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过年杀年猪

　　儿时过年记忆——杀年猪
　　在一切都要凭票的年代，人们的肚子特别会饿，有时做梦都想在吃猪肉。可每个月只有四两的肉票，就是塞牙缝也嫌少的啊！
　　要说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那么多的城里人，要是农民养了都自己吃，城里人还有肉吃吗？为了让农民也有敞开肚子吃肉的时候，每年有一次可以杀猪留给自己吃的机会，这就叫做＂杀年猪＂。
　　每当上级同意社员家可以杀年猪的时候，也是腊月二十多了，离大年三十也不到10天的时间了。我村里只有一个杀猪匠，名叫阿兴，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的好力气，两只手臂粗得像牛腿，一双杀猪杀红了的眼睛一瞪让人生畏，高高的嗓门比猪的尖叫声还响。每当杀年猪的时候，没有再比他风光的人物了。你想在不到10天的时间里要杀几百头的猪，还要挨家挨户地上门屠宰，这个忙和累啊，就是铁打的人也要累垮了的，也幸亏他有一身的牛力，更有个好酒量，斤把白酒像喝水一样，照样刀刀都捅在了猪的心脏上。
　　多少人家都想尽快把他请进家门，可以早些吃上又香又肥的猪肉，还有请年菩萨都要用整个的猪头和大块的肉啊！所以在他的身边总围着很多的乡亲，他们有敬茶的，递烟的，连他两只耳朵上也夹着香烟，帮着逮猪的，帮着烧水的，只要他一招呼都像孙子般地听话。
　　那些年的冬天，寒风凛冽，白雪皑皑，人们搡年糕的＂嘭＂＂嘭＂声，杀猪的嚎叫声，还有偶尔的鞭炮声……辛苦了一年人们终于迎来了浓浓的年味。可在那么多的年味中，这杀猪是一户人家最有分量的重头戏。
　　眼看已到了腊月二十五，轮到我家还遥遥无期，我妈急了，就让父亲去阿兴那里去开个后门，好早些来我家杀猪。因为这杀猪阿兴是我父亲的学生，他一向对我父亲很尊重，有时还来我家拎上一些猪下水和我父亲喝上几盅的。
　　别看这阿兴杀猪落夜杀得眼睛像要吃人似的红，但对我父亲却非常地尊敬，得知我父亲的意思后，就满口答应：＂老师，你赶快去烧好水，我落手马上就来＂。旁边有人等了半天让人插了队免不了嘀咕，只见他将眼一瞪就吼道；＂谁让你他娘的不是我的先生，你们啰嗦什么？＂吓得这些人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进我家门已是掌灯时分了，只见他放下担子就跨进猪栏，我妈说吃了饭再动手吧！可他却笑着说：＂师母，宰你们的头猪，简直比杀只鸡还快，活干完了再吃饭吧！＂
　　说完就捋起袖子，一只手抓着猪耳朵，一只手抓住了猪尾巴，用膝盖将猪顶倒了，吓得猪高声尖叫起来。他麻利地将猪蹄捆了起来，在邻居的帮助下，把猪按倒在了杀猪凳上，只见寒光一闪，冒着热气的猪血喷射而出，不一会猪就瘫倒在地下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煺尽了猪毛，挖出了内脏，割下了猪头，挂起了白肉。这动作这个快啊，让当先生的父亲惊叹不已，连连称赞这个学生＂好手艺！好手艺！＂
　　我母亲此时早就从小店打来了酒，还送上了整包的＂上游牌＂香烟。割了些冒着热气的猪肝，不一会香气扑鼻的炒猪肝就上了桌，连连招呼道：＂阿兴，辛苦了，和你老师好好地喝几盅！＂
　　＂老师啊，都怪我小时候不听你的话，没读好书，到现在只有杀猪的命＂。
　　＂阿兴，别这么说，这杀猪也是个技术活，你看这些天你多少个忙！＂就这样你一盅我一盅地喝了起来，我父亲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一个劲地为学生倒酒，这阿兴是越喝越开心，话也多了起来：＂我说老师啊，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自己养的猪一定要卖给城里人，我们只有过年才可以宰自家的猪，有这样的道理吗？＂
　　＂这是国家的统购政策，要是农村养猪都自己吃了，那城里人吃什么呢？＂父亲解释道。
　　＂他娘的，城里人是人，乡下人就不是人吗？凭什么一定要他们比我们吃得好？＂俗话说：＂酒醉骂仇人＂，这阿兴今天可骂起了城里人来了。只见他越喝越高，我母亲暗示父亲不要再给他倒酒了，可这个学生正喝在兴头上，一会儿酒碗又见了底，眼神是还要喝的，我父亲还是再让他倒上……
　　＂老师啊！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啊……成了一个杀猪的……你知道我的活有多累多脏啊……＂他是一个劲地叫苦，我父亲是一个劲地劝着他。
　　夜渐渐地深了，雪地上已经冰得硬邦邦的了，等着他去屠猪的看来是没希望了，都悄悄地离开了。
　　渐渐地阿兴不再嘟哝了，头倒在了饭桌上，响起了呼噜声。
　　我的母亲乱了手脚，连连埋怨父亲不该让他喝那么多的酒。
　　我父亲无奈地说：＂可能阿兴这些天是太累了，平时这些酒是醉不倒他的＂。
　　眼看到半夜了，阿兴还伏在桌子上睡得沉沉的，我父亲说让他躺到床上去吧，可是他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又没办法让他去洗，真让我父母犯了大难。
　　不知道是谁将阿兴在老师家喝醉的消息传到了他老婆的耳朵里，这阿兴的老婆啊真是个好老婆，深更半夜的拉上一辆板车来到了我家，一边和我父亲将阿兴扛上了车上，一边连连说＂难为情，难为情，麻烦老师了！＂
　　我父亲一边说不要紧、不要紧的，是阿兴这些天太累了，要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第二天，当村子里的猪又发出嚎叫时，这阿兴又精神抖擞地将一头头猪变成了挂在人家堂前的白肉了……
　　这年味啊！是越来越浓的了……
　　审阅：高蕊
　　简评：年关将近，杀猪都是乡里不可少的重头戏，本文重在写杀猪人阿兴，人物刻画立体，就算是吐槽也是真实吐露乡里人的真情实感，不虚伪却也不违背当时政策。
　　终审：严景新
　　作者：孙明明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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