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王会义 兵团战友 导 语 与生命同在的知青情结像磐石,牢牢地把我们铸在一起。任凭时代大潮的冲刷而傲然挺立。在知青们进入晚年的今天,这套记载着我们青春风雨以及人生沉浮的《乌加河之殇》,再次把这个群体的命运和意志凸显出来,令人为之一振又感慨万千。 本书出版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能为后人了解研究这段历史留下具体真实的史料。 五十年的风雨尘与土,五十年的光阴云和月,五十年前的知青,以集体的抗争和发奋,决意冲破命运之茧,走出时代之殇,我们穷尽一生的努力,或许有过一功一得的成绩,或许有了小家小户的温馨,但就社会整体而言,就改革开放的道路而言,理想之彼岸到达了吗?我们的下一代,他们将由何种制度决定命运,他们将在什么样的社会情态下生存?他们人生会被怎样的语境引导?本书没有也无法给出确定的回答。 我们献上这本书,也献上我们的思考和忧患。尽管,也许在我们谢幕人生时这些问号仍未得解。但我们坚信:历史百转终要向前,我们期待着。 潮起潮落间,我们在这里! —— 雷霆 青春的火焰 永远的眷恋 (节选) 王会义 艰苦与考验 在兵团除了累,我们还要面对许多从未遇过的艰苦与考验。主要是冻、饿、咬、贫。 内蒙的冬天滴水成冰,可是,由于兵团的后勤保障工作无法立即满足数万名兵团战士的需求。1969年入冬时没能及时发放冬装。许多人的手脚都冻肿、冻裂了,只要一动一走鲜血就流,钻心的疼。当年,取暖煤也没及时运到,宿舍就像冰窖,毛巾冻得硬棒棒的,火炕如同冰炕。等有了煤就使劲烧,又把褥子烤着了。 到了兵团主要吃白面、糜子米、土豆、洋白菜、西葫芦等。休息和农闲时只吃两顿饭。大家不适应。有一年粮食不够了,一顿只给3个白薯面小窝头,大家戏称"黑桃三"。全连大部分人是16、17岁,正能吃的年龄,还要下地劳动或训练。所以,没人不喊饿的。那时,基本都偷吃过土豆、胡萝卜、大豆、豆饼等。 内蒙的蚊子、小咬是异常的多,到处是一群群、黑压压的,异常的凶猛,被咬后一片片的红肿,又疼又痒。内蒙的土蜂也很厉害。它们一群群的到处建窝,我们虽然好奇也不敢惹它们。但在割草、收玉米等劳动时难免被它们袭击。我的脸就被蛰肿过,通讯员苏元海还被蛰晕过。内蒙的耗子敢咬人。我在9班时,我们班的邢志达的鼻子和脚在70年麦收期间就被耗子咬了。据他讲夜里梦见大家闹着玩使劲踩他的脚,把他疼醒了,赶紧坐起来打开手电一看,好几只耗子正围着他的脚,满脚的血,当时把他吓坏了。过了一会儿,又感觉脸上发粘,用手一摸,发现手上有血,赶紧下地照镜子,看到脸上还有许多血,鼻子也被咬破了。 大家一听难免紧张害怕,一时议论纷纷。多数人认为:"可能是耗子饿急了,所以才咬人"。于是,我们每天都在屋角放点食物喂耗子,以免它再咬人。此后,我们班再没发生耗子咬人的事情。可是,听说其他班又陆续发生了好几起。后来,曾听说耗子咬人容易得鼠疫,可当时挨咬的人没吃药、没打针、没输液,更没注射疫苗,就是用酒精消了一下毒,上了一点消炎粉,过几天就好了。 当时,我国经济不发达。第一年,我们每人每月5元津贴。以后,每年每月递增1元,记得是在1973年后取消供给制的,改为每月每人28块5毛钱。"罗锅上山——前(钱)紧"是大家常说的一句话。 精神生活的贫乏对于精力旺盛的青年来说,应当是最难以忍受的。那时,连里仅有一个篮球场,偶尔连里演次露天电影。电影内容也十分乏味,大家戏称"越南的飞机大炮,朝鲜的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的搂搂抱抱,中国的新闻简报。" 