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娟为了母亲的微笑

　　​ 微笑，是人的天性。微笑，给人以春天般的温暖。微笑，它甚或成为人际交往中一个靓丽的名片。微笑，对于一个常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尤其是在他开心之际。然而就是这唾手可得的事，在我家我见到母亲的微笑（确切的说是笑意）却是我等待了近900天才享受到的第一次，难得的一次！
　　我的母亲是中国万千妇女中极普通的一个，而在和她相处的人心目中却是一个贤惠善良，和蔼可亲，有文化教养的女性。尤其她经常保持着春风满面的笑容，那发自内心的微笑一下子和人拉近了距离，也正是这种为人处事，寂寞孤独远离了她。在老家时，她常是乡党们串门倾诉家长里短的对象，也是年轻媳妇闹纠纷时的调解人和＂避难＂处。就是后来住进家属院，和她相处要好的阿姨几乎每天都去她陋室住处＂打卡报到＂。母亲是他们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知识女性，1966年8月很荣幸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参加接见活动，见到伟大领袖毛主席。可就在三年前一次病魔突袭重创，让她跌入生命的低谷，半身不遂的她除生活不能自理外，还不能言语，不能吞咽，微笑对她来说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星转斗移，庚子年暮春四月的一天。当抗疫中开工后我领回工资后回家时，进门看见已被老爸抱坐在轮椅的老妈，正在专注看电视，随着我一声＂妈，你娃回来了＂的呼叫，妈妈微拧头用慈目把我看了一下算是回应。若是往常她会灿然一笑便开口说话，但今天她不能。我便想逗老妈开心：＂妈，老板今天给我开工资了＂，我把一沓百元大钞递给她左手，她拿了一下没有惊喜状便又递给我，她分明知道钱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为了让母亲开心，舒心，我又对他说：＂你娃知道过日子了，你娃知道挣钱养活你老旦旦，孝敬你福旦旦，你啥也别担心，慢慢养病＂。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母亲脸泛出微微笑意，这种久违的喜形于色让我欣喜万分，我急忙叫老爸快看，并用手机抢拍下这难得的瞬间。 母亲的笑意，这是三年来我和父亲最幸福的一刻，真比买彩票中大奖还要高兴呢！
　　人生在世，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也是不行的，＂贫贱夫妻百事哀＂讲的就是这个理，可见年轻人就是要努力奋斗的。母亲刚刚的举动分明是对钱已不感兴趣，而她欣喜的是后者，即要儿女的一片孝心，这应验了古语＂家贫出孝子＂一说。由于从小有良好的家教和不曾泯灭的良心，我抛弃了世俗＂女不能养娘＂一说，坚定了信心，要让母亲在康复的日月里，享受到小棉袄贴心的伺俸，别人不可能有的孝心。唯有这样，才能做到羔羊跪乳，乌鸦反哺之实，回报母亲怀我十月，抚养我成人的恩德，才能唤起母亲发自内心的喜悦微笑开心，哪怕是一瞬间的闪现，这都是对女儿的首肯和赞许！
　　但这一正确认识不是天生的，我直到三十而立之年还未确立起来。事实上，我在结婚后一心扑在小家庭上，忘记了自己的责任与担当，年逾花甲的老妈患病住院后我都未曾接往我家小住一次，给她做好吃的为恢复健康增加营养。母亲无怨无悔，母爱无私伟大，而在我最困难时却不惜余力支持我，扶帮我，使我真正感受到生活拮据落魄时家的温暖。思想的转变，认知的提高，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孝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真善美则是它的精粹内核，我要重新安排人生，不让我在人生道路上留下遗憾，尤其是孝道方面。
