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之前传

　　西施外传26
　　文/麻雀 张小静
　　第二十六章 回归故里，痛失慈母
　　＂伍相国呀伍相国……＂夫差回过神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伍子胥，看着他高大威猛的身子，如枯树般轰然倒下，看着他坚毅倔强的脸，一点点的乌青暗淡，看着那凛凛然怒睁地大眼，一点点的失去神采，满含不甘心，满是不甘愿地闭上，看着那两滴包含着辛酸、无奈又无望的泪水缓缓溢出来，两粒汗珠般永远地凝在了眼角，看着那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看着自己，鞭策着自己，亲手把自己送上金殿，扶上王位，多年来忠心耿耿，刚直不阿，看着那个不服老不低头，虽然年过七旬，依然横刀立马，四处征战，劳心劳力的长辈，终于卸下了一切，不再怒目圆睁，不再开口呵斥，如同刺猬被剥光了所有的刺，如同猛虎被拔光了所有的牙，就这么哀哀的软在地上，柔弱无助，凄苦无依，如同一滴冷凝的泪，夫差看着看着，一时间心如刀割般，刺啦啦地疼了起来，他飞奔过去，抱起躺在血泊中的老相国，轻轻地擦着他脸上的泪身上的血，轻轻地把国旗盖在他的身上，含着泪叮嘱前来收敛的伍家人：
　　＂一定要厚葬相国，一定要厚葬相国……＂
　　苦熬三年，终得回归，勾践这边如何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暂且不说。且说吴王夫差，看着勾践老老实实，恭恭顺顺，按时、足量……送来贡品，珠宝，甚至牛羊、骏马和粮草……便也放下心来，安心地去攻打别国，一步一步开始实现他的霸主梦。西子呢，大多数时间都是留在宫中，仰望天空，思念故土，俯看着山山水水，想念那渐渐老去的母亲，望着树里的月、月下的花，思恋那个常常闯到梦中的人儿……一天正午时分，信步来到后花园，又是红叶飘落，又是黄花盛开，又是大雁南去，又是芦花如雪……多么亲近的风景啊，宛如就在心里面，从未走出来；多么遥远的景啊，也宛如被阻挡心在外，从未走进去，那种极近又极远，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柔软的心呀，一波一波地涌动着，涌动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辛酸与苦楚，独自坐下，闲看风景，假山前是一片荷塘，荷花已谢，荷叶枯黄，一只翠鸟寂寞地站在长埂上，河塘边那株老槐树，槐花早已不知何处去！但却似乎还有淡淡香残留，不知为什么，看见槐树就觉得感伤，无端的感伤，西子忍不住向前，抚摸着那棵老槐树，抚摸着那份老迈苍凉……突然有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正在独自感伤，突然听到槐叶上面似乎有动静，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好像蚕在嚼树叶，好像鼠在啃树根，那个声音在别人听来说不出的怪异，但是西子听着，却莫名的感到亲切，一抬头，果然，就在那已经变得稀疏的黄绿叶间，突然发现了一点黑一点白，一条黑白花丝带，正在悠悠滑动：
　　＂蛇女姐姐蛇女姐姐……＂ 她惊喜地叫出声来，叫声中，一条大蛇簌悠一下，啪哒掉到地上，一落到地上，瞬间秒变成一位少女，一位虽不及西子美貌，却也是个清丽可人的美少女，西子一看，使劲搂住紧紧搂住，不由着就流下泪来，是呀，多少天了，多少月了，多少年了，在这异国他乡，不闻乡音不见故人，不知道一点家乡的音讯，看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内心深处，灵魂深处有着难以言说的孤独和寂寞，如今一见乡人！一见故人，多少思念多少愁，多少委屈多少怨……都一股脑儿涌上头来，涌上心头，叫人如何忍得住，叫人如何受得了，但是接下来蛇女说的话，更是让西子瞬间泪奔，瞬间泪奔……
　　＂西子西子啊，你还记得家乡，你还记着老母亲吗？……＂
　　＂蛇女姐姐，何出此言？我一刻不敢忘记家乡，半刻不敢忘记老母亲啊！＂