青春的活力 不屈——是我们的性格;快乐——是我们的追求。 战友们的青春活力在那艰苦岁月中仍然不时的展现出来。 玩水的快乐 由于地处河套平原,我们周边建有许多水渠。主干渠叫支渠,全部东西走向。次干渠叫斗渠,全部是南北走向。小渠叫农渠,全部东西走向。我连驻地南面紧邻3支渠。驻地北面约1000米是4支渠,与之不远,隔滩相望的是著名的乌加河,河渠之间是用以泄洪的河滩,夏天长满了各类花草,许多鸟类和小动物在这里快乐的生长,还有白天鹅每年也到这里光顾。这也是放牧的好地方,我连的北羊号就建在这里。大自然给了我们艰苦,也送给了我们美丽景色。 在两边的河堤上各是一条公路,像两条长龙一左一右、忠实地护卫着欢快的河水蜿蜒前行。站在公路上南望,四支渠上的树木有些遮挡,但是依稀可以看到我连驻地后的树林,向北远眺只见巍峨的阴山山脉就像一道绵延千里的坚固屏障,有些朦胧、有些神秘。举目仰望碧空如洗云卷云舒,不远处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在蓝天绿草间自由翱翔,两岸的公路下到处是尽露芳姿、生机勃勃的花草和芦苇耳边只有那河水悦耳的"哗哗"声。令人惊喜的是不知何人、何时在乌加河上安装了一只自行摆渡的小船。在茂盛的芦苇丛中,一只小船若隐若现,随着水流悠闲地起伏。构成一幅"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画卷。它似乎在悄悄地寻觅着诗人的踪迹,似乎在悄悄地等待着人们的到来。 这一天,如诗如画的美景终于等来了一群热血沸腾的兵团战士。他们如醉如痴,以最原始、最纯粹、最坦荡的方式——一丝不挂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之中(那时,只有极少人有游泳裤,而兵团发的大短裤在水中不方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跳到船上,毫无顾忌地玩耍起来。原本的寂静剎时变得喧闹起来。击水声、欢笑声、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惊得树丛中的小鸟、草丛中的小动物慌慌逃离。兴高采烈的他们忘记了劳累、忘记了艰辛、忘记了烦恼,似乎他们就是这个美好世界的唯一主人。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自渡船潜在的危险,由于这船无人看管、无人摆渡,由过河人自行操作船只过河。船拴在一根固定在两岸的钢索上,目的是固定航向;在船头、船尾还各有一根麻绳拴在对岸,以替代船桨。船在对岸时一拽这边的麻绳,船就过来了,坐在船上再拽拴在对岸的麻绳船就慢慢地划过去了。不过,在渡河时一定要将船置于钢索下游时再开船。如果船在钢索上游时开船,待到河中时,强劲的水流一定会将船推到钢索的下游。这时,人就极有可能被钢索刮入水中。这是非常危险的。 水带来的快乐还有鱼,俗话说有水就有鱼。我们是靠黄河水灌溉农田。每年的春季之始到冬季来临之前黄河水灌溉着河套平原,同时带来大量的鱼类,既有闻名的黄河大鲤鱼,也有鲫鱼。战友们在生活中通过钓鱼,摸鱼,以及冬季在干涸有冰层的水面凿鱼,得到了极大的乐趣,也可调剂单调的一日三餐。 有一天,我和刘高启相约去乌加河钓鱼,没想到平生第一次钓鱼,不到2分钟就钓上一条一尺多长的鱼。把我乐得也不顾胳膊上绑着的夹板,转着圈儿地喊呀、蹦呀。刘高启放了点盐就给炖了,当时觉得那个香啊,似乎平生第一次吃到这么鲜嫩的鱼。至今想起垂涎欲滴。