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善人张老九被绿，跳楼，进精神病院

　　张家兄弟姐妹共九个，张老九是最小的一个。他的哥哥姐姐们个个飞扬跋扈、老奸巨猾，唯独这张老九老实本分、胆小懦弱。
　　偏偏老天爱欺老实人，张老九这一生命运悲惨，诸多遭遇令人唏嘘。
　　初见张老九，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那时候我在父亲单位的子弟学校读书。张老九的父亲跟我父亲是同一单位，上初中时，张老九才进的子弟学校。我们是同年级，但不同班。
　　我之所以认识张老九，是因为他的父亲跟我的父亲是好朋友，我就间接地认识了他。那时候的张老九总是头发长长，两个大眼睛时刻眨巴着，看上去满俊朗的小伙子，却一点都不自信。
　　我和张老九也算不上是朋友，之所以能记住他的名字，是因为那时候，他是出了名的老实。
　　那时候的学校，总少不了一些地痞流氓一样的学生，校园欺凌时有发生。像张老九这样的人，自然是被欺负的对象。有段时间，张老九的大腿在学校里被人捅了一刀，居然没有作声，自己悄悄用白布包扎伤口，直到伤口发炎了，才被家人察觉。
　　成年后，因为太老实，张老九迟迟找不到老婆。女人们总是要求男人老实本分，真正遇到太老实的又要嫌弃，所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有道理的。
　　张老九三十岁那年终于找到了老婆。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可惜是个二手货，还带着俩孩子。这女人名叫宋大琴，长得宽皮大脸、腰圆腿粗，两年前跟她男人离了婚，据说她男人受不了她的性格，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离开这个女人。
　　至于张老九怎么搭上宋大琴的，有好几种说法。有的说是好事者故意撺掇，有的说是张老九主动追求，还有的说是宋大琴寂寞难耐，主动勾引。总之，张老九确实跟了宋大琴，把他三十年的处男之身献给了宋大琴。
　　张老九跟他爹妈说起这门婚事的时候，他爹妈先前是不同意的，觉得自家的青头儿子，找个带着俩孩子的寡妇，再怎么都觉得不妥当。后来张老九一再坚持，宋大琴也上门讨好二老，两个老人只好勉强答应。
　　答应是答应了，可老人家不同意办酒席，一个镇上，乡里乡亲的，这婚礼怎么说都不太光彩。两老人把东边的两间房子分给了张老九，张老九和宋大琴简单收拾一下，购置了一些家私物品，就算是安了家。
　　刚在一起的那几天，宋大琴还勤劳贤惠，整天老九长老九短的体贴得张老九心里美滋滋。可时间长了，宋大琴那尖酸刻薄的性格慢慢表露了出来，大事小事都要唠叨半天，动不动就对张老九推推搡搡、扯耳刮脸。
　　像张老九这样的性格，对于宋大琴的这些作为只能选择忍让。可是夫妻之间，一方越是忍让，另一方就越是得寸进尺。
　　宋大琴对张老九的过分，先是表现在态度上，进而演变成实际行动上。那时候镇上有一个砖厂，厂长是张老九的大哥，张老九也在厂里做工。因为有这层关系，张老九在厂里的待遇比一般工人高。加上还有土地。按理说，以这样的收入，养活一家四口是没有问题的，可张老九家的经济经常处于拮据状态，而另一边，宋大琴娘家的日子却越过越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可张老九不这么认为。有一次，张老九他妈说：＂老九啊，你要注意呀，你看你这日子过得，连件好衣裳都没有。你看人家宋大琴的爹妈，自从宋大琴嫁给你了，那日子可滋润多啦！＂
　　张老九说：＂妈，你多心了。人家日子好过是人家的，再说我也没见大琴拿什么给他爹妈呀。＂
　　＂要让你看见？人心隔肚皮，你给我长点心。＂张母说。
　　张老九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拿自己的思维去衡量别人，认为自己不干的事别人也不会干。这都不说，这个张老九，居然把他妈提醒他的话，一模一样地告诉了宋大琴。
　　这下不得了，宋大琴大发雷霆，冲出家门，找到张母，一阵大骂。张母也不示弱，婆媳两个在屋外大街上狠狠地吵了一架，引来四邻围观，好不热闹。
　　从那时候起，宋大琴跟张家人的关系就决裂了。张老九的家人们对张老九是又可怜又可恨，有时候见了面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