　　＂可是老夫人她，老夫人她、她 ……＂
　　＂怎么了？怎么了？快说快说，我娘怎么了？我娘到底怎么了？……＂西子的心呀，一下子纠成一团
　　＂老夫人她，她呀，因过于思念西子姑娘，已经积劳成疾，卧病不起了，如今更是病入膏肓，恐不久于人世，最大的心愿就是，死之前见你一面＂ 母亲，西子扑通跪倒在地，顿时痛哭失声：
　　＂娘，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呀，孩儿这就看您，这就看您去＂ 说着就往外跑，飞快的往外跑，拼命的往外跑，跑向吴王宫，正撞见吴王，吴王一看，见西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鞋子还丢了一只，不由得大为吃惊，一把揽过西子肩头着急的、心疼的：
　　＂西子西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慌张，这么伤心＂ 西子一件夫差，哇呀大哭，哭了很久才缓过神：
　　＂大王大王放我回国，先我回越国，放我回故乡，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我要见我的母亲最后一面，最后一面呀……＂
　　＂好，至情尽孝人之本分，孤王立马派车送你前去＂ 要说夫差，可是真的爱西子，真的爱，为了让西子回家乡有面子，他居然装了满满一大车的珠宝，而且要不是战事紧急，国务繁重，他真想亲自陪同着，像个小女婿一样认亲戚，拜岳母，派了一大堆人，护送西子归来。而且临走时还不断的叮嘱着：
　　＂照顾好我的西子，照顾好我的西子，我的西子无论提什么要求，都必须得无条件答应，无底线顺从，听见了没有？……＂于是，西子一行人悄悄地向越国行进。回到越国，没有惊动任何人，更没有去京城拜见什么勾践、怎么雅鱼，而是径直回到家乡，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一行人来到学堂，此时已尽黄昏 ，人类学生们都已放学，非人类学生们还未到来，就有了这么一小段空闲时间，先生，背似乎有了点儿驮，白发也增加了不少的先生，正在院子中整理药材，听见声音回过头，回过头看见西子，一愣神，药材哗啦啦洒了一地，他就踩着一地的药材飞快的跑过来，紧紧抓住西子的手，眼圈有点泛红，声音有点哽咽：
　　＂西子西子呀，你还知道回来呀？你还知道回家呀？你还知道有这个学堂有这个家，有这个先生，有这个老母亲啊！＂
　　＂先生，先生，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先生……＂西子跪在地上，望着先生，望着先生，不想流泪，不想流泪，可泪水自己流了出来：
　　＂什么都不要说了，快去，快去看你的母亲吧，你的母亲她，她……＂先生拉起她就把她往里面推。西子傻傻站在那里，脚沉重的似乎挪不动，心沉重的似乎不敢想，先生用力地推她一下，她这才走进母亲房中，母亲房中，清冷孤寂，药香弥漫，轻轻的撩开门帘，走到里屋，里屋的炕上，终于看见了，看见了母亲，母亲缩在床上，脸色蜡黄，嘴唇乌青，头发凌乱，紧紧的闭着眼睛，那眼角似乎凝着未干的泪水，一动不动，只是不时的、偶尔的抽搐一下，抽搐一下……：
　　＂娘， 娘，我回来了，回来了……＂西子一下子扑到床上，紧紧的抱住了母亲，紧紧的把母亲抱在怀里，母亲枯廋如柴，抽缩的如同一个婴儿，轻飘飘着没有一点分量，在女儿的哭喊声中，在女儿的怀中，白发苍苍，满面憔悴的老母亲，追随着冰冷世界中唯一的温暖，感受着无边死寂中轻柔地召唤，那即将散于幽冥之中的魂，那立马沉入无边黑暗里的元神，便一点一点的，回转过来，温暖过来，醒过来，她浑身一颤睁开了眼，那灰暗的、失神的眼神，落到女儿身上，一捕捉到女儿，那空洞无物的灰暗眼神，突然间一点点放大、明亮、放出光来、有了神采……然后伸出枯瘦僵硬的手，在女儿的脸上抚摸着、抚摸着、柔柔抚摸着……脸上露出了笑，露出了温暖、干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笑着笑着，眼角里溢出两滴泪，那两大滴晶莹如珍珠般的泪呀，顺着旧的泪痕缓缓流下，流下……身子轻轻一抖，手缓缓垂下，然后那抹笑，那滴泪……便