从此,我爱上了钓鱼。 捕猎之趣 捕猎今天说起来是被禁止的,即使不禁止也是非常昂贵的消遣活动。但在当年竟是我们很平常的娱乐活动。河套平原盛产野鸡,野鸡不是候鸟,一年四季都生活在这里。冬天雪后,野鸡就躲在草丛里。那年冬天雪特别大,刘丹丹、徐潮、孙龙、李建生、邱严明、周京生我们一帮人跑到地里散开,每条农渠有一个人拿着棍子拨打草丛,躲在草丛里的野鸡受到惊吓就会飞起来,这时,大家就站在原地边观察边喊叫,使它害怕不敢落地。等飞不动了一落地,离它近的人再把它哄起来,几番下来它就精疲力尽飞不动也跑不动了,只能哆哆嗦嗦地趴在草丛里。此时,只要跑过去就可以轻松地抓到它。 还有捡野鸭蛋、野鸡蛋;插蛤蟆;拿上猎枪打野鸭、野兔、野鸡也是常有的乐趣。 野外采摘 我连驻地前后长着许多沙枣、枸杞灌木丛。一到秋天,大家就摘着吃。有时也用枸杞泡酒。我第一次知道枸杞这个名字,第一次吃新鲜枸杞就是在那个时候。这里还出产天然蘑菇,如果用黄河鲤鱼来炖野生口蘑那可是美味极了。直到一次雨后,有几个人去采蘑菇。由于分不清楚蘑菇的种类,有的人吃完了上吐下泻。当天,孙振华指导员在晚点名时进行了通报,说道毒蘑菇有生命危险并下令"任何人不许采蘑菇"。此后,再没人乱采乱吃了。 体育的魅力 为丰富体育生活,铁木班制作了乒乓球案子,克朗棋,双杠等;刘丹丹、冯桐、李建生、孙龙、张蔚明等人又带头利用业余时间修建了排球场;大田排的弟兄们在场院用竹竿绑起了足球的大门。那时战友的精力永远是旺盛的,悦耳的乒乓声和欢快的笑声时常从礼堂传出。 排球是一项集体竞技活动,所以吸引力大,尽管那时排球普及率不高,会打的不多,但是,很快大家就会玩了。各班排也时常比赛。场面十分热烈。有时也和其他连队比赛,我连赢的多输的少。冯桐、刘丹丹、孙龙、徐潮、柴瑞等打的好。 双杠好玩也有危险,韩柱有一次就失手摔了下来,还好,没摔坏。郭嘉奇的双杠玩的好,他也常教大家。 有些人对克朗棋的瘾特别大,一群人一打就一夜。记得一次在我们的宿舍玩,天亮时栾金魁赢了,高兴地往床上一蹦,结果把周京生的床板砸塌了。 足球数张庆宇、王宜圣等踢得好。不过,由于各种原因开展的不太热烈,很少进行比赛。在一次比赛时,由于对方抬脚过高,王宜圣的脸就被踢了,好几颗牙松动了。 那时年轻,爱争强好胜。所以,经常玩得风生水起。我们的生活也变得生机勃勃。 自主的文化生活 兵团生活中领导对文化生活比较重视,也由于连队主要是学生群体,战友们多才多艺。自始至终连队以排为单位建立黑板报,还有团支部专版,每周更换内容,好人好事,国家大事,小评论,诗歌散文等都会及时登在黑板报上,大家在吃饭的时间经常是端着饭碗边吃边看黑板报。我连很早就成立了宣传队,队伍短小精悍,在团里颇有名气,尤其白景元的笛子更为霸气,名扬兵团,我们戏称"铁锤"。(王铁锤是著名的笛子演奏家)演出内容基本是大众化的歌舞、快板、朗诵、独奏、合奏等。由于贴近生活,也很受战友们的欢迎。 1971年,我连开始紧锣密鼓地编排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试演的那天,礼堂挤了得满满的,四连的全到了,八连的人也来不少。随着音乐响起幕布拉开,立刻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震撼的音乐、优美的舞姿、形象的化妆、多变的灯光、逼真的布景与道具令大家惊喜、狂欢。"红色娘子军"一炮打响,红遍全团、响遍全师。宣传队被刮目相看、四连被刮目相看。 直至今日,"红色娘子军"也常常是战友们相会时的话题。 战友情深 兵团战士基本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热情、单纯、朝气蓬勃;共同语言、共同命运、共同接受军事化的管理、训练。