　　两年后，宋大琴给张老九生了个儿子，这可乐坏了张老九。他觉得他不再是别人口中那个只会帮别人养孩子的傻子了，他也有儿子了。于是张老九更加努力挣钱，家里家外都做得更加出色。可宋大琴没有因为和张老九有了共同的孩子而有所改变，依然好吃懒做，对张老九大呼小叫，动不动就揪耳朵扯头发，至于对娘家人的资助，依然是＂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恶人之所以更恶，是因为善良的人一再忍让。
　　宋大琴的前夫杨小刚跟她离婚后，孩子也不管，跑到广东鬼混了几年。有人他说是去打工，有人说是做生意，还有人说在外面小偷小摸，总之就是混不下去了，回到了家里。可回来后事也不做，整天游手好闲的，没多久就和宋大琴又勾搭上了。
　　这下可苦了张老九。
　　先前，宋大琴和杨小刚只是在暗处厮混，比如玉米地里打滚，大山深处苟合，后来直接趁张老九不在家的时候将其带到家里，当着孩子们的面卿卿我我，兴趣来了就把孩子们支出去，宽衣解带上床。
　　于是，只要宋大琴带杨小刚进了家门，孩子们又都在屋外玩，人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想象着张老九家里地动山摇的情景。
　　有人取笑张老九：＂老九，昨天你家又地震了！＂
　　有些人见了张老九就问：＂老九，今天你家地震了没得？＂
　　张老九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慢慢地，他觉得不对劲了，比如孩子们（杨小刚的）无意间会说＂爸爸今天又来家里了＂，张老九的儿子还小，但也懵懵懂懂地说着一个什么＂杨伯伯＂。
　　张老九问宋大琴：＂你和杨小刚还有往来吗？＂
　　宋大琴说：＂你想多了，他给娃拿点吃的来，毕竟是他们的爹嘛。＂
　　张老九想想也是，家里有他的两个孩子，来看一下也是正常的。
　　直到那一天，张老九在砖厂里做工，突然觉得肚子痛，上厕所拉了几回也不见好，于是他哥叫他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来上工。
　　张老九趔趔趄趄地来到家门口，三个孩子都在门口玩得正开心。张老九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看见宋大琴和杨小刚两个干得正欢！这还了得，张老九疯了似的扑上去，把杨小刚拽下床来，满屋子里找东西要打杨小刚。可怜了心善的人，拿了铁的怕打出人命，拿了木的怕打残了人。
　　张老九这一阵犹豫，杨小刚正好穿上了裤子和鞋子，飞起一脚，正中张老九心窝，把张老九踢了个四脚朝天，然后抓起床上的衣服，一溜烟跑了。
　　张老九费力地爬起来，找了一跟木棍要追出去，宋大琴从后面迅速拉住他的衣角，喝道：＂你还要咋子？跑出去追嘛，还嫌不够丢人吗？＂
　　张老九只好扔了木棍，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夜里，宋大琴在床上对张老九一阵温存，宋大琴说，她保证再也不跟杨小刚来往了。一阵哄骗，居然把张老九哄住了。
　　第二天，张老九继续上工，继续为这个家操持着。当然，他不在家的时候，宋大琴照样把杨小刚带到家里，该干嘛照样干嘛。
　　终于有一天，有人打电话给正在厂里做工的张老九，说老九你快回来，你家出事了。
　　张老九急忙往家里跑，还没到家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他家门口。张老九拨开人群，看见杨小刚上身赤裸，被麻绳捆了个五花大绑，站在他家门口。旁边的宋大琴也被从前面绑了双手，用一根麻绳和杨小刚连在一起。张老九的几个哥哥姐姐怒气冲冲，对着两人指指骂骂。
　　＂哦，老九你来了！我们帮你捉住了。你看你找的什么老婆？你在外面辛辛苦苦做事，人家在家偷汉子！＂张老九的二哥张老二说。
　　张老九不说话，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你那日龙包样！做男人做到你这份上，死了算球了！＂张老二又说。
　　张老二兄妹几个和好事者们闹了一通之后，正说要把两个奸夫淫妇送到派出所，警察来了。一干人被带到派出所，派出所对涉事人员作出了相应的处理。
　　晚上回到家里，宋大琴因为丢了脸，不再像上次那样给张老九好脸色了，她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张老九害的，要不是张老九，她就不会丢那么大的丑。
　　这是什么逻辑？这就是恶人的逻辑！
　　张老九坐在木凳上，面容憔悴，目光呆滞，一句话也不说。等宋大琴和孩子们都睡熟了，他慢慢走出家门，来到他家对面的一栋三层楼的楼顶，从上面跳了下来。
　　因为是夜里，张老九没有看清楼底下。他着地的时候落在一个背篓上，一只脚后跟被背篓边上的一把锄头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我的父亲从张父那儿知