永远地凝在了脸上，凝在了唇边，凝在了西子心中……西子浑然不觉，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母亲，搂住母亲，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西子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松下来、垮下来、收拾不起来了，是朋友们，学生们……怕她憋出什么事来，闷出什么病来，硬是把她拽出房门，出得门来，阳光一照风一吹，只觉着眼一花身子一软，似乎被阳光融化，被风吹散般的柔弱飘浮，再爬到山上，走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看着杂草丛生的庭院，杂草间叫着的秋虫，屋顶上飞着的鸟雀……眼神迷离，恍如隔世。
　　这天是母亲的头七，灵幡飘动纸钱飞舞，孤寂的小山头，刚载的松柏沾着露水，才砌的石墓露着新痕，一束香，两柱光，满满的鲜花篮，一盆一盆的新鲜供果，中间几枝母亲最爱的荷花，沾着露水，露着清香，似乎还开在水云间，西子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山顶有白云飘过，云里有鸟儿飞着，身边荒草萋萋，荒草间虫儿哀叫……恍然间，似乎有一抹笑声，在云间轻轻滑过，仿佛见一个身影，在花间欢笑忙碌……可是一眨眼一抬头，只见风轻拂只见鸟啊叽渣，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呀，世界一片空明，就如同这空空的身外空空的身内……不知过了多久多久，突然间有一个声音穿越过来：
　　＂夫人，夫人，该回了，我们的夫差大王日夜盼着您回呢……＂ 啊，啊，她一个激灵，悠悠回过神，回过神来望着这天空，望着这大地、望着着自己的心，悠悠的流下泪来：
　　＂夫人夫人，你怎么又流泪了？我们又惹你流泪了……＂一时间随从感到有点手足无措，西子拜拜手，不关你们的事，然后招招手，叫他们走近一点：
　　＂你们先回吧，全部回去，告诉夫差大王，西子要在这里守孝三年，为母亲守孝三年，守墓三年＂
　　＂啊， 三年？＂ 一时间随从张大了口瞪大了眼，显然大惊失色：
　　＂对，三年，你们请回，全部请回吧，三年以后来接我便是……＂
　　几日后，随从归来，告诉了吴王的决定，夫差大王口谕：
　　＂同意西子夫人的一切决定，同时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三年以后必须回吴，否则，血洗安城，诛杀勾践，范蠡，越国诸君臣，绝无二言，钦此＂
　　守孝期间，西子是干什么事情都没了心情，一天，又来到香溪畔，看着伙伴们欢欢乐乐的浣纱打闹，突然地有了一种冲动，寻一个僻静处，下到溪水街，轻轻的伸出手，伸出脚，伸到水中，水清清凉凉着滑过趾尖，有一尾两尾小鱼儿轻轻柔柔地绕在指尖，静静的看着水，水面悠悠平平，平整如镜，如镜的水面上隐隐隐隐现出一一个身影，一副面孔，那张脸，那个身影在水面上轻轻拂动，如同在心间轻轻拂动，有点模糊，有点朦胧，有点看不清楚，努力地瞪大点眼，想看清楚，可是面前只有水，只有水，水在缓缓的，冷冷的流，唉，山依旧，水依旧，我依旧，可是又一切都物是人非，难觅踪迹了……正值感伤，一低头，却见水面上那个身影，那幅面孔又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又是幻影啊，别过头闭上眼，静静的望向岸上望向那条小路，望向那个曾经，这一望可就呆立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只见白马青衫，还是那个翩翩少年，还站在那里，还静静地望着她，四目相 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那份冲撞，那份激动，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那人唤一声，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