所以,战友之间的情义也很纯真。 那些年,偶尔也发生争吵甚至也发生过打斗,但都是一经别人劝解扭头就没事了。没人记仇,更没人闹到连部去。有一次,我的脾气上来了,和王建文发生了纠纷,后经同班人劝解我向王建文认了错儿,又开了班务会道歉,就没事了。那时候,就没有‘看热闹的,不嫌事情大’这种情况。 战友们在工作中也能互相帮助。干的快的帮干的慢的,身体好的帮身体差的,男的帮助女的。像扶釺子与抡大锤的,装筐与挑筐的,都是主动换着干。农忙时,连部、后勤也抽人参加。不过,有些活儿干着手生点。 那年,在24号地播种时,卫生员刘宽一不小心从播种机上掉下去了(播种机的后面挂着耙犁和柳条磨),我赶快跳过去拽住他,然后又喊又叫又用土块砍向机头,韩柱、李洪俊急忙停了拖拉机。好在刘宽没受伤。我们劝他回去休息,他不同意。我们只好抽了根烟,喝了点水,静了静心就又开始干上了。 一天,许多人正在场院热火朝天地打麦子,突然,马车惊了,恰好一排的李力离马车不远,只见李力立即冲上去,玩命的拉闸、拽缰绳,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大家安然无恙,但是,他的腰被撞得疼了好长时间。 平时生活上也是同甘共苦。常常是饿了,一个窝头大家吃,渴了一壶水大家喝,没烟了一支烟一人一口轮着抽。那时,没人吃独食。无论谁探亲回来,立即会来一帮人一起分享好烟、好酒、好吃的。家里寄来的包裹也是如此。在铁木班,我们就没少沾孙龙的光。 刚去那两年,很少有人有雨鞋,下雨时,雨鞋也就成了大家的公用,谁出去谁穿。女战士也时常帮助男战士拆洗棉衣、棉被。那时的兵团战友就像一家人。 即使孤身探亲也不会感到孤独,在路上,不管遇到哪个师、哪个团、哪个连素昧平生的兵团战士,也会主动凑到一起,又吃又喝、又说又笑,一路坦然。一人有事大家相助,绝不会发生被偷被抢被欺负的事情。分手时,握握手,说一声"有机会到我们那儿去玩"。萍水相逢的战友可能永远不会再见到,可是,兵团一家人的温暖却永在心中。 1972年夏,我去16团办事,虽然两眼一抹黑,可是,在16团4连素不相识的战友得知我是15团4连的兵团战士后,主动热情地为我安排了食宿,并在第二天早晨套上驴车送我去团部。令我十分感动。当时,我就感觉"除了兵团战友,其他地方恐怕很难找到如此的情感"。 战友们朝夕相处,有人病了,一定会有人自觉陪护,看病、打水、打饭等有人管,班长也必定亲自安排。 1969年麦收时,因拖拉机翻车我的胳膊摔坏了,班长张宝树马上安排刘贞国赶上驴车送我去团部卫生所。当时,我觉得心里特热乎。后来,冯桐要去团部割脚垫,但是他坚决不让我去要驴车,于是我就拉了一辆小推车陪他去了团卫生所。那时好像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就是天经地义的,没人多想。 有一件事让我至今想起都感到身上发热,感到战友的善良、担当、无私、可爱。 那天,晚上八九点了,大家玩的玩、侃的侃,有的已经准备休息了,突然,连部前的喇叭响了"现在,有一名来我连探亲的孕妇在团卫生所难产需要输血,虽然大家并不清楚这位孕妇是谁,但是号召献血的广播刚结束,徐潮已将马车赶到连部前,很快满满一车人奔团部疾驰而去。随后一拨拨的男女战友或坐车或步行七里多地自发的去了卫生所献血。 天性的裹挟 青春的火焰是无畏的。青春的潜意识里总是蛰伏着一些好奇、好胜的细胞,它不甘寂寞的渴望着、觊觎着。尽管理性也在努力遏制着它,可是它仍像那笼中的老虎,难免忍耐不住寂寞时,本能地发出一声吼啸。