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里,林阿姨讲述自己的往事:战争爆发,他们一家逃跑的时候,爸爸妈妈二哥姐姐都被鬼子飞机炸死的炸死,淹死的淹死了,如果不待在家反而死不了,因为他们逃离的老宅几十年了还在,她说,这是命,不能回头说的。一家六口,只有大哥会水,逃了命,她也不会水,但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河边,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她说,这是我的命。命运等着我来吃一生世的苦。 应了那句老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 郭德纲相声里有一段话朴素又荡气回肠:人其实很多时候冥冥之中说不清楚,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什么人撒下名利网富贵贫困不一般,也有骑马与坐轿也有推车把担担,骑马坐轿修来的福推车担担命该然,骏马驮着痴呆汉美妇人常伴拙夫眠,八十老翁门前站三岁顽童染黄泉,不是老天不睁眼,善恶到头这报应,循环! 曾经也是不信命的,但回头想想年轻的时候并没有挣脱命运的罗网,但也从没想过要不要服从命运的安排,明明很挣扎但又像被顺水推的舟,忽上忽下,动荡不安。 刻意地反叛是少有人走的路,大部分顺应了自己看不见的命运,即便反抗也都是出于不得已。 小哪吒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喊出:去你的鸟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才算! 豪情万丈,可是,当散场的灯光打开,照亮了苍老的心里残存过的一丝昂扬,但豪气甚至在升起的当下就已隐秘回幕布里。 其实他的呐喊何尝不是他的命运?他三年蛰伏母胎何尝不是他的命运? 命运早已用它不动声色的狡黠网罗了你,它一面胜券在握制造了你所有的不堪,一面又给了你一点点回旋的余地,跟它讨价还价,好像谁都可以,又好像谁都不可以,你根本没有把握。 有时候命运像遗传疾病,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好像依附在哪里肉眼可见。 我朋友的二嫂,去年子宫癌做了手术,她的姐姐两年前死掉也是子宫癌,姐妹俩的妈妈也是多年前死于子宫癌。 以前觉得遗传不过是关系相近导致习惯相近才导致了结果的相近,如果有人切断了这个链条,所谓遗传就被斩断了。 就像《都挺好》里的苏明玉,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家庭,抗争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有斩断自己脱离,便更改了命运。 但这种这种改变也是自己命运的一环。 相不相信命运都在命运里。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朋友,离开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学校放假,从下火车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小县城还有一段车程。她下了火车通知家里,家人让她等着过去接她,可她就是不愿意,想早点回去,就自己打了出租,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那是一条平坦少车的路,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翻了车,她当场离世。我朋友的哥哥,很有钱,开着豪车从外地赶回家,也是路上一个车祸就走了。 虽说命自我立福自我求,但我们仍然只能在命运的转盘里运作。 后来懂了,就像佛法里讲的业力,业是自己造的,自己造的业成就了自己的命运。 人生来了希望,改了业就改了命。 现在总算可以活得坦然了。怨天怨地不如怨自己,自己做的怨谁,越怨越苦,我终于明白,得认哪! 认了自己的错,认了自己命,从此以后,轻声慢做,愿赌服输,先与已经降临的命运握手言和。再图它用。 从此,不受它鼓噪、怂恿也不必鼓励,好运不喜,厄运不悲,和命运的漩涡推手一番,这是我最可名状的姿态了。 又想起《人生海海》的结局,被逼疯的上校寿终正寝,身为麻醉师的林阿姨毒杀自己追随心爱的上校而去,我不禁和作者一同为生而为人的命运悲哭… 都在命里,谁挣得脱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