云彩往东一阵风，云彩往西披蓑衣，云彩往南雨涟涟，云彩往北一阵黑＂等等，这些也勉强算作一种诗教吧。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弹指三十八年，人间变了，似天渊翻覆＂。与今天的孩子相比，我们的童年的确拥有得太少太少，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许多方面，我们确实少了童子功，造成了一生的先天不足，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不能不说辜负了人生的这段美好时光。但是这不能责怪我们，不是我们主观不努力，而是当年的客观条件不具备。今天的孩子拥有是一种幸福，当年的我们不拥有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生活本来就是多样的，一切的经历都是生命的部分，何况有与无、得与失也是辩证的。一路走来，回眸一望时，何必嗟叹，且去欣赏，去欣赏逝去的岁月，去珍藏过往的一切，去咀嚼百味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