天性也裹挟着我们偶尔显露一下久经压抑的"劣性"。 一喘气就知道 那时,很少有水果。刚到兵团时,我们有点馋也有点淘。于是,营房后的菜地就被盯上了。天黑了,几个人悄悄溜出宿舍,看看无人注意再溜到菜地边的小树林,躲在树下悄悄观察菜地是否有人看管,仍不放心,再来个"投石问路"扔块土旮旯,过了一会儿没动静,先由一个人钻进菜地,看看没事儿,大家再钻过去,凭感觉摘着吃。不能用手电,防止被别人发现。即使摘到不好吃的也不能扔到地上,必须人走地净,不能留下"偷吃"的现场。否则,会被追查,菜园以后也会加强戒备。吃完了,再揣上点儿回去给其他弟兄吃。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解馋、新奇、刺激、好玩。就像武工队半夜去偷鬼子食品库似的。 一天晚上快熄灯了,忽然,排长魏兆明把我们一些人叫在一起,严肃地问道"刚才有人报告,一排有人去菜园偷菜了,谁去的?"问了几遍,没人吱声,他就让大家都张开嘴,并从每个人面前走了一遍,之后,他留下了2个人,便宣布了"解散"。 当时,我还很奇怪:他怎么这么神呀?走一圈就知道谁偷吃了。后来,才知道自己真傻。原来,因为刚吃完,一喘气就有菜香味,所以他就知道了。 坚决执行命令 铁木班也经常接受一些临时任务。 那两年也怪了,连里养的那些猪特猖狂。经常逃出猪号四处乱窜,有时还跑到食堂门前来,还有的三五成群跑到马号抢马料吃。 麦收后,离场院不远的猪号又不安分了,闻到麦香味儿,那些猪常常奋力翻过圈墙,跑到场院吃麦子。 原来看场院的是女战士,但是她们惹不起那些猪。后来,孙指导员派铁木班去看场院。我们这一去就感觉到工作的艰难,一拨拨的猪和你打游击,刚轰走一拨还没喘气呢,又来了一拨。轰着西边的呢,东边的来了,人跑着轰不过来骑马轰,虽然跑得快了,还是免不了猪吃麦子。后来,我们就用铁锹、棍子揍,可是它们皮糙肉厚的不怕打,打轻了跑了,一会儿它还来,打重了它就急了,两只眼睛泛着凶光、咧着大嘴喷着白沫、张牙舞爪地就朝你扑上来了,吓得弟兄们扭头就跑。 后来,我去找指导员诉苦,指导员也急了"打死它,我就不信了。""真的?"我瞪大眼睛追问了一句,"打死了,找我来。"指导员说。我兴奋地答了句"好嘞"扭头就跑,我把指导员的话转达给大家,大家也很兴奋。虽然,都知道指导员说的是气话,但是,有"令牌"了,我们就可以不受猪的欺负了。 第二天下午,看场院的xxx跑来告诉我"刚才场院里扎死了一头猪",我一愣,心想"哥几个真成呀"。问完情况后我立即奔连部去汇报。我知道,如果猪血不赶快放出来,肉就不好吃了。"指导员,刚才一群猪赖在场院不走,有的还朝人扑上来,要咬人,哥几个急了,一下打死了一头。没伤着人。""这些猪跟咱玩命,咱不能让它震住啊"见到指导员,我就一句接一句地说,指导员猛地扭过头看着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望着窗外,抽了几口烟,打断我的话,无奈地挥挥手说道"吃了它吧。"我撒腿就跑,心想"跑吧,再不走,说不对付我就该挨训了"。赶快和弟兄们推着小车奔场院了。 我知道指导员为难了,那年月,连队无权自行杀猪,必须事前向团部请示。他可能也没想到他的战士这么勇敢——真敢和猪干;这么可爱——执行命令这么坚决。 有一阵子没吃肉了。那天,全连吃上了猪肉,大家都挺高兴也很奇怪,——事前没听说杀猪啊? 殊不知,这是坚决执行命令的结果。 想吃天鹅 每年夏季靠近乌加河的泄洪后滩都是诱人的。无数野花、野草芬芳斗艳,引来那众多小鸟、蝴蝶多情的爱恋;一洼碧水清凉透澈。只见水边,两只美丽的白天鹅,风姿翩翩、相依相伴、轻盈典雅、温柔悠闲,给人一种轻松舒畅、自由安逸地心灵享受。 