　　记不清哪位哲人这样说过：＂艰苦是有味道的，只要是为了正确的事情。＂大前年数九寒冬母亲出院，我便把她接到我家养病，大难不死的她让我更是懂得一个道理，人生苦短，辛苦了一辈子的她要与床为伍度余生，这是多么严酷的现实啊，我饱尝了人间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我的现实是赡养父母责无旁贷，义不容辞。我为母亲买了两身贴体棉内衣，以便换洗，让母亲躺卧我的床，我睡在她床头新支起的一块木板上，又把我结婚时陪嫁的绿锻被拿出给母亲盖上。一位年长者见状阻拦，我明白她的用意，她怎能知道此时的我内心是什么滋味呢。母亲生我一个，我就是她的全部，人戏称小棉袄，但母亲被重病折磨煎熬，而我不能替代，做出这小小举动及时行孝总该可以吧。我对传统中古代24孝知之甚少，但文帝替母煎药，黄庭坚为母倒溺盆，老莱子娱亲等惊天感人事迹图案，我从农村葬埋人的棺罩上早已领略，至今记忆犹新，古人能做到，作为后来人，我没有理由不去做！
　　为了卧病在床慈母的康复和尊严，我努力做到贴心伺俸，精心照顾，细心护理，从量体温到测血压，清洁口腔，擦洗手脸，从喂药喂水到鼻饲喂饭，清洗餐具，从取换屎尿布到换衣翻身按摩拍背，从洗头洗脚擦身到理发剪指甲，从和母亲有意互动交流说话，看视频、听收音机到抱坐轮椅晒太阳、看电视……凡是有利于母亲身心康复的事情我都乐意去做。再苦再累再脏再臭我都不嫌，这是雇个保姆也难以做出的贴心伺俸，这却是人们常说的小草报春晖的道理。
　　往事飘渺，三岁记老。我的童年乃至少年都是在父母呵护下幸福的度过的，尽管生活艰辛不易，别的孩子有的我会有，别的孩子没有的我也会有，桃红色机织混纺脚蹬裤，手工织粉色兔娃帽，紫色背挎书包，天蓝色呢子外套，红皮鞋等别的孩子望而生羡的东西都会在我身上出现，被母亲打扮成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在幼小的心灵里我会有一种自豪感。在吃喝上母亲也是尽其所能，做些好吃的，每逢街镇赶集，总要给我买地方特色小吃，如饸饹、凉皮、油饼、甑糕、豆腐脑等，并分给同去的小伙伴，而她几乎不吃，偶尔享用也是我剩下的。
　　母亲为了怀上我曾在西安多家医院就医，怀上我后反应特别强烈，翻肠倒肚呕吐不已，数九寒冬还在打工上班搞粉刷，上上下下艰辛劳作。在市四院生下我7天后母亲就因身体原因没了奶水，全靠奶粉、牛羊奶为我主食。母亲生我后虚弱的身体常犯麦尼尔综合征，昏晕不能走，躺卧在床，仍支撑着病体给我配奶粉充饥，就是这样历经艰辛，冬去春来细心耐心照管我，让我一个瘦弱女孩不到一岁就会走路了。在能跑窜门时，我见别的孩子趴在自己母亲怀里吃奶，让我十分羡慕便衔着奶壶跑回家要吃奶，就在母亲没有奶水的乳头上吮吸几下，了没心思，好在小伙伴们面前宣示，我也是有妈有奶吃的娃。思想进步开明，无有重男轻女思想的妈妈为了把我养大成人，响应政府计划生育号召，毅然决然把政府给符合条件生二胎的指标退掉，她的观点是＂娃不在多，一个顶一个＂。从此让大龄得子的父母成为远近闻名的独女户，受到政府嘉奖！我便成为上无哥姐，下无弟妹的独生女，要独当一面撑起李家的门面。
　　我妈热情好客，喜辣大方在我老家是出了名的。那时改革开放初年，人们普遍还不富裕。父亲在外上班，家里只有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非但不冷清，反倒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严冬寒冷，在我家不算大但也宽敞的房子，来人围坐火炉，有的大姐们干脆拥坐火炕上，闲谝聊天，抽烟喝茶嗑瓜子。各取所爱，天南地北东拉西扯，低一声高一声说说笑笑，直到夜深人静，方才散去。