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跳槽风波（连载8）

　　古有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确。对一个员工而言，工资多一千块，少一千块不是最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不能按贤分配、不能按能分配、不能按劳分配。
　　每到月中最难熬，房贷、水费、电费、燃气费……一齐拥来，幸好各种花费可以刷信用卡，可这房贷和信用卡还款呢？工资连取的机会都没有，银联卡余额是昙花一现，到账短信一来，刚听了个响儿，不等点开，APP就自动自觉地给房贷银行进贡了……
　　＂下班去嗨皮呀？＂袁强对贾文说，＂最近兴致不高嘛，＂
　　＂没钱。＂
　　＂工资发了。＂
　　＂没了。＂
　　＂几个意思。＂
　　＂自动还贷了。＂
　　＂余额呗，省着点。＂
　　＂赤字。＂
　　＂几个意思？＂
　　＂这是双月，水费、电费、燃气费、电话费、月票……信用卡补坑了，月底信用卡的大坑还不知道在哪里。＂
　　＂困难户呀。＂
　　＂要不您行行好，帮扶下呗。＂
　　＂我给女儿交学费了，奶奶的，上周勤学思才交了小一万，昨天老婆回来说新动力又要续费了，这不，才给老婆转去了。＂
　　＂学琴的呀？＂
　　＂不是，学琴的是每周日上课，现上现结，300块一堂课。晚上再找个陪练120块一个半小时。现在孩子这学上的，闹心啊！＂
　　贾文没再说什么，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其他人陆续走了，袁强刚发的工资转眼没了，还动了2000块私房钱，心情不是很好，迟迟没有下班，仰靠在椅子上发呆……
　　＂泥鳅哥，还不下班啊？＂贾文一边关电脑一边问。
　　袁强一惊：＂啊，都这么晚啦！＂
　　＂怎么啦，跟嫂子吵架不敢回去啊。＂
　　＂才怪。你嫂子敢跟我吵架？＂
　　＂回去吧。＂
　　＂假正经。晚上哥儿俩去喝两杯啤酒吧。＂
　　＂下月吧，囊中羞涩啊。＂
　　＂哥请你。＂
　　＂那好呗，下月我请。＂
　　＂听说新来的两个小年轻好高的。＂
　　＂包打听告诉你的吧？＂
　　＂是的，最近新来的都高，高几千块呢。＂
　　＂高几——千块？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人事说的。＂
　　小餐馆里，两袁强和贾文面对面而坐，四只空酒瓶，两只卑微地立在桌角，两只斜狼狈地倒在地上。桌上，一份宫爆鸡丁，一份京酱肉丝杵在中央，两份盐炒花生米似乎才是主角，一人门口一份。两捧酒花铺满杯子，晃晃然欲溢，桌旁堆了七八只酒瓶，其中有两个瓶子里白白的酒花渐渐向瓶颈败去。
　　＂来，再喝个豪华的。＂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撞击响，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袁强与贾文仰脖张口，倒灌着，喉结跳动着吞咽黄亮色的液体。
　　贾文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润：＂哥，我不干了。明天就辞职。＂
　　袁强也有些醉意，像极了被人拎着两只耳朵揪起来的雌兔子，两眼迷离，闻言闪过一亮，忽又暗下去：＂我也不想干了，但老子这个年纪了，不是你们小年轻啊，找不到下家啊。＂
　　＂每月就这么点儿死工资，房贷都不够，但别说各种水费、电费、燃气费了，再在这儿下去，我怕连给电瓶车充电的钱都没有了。＂贾文说着有些哽咽，＂跟女朋友崩了，她嫌我不爱她，可我哪有钱天天在外面吃呀逛的啊。我妈每个月贴补我4000块还房贷，期房两年后才到手，现在我都不敢说，我这房租还有每月2000块。每次都说好好好，我哪儿都好，好个屁呀我。＂
　　＂兄弟你比我好多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上周丈母娘住院，不给钱吧，怕老婆不高兴，更怕说你不孝顺，给钱吧，每月就这么点，老婆孩子还养不过来呢。＂
　　＂你还有老婆呢，我连女朋友都不敢找。＂
　　＂我算是看透了，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我在这儿是不可能有什么前途了。看看人家老耿，哪里不如人家啊？不如老张会拍。＂
　　＂不如老李会送。嘿嘿！不过一朝君子一朝臣，什么时候一把手换了就好了。＂
　　＂猴年马月啊。从前年就小道消息不断，换换换，换到今天也没换成。＂
　　＂听说上一任哪个好一些啊？＂
　　＂嗯，那个对员工上心，薪资福利方面的都照顾到所有员工，不像现在，领导吃肉，好歹剩点儿汤喝啊，好家伙，小员工连味都闻不倒。一言堂，我早看透了。前年真该走，要不是听了小道消息，唉！没有后悔药哎。＂
　　＂我的辞职报告打好了，明天就发邮件。＂
　　＂下家找好啦？＂
　　＂没。哪有时间找啊，一个萝卜管N个坑，成天焦头烂额的，累死累活的，一考核不是黄就是浅黄，蓝的永远是不干活的。与其在这里多做多错，还不好辞了干净，好好找份正经工作。＂
　　＂走一个，哥挺你。＂
　　贾文抓起酒瓶一倒，空的，又抓一只，空的，袁强拿起自己的要给贾文满上，贾文一手迅速捂住杯口：＂我自己有。＂袁强撅着屁股，趴近桌面，推了推眼镜，扫描着酒瓶，＂这个有。＂说着给自己加满，＂来，碰一个，敬辞职。＂
　　＂不是我不够坚强，是现实太多僵硬，逆流的鱼，是天生的命运。不是我不肯低头，是眼泪让人刺痛……＂两人双手握着酒瓶当作麦克风，唱得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