后滩的景色可爱,美丽的天鹅更诱人。 听说,有人可能受炸鱼的启发,突发奇想的打上了那两只天鹅的主意。于是,悄悄带上电雷管、炸药去了后滩。他们到那儿一看天鹅正好不在,几分窃喜,可以先安放炸药,然后等天鹅回来再起爆。于是,一个人趴在四支渠上负责起爆装置,另一个人到天鹅常栖嬉的水边安放炸药。由于常年泄水,水洼四周淤泥很多很深,除了冬季没人敢去。他却勇敢地深一脚浅一脚向里走去,在一块儿高凸处装完炸药就往回走。此时,似乎淤泥在有意捉弄他、羁绊他、他很吃力,走的也很慢。这时,还没走多远,突然,炸药响了,顿时吓得他魂飞胆破,立即卧倒,趴在泥水中一动也不敢动,负责起爆的那位登时就吓傻了。 也不知是趴在岸上的哥们紧张还是泥水中的电线短路?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天鹅没见到,自己却落了个狼狈不堪。还好,都没受伤。 此后,再没听说人打天鹅的主意了。 抢煤 那年的冬天来得早,受车辆及路况的限制,燃煤一时无法满足供暖需求。好容易来一车煤也不够全连分的。已经来过两次煤了,都没分给我们班。大家冻得够呛,颇有怨气。 这天晚上又要来煤,听说这次来的煤仍不多,大家的各种猜想、各种想法全出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喷吐怨气,各种不满也全倾泻出来了。就连平时寡言少语的人也蹦了出来。似乎到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境地。最后,纷纷认为"只要煤一来,咱们就去‘装’。否则,等分配方案一下,如没有我们班的煤,我们就不好再去"装"已经分给别人的煤了"。我一看,既然个个义愤填膺,众志成城,那就干!我说"行,就这么干!今晚谁也不许躲。干的时候要利落,要快。下午腾屋子,准备工具"。 铁木班负责的就是全连工具的维修、制做。所以,两辆气足胎新、圈硬条全的小推车,很快就停放在宿舍前,崭新车围子也装好了。存放煤的屋子也收拾利落了。筐、扁担准备好了。还有几把跟簸箕似的大板锹。 再看看弟兄们,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今晚一定能成功。因为,弟兄们都很能干。全连一定会惊愕,因为,一向守纪的铁木班来了个出人意料的‘疯狂’。 天黑了。运煤车在连部前卸完煤走了。连部前的灯很亮,看不到有其他人。拿着工具的弟兄们躲在宿舍前已经亟不可待了,我小声说了声"上!",弟兄们"哗"的一下冲了出去。大家一声不语地猛干起来。只见,铁锹飞翻,拉车的飞奔,挑筐的飞跑,一会儿就拉了两趟。此时,指导员来了,他一看就急了"谁让你们来的?"当他看清是我们时,更急了,"都给我停下来""王会义,你混蛋!",正在低头装车的我,一听声音,心想‘坏了,指导员来了’,忙问"怎么样了?"当听到"差不多了"时,我立即招呼大家"别装了,快撤"。大家迅速地撤了回去。我知道凡事得有度。水大漫不过桥。指导员来了必须撤。 到了宿舍前,大家又马不停蹄地把卸在外面的煤往屋里倒。一切都收拾完了,大家乐了,积压多日的怨气云消雾散了。满满半屋子煤,足够玩命烧一冬的。全班没有一个耍滑头的,全都参加了抢煤,就连赵长顺大哥都冲出来了。沉浸在喜悦中的大家,不顾满身满脸脏兮兮的煤灰,分享了孙龙的好烟。 虽然,事后我挨了指导员的一顿臭骂,但是,我们过了暖暖的一冬。 更像领导的领导 平时,我们与团首长很少直接接触。有时,他们也下连队巡视或蹲点。蹲点时,首长一般都会根据大形势,针对连队的情况或大家所关心的问题在礼堂作个报告,与全连见见面,还要下到班排和大家一同劳动。