而到夏天，在我家门前有一个社房院大门道，凉风习习，人们纳凉好地方，大大小小几十个人聚集一起。更是天高海阔聊个尽性。我母亲以东道主身份招呼来人，把自己坐的让于别人外，又把家里能坐的东西搬弄出来，忙前忙后，除了烟茶招待以外，有时还把自家地里产的黄瓜、西红柿洗净拿出让大家分享，村妇们养成习惯，到时间便汇聚一起。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村妇中争胜好斗者，高喉咙大嗓门儿粗言粗语对仗，我妈从来不争高论低。从不伤失任何一个人，落得众口归一赞誉＂爱娃（母亲乳名）有文化，说话好听，还在理。＂故而人缘陡增，干农活时总有人乐于相帮。因我在村里班辈高，故而有20出头的大小伙也当着母亲面把我＂美娟小姑＂叫个不停，村里谁家过个事（婚丧嫁娶）我妈都会行礼（搭份子），吃请时我妈都会叫上我，把我打扮得干净利索。宴席上大总管会把我安排在母亲一侧，和其它大人一样进餐，这让那些坐在下席小桌上的娃伙们心生羡慕，甚至还＂愤愤不平＂。
　　我妈的为人处事几乎没什么挑剔的，她没有嫌贫爱富那势利眼，瞎好人一样对待。记得炎夏纳凉，她会拉一张苇席铺在室外纳凉，不一会儿年轻媳妇儿们会＂闻席＂而来，三五个媳妇加上孩子会把不足3平米的凉席拥满。闲谝拉家常，往往是平时两个对着干的媳妇，也能言和地坐在我母亲左右，谈笑风生，甚至夜不归家陪着共躺一席过夜。有趣的是一老者，天热睡不着了，夜深中也来到纳凉处拉家常。贤惠善良的母亲不仅给亲们自家人端吃送喝，还给隔壁邻居的病人端吃送喝，就连路过遇难的人也叫到家里做饭吃。她的热情大方在村里出了名，也引得本族长辈人非议＂不会过日子＂，这真可谓优缺点一字之差。有好几个慕名拉上老同学关系的人曾登门借钱行骗，但警惕的母亲巧妙周旋，避免了一次次上当陷阱；可对待乡党们，她又是抱着吃亏是福的心态处事。那年我父亲给家买了半车黄陵好煤，估计生活搭炉子三五年用不完，别人一见好用，纷纷要买，母亲用低于市场价给了六七家，争抢中给我家所剩无几，害得我爸又托人从外地捎了两吨，也正是那一年特别冷。鸡蛋都冻炸了，我上学前班放学回家，冻得我手脚发麻，进门在炉火上一烤，剧烈疼痛，让我尖声哭叫。正在做饭的母亲闻声赶来，心疼地把我揽于怀中，让我冰冷的双手贴着她胸部暖和一阵才消除了裂痛。
　　母爱的伟大在于对儿女的关爱无私奉献，无怨无悔。母爱的天性与生俱来，平凡中蕴含着伟大的胸怀，人生光辉。母亲的平凡伟大，有多少名人伟人都在他的笔下流露过。高尔基写过母亲，朱德写过母亲，千人笔下千尊佛。而我区区一小民，也想把母亲活过的岁月和走过的路不加雕饰地和盘托出，以飨大家，共叙母爱，共褒母爱。
　　母爱不仅是一个伟大的名词，也是一种最美的情感。有母亲的岁月，心是最温暖的，有母亲的时候，人生是最幸福的。母亲的双臂是儿女温馨的港湾，母亲的呼唤是世上最美的声音。母爱情深似海，也只有在我自己当了母亲后才知道母亲是有多么不容易。无法破译的母爱，会燃起一种巨大的火焰，照耀我人生之路，母爱就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无私和大美，是一种可以能供养我的身心健康和正大精神驰骋的力量！现实中，有多少不孝者醒悟后＂子欲孝而亲不在＂，让其后悔终生。让我欣慰的是和母亲比翼双飞的老爸在母亲病卧床榻后仍不离不弃，和我争做护理工作。而我更要感谢母亲，感谢她，让我能有床前尽孝的机会。她是我心中的真佛，她是我家的活佛，不管穷富处境，不管岁月漫长，让我以朝圣者的心态去践行，＂久病床前有孝女＂的想法有个归宿，让母亲的微笑（哪怕是一丝笑意）见天会从心底升起！
　　作者简介：
　　李美娟，陕西西安人，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喜爱文学，曾在多家平台发表过文章，其父李俊奇为未央作协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