这就使大家与首长有了亲密接触。 1969年的冬天,大家在场院一起打麦子。宫副团长拿着木叉一边干一边和大家亲切地聊着,这时,一排战士李柱胜拿着皮帽子说"团长你说咱们都是解放军都一样,怎么帽子不一样?""以后就一样了,来,咱俩换。"宫副团长边说边摘帽子,取下帽徽就递了过去,"真的?"李柱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真的"宫副团长笑呵呵的说。从此,李柱胜美滋滋地戴上了真正的国防绿帽子。 毕副政委常在我连蹲点。有时,也到铁木班来。每次来都找活儿干,不是锯就是刨,而且干得有模有样,累了就拿出‘香山’烟分给大家一起抽。我问首长"您参军以前是木匠?""不,我家是石匠""石匠的祖师爷是谁?"我好奇的问,"是鲁班呀,咱们是一家子" 我和毕副政委是老相识了。69年在二连麦收大会战时,他来到四连和三班一起割麦子,我们是一个组。午饭时,大喇叭响起"请政治处毕主任听到广播后到指挥部用餐"(那时他任主任)听到广播后,我对坐在地上休息的他说"主任,人家请您去吃饭呢""我不去,在哪儿吃不是吃?"他笑呵呵地说道"今个吃你们的牛肉包子,行吗?"我一听赶快答应"行",说罢转身去打包子、端水。 那年春节前,大部分人回家探亲去了。北风又在不停地呼啸。让人备感冷清、寂寞。我一个人无聊地拿起袜子来缝补。这时,门忽然开了,"会义,团首长看望大家来了",我抬头一看,连长、指导员陪着王和副团长与几个团部的领导进了屋,我赶快蹦到地下,答道"谢谢!",王副团长见我站在地上没穿鞋,赶忙说"凉、凉,快上炕"边说边向我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过年好"。当他看到我正在补的袜子时,拿起来看了看说:"我帮你补",并且真的就拿起了针线,当时"噌"的一下,一股暖流涌上胸口,眼泪差点下来,我赶快夺过袜子"不用、不用,我会、我会,"我不知所措的说,"那好,我再去看看其他的战士"。临走时,他又提起水壶看了看火炉,指示连长、指导员"不许战士们挨冻"。然后,顶着寒风又去其他班排。 有一次,一向严肃的曹兰旗团长一大早就独自一人到田地里检查生产情况。等转到4连时午饭已过。那天,连里吃的是西红柿炒洋白菜还有馒头,连里就又给团长加了一个炒鸡蛋。团长当时一看笑脸没了,直说"不好,不好"当时我恰在连部看到了这场景。谁都知道团长身体不好,听说他还立过战功受过伤,可是,连个鸡蛋都不肯吃,不搞特殊化,自觉践行官兵一致。这样的干部怎能不令人尊敬? 我们连的领导则更像大家长。连队的领导是老中青三结合。有的参加过解放战争,有的参加过抗美援朝,有的是50年代参的军,有的是60年代参的军或工作。连长、指导员全是现役军人。那时,连队就是一个几百人组成的"家",指导员、连长及其他领导就是"家长"或"兄长"。收工了,弟兄们嬉笑怒骂,尽情玩耍。他们经常是收工但没下班,因为还要操持这个"家"。 前些日子,我看到一个战友发的微信,其大意是"那年,连队的粮食不够吃,她饿得不行了,就找指导员诉苦,指导员什么话都没说,低沉着脸就带她去了食堂"她还说"当时,没想到指导员会带她去食堂。她知道指导员的心情很沉重。几十年来,她一直没有忘了这件事"。 看后,我很感动。感谢战友几十年后仍如此情义的感恩;感谢指导员如此的铁骨柔肠。 1975年,有位战友病重,当时的指导员李保庆就打破框框,果断地安排人送他回北京。后来又帮他办理病退手续,托运行李等。指导员的侠义柔肠,令许多人交口称赞。 领导的爱护是方方面面的。在生活上,食堂是领导最为关注的工作;小卖部基本做到了随买随卖,同时还扩大了进货渠道;相继建立了水房、理发室、缝纫室、修鞋室、编织房(编笤帚等)。哪个战士家里有特殊事情了,连长、指导员也能及时批准探亲假。没听说有不批的,即使超假、虚构请假理由,事后也是人性化处理。 那些年,四连有许多人入了团;还有的入了党;有的参了军;有的上了大学;有的被招了工;有的病退、困退。 永远的眷恋 不想说再见 1975年底,内蒙兵团"屯垦戍边"的历史使命结束了。开始进行体制改革,改为地方农场。 1976年1月,挖完乌加河接到包钢调令,我就离开了兵团。我觉得问心无愧,也对得起兵团了。因为最后、最为艰苦的工作我与战友们一起干完了。其中的滋味全品尝了。 在兵团期间,我如愿的入了团(介绍人张振国)、入了党(介绍人李保庆、张宝树)。此时,我又如愿调至包钢工作,能够和心爱的未婚妻(她贤惠、美丽,曾是16团的兵团战士)在包头市团聚,本是一件美美的喜事,也是一直的梦想。可以说很圆满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当时就是兴奋不起来。即使在今天我也解释不清。 走的那天早晨,天上的太阳不知为何没来。天空是阴霾的,晨雾是阴潮的,大地是阴冷的,离别的脸是阴沉的——虽然人们在努力地掩饰。团部的汽车站也失去了往日欢乐的生机。路旁那一颗颗的杨树似乎也不忍离别,尚存无几的枯叶就像泪滴不时地飘落下来,洒在人们的身上,落在晨霜的地上。又骤添了几分无奈,几分伤感。 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切都是让人感到心酸和无法摆脱的压抑。 我与曹庆华战友同去包钢。时任团机关协理员的老连长杨贵忠和团军人服务社主任的老指导员孙振华也来为我们送行。我们拉着手互道珍重,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他们身上军人的威武没有了,似乎也沉浸在无奈之中,双眼只有莫名的渴望。他们一直是我尊敬的领导——真难舍;我也着实的惹他们生过气——真歉疚。汽车来了,该分手了。接过他们送给我的相片,我想抱抱他们,想对他们说"对不起",可是没敢。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能否再相见?我的情感已在爆发的边缘,我不愿最后的离别太伤感。我是男子汉。 车开了,伫立在晨雾中的老领导已渐渐模糊,团部公路旁的白杨树也慢慢变成了一道道暗影,此时我的心却在七上八下地翻腾,无奈、失望、不甘、难舍、压抑、凄凉、狂躁一起涌上心头,我想大哭,我想狂喊。这里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有我朝夕相处的弟兄,有我的血汗,有我的真心付出、有我的青春。可是,这一切渐行渐远。别了——十五团!别了——四连!别了——战友。 我就这样告别了生活、战斗了近7年的兵团。 带着永远的真情,永远的眷恋。 2017年9月 作者简介 王会义,男,北京67届初中毕业生。崇拜英雄;喜爱浪漫;生性执著。1969年4月至1976年1月在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五团四连先后任战士、班长。 在兵团转制时,不顾亲友劝说、顶着重重压力毅然放弃了令人向往的升学、困退等机遇,只身跑到包头把自己的命运相系于心爱的恋人。直至十余年后,几经辗转才举家返京。 曾先后就业于冶金、电力、纺织、物资等行业。期间,当过工人,也从事过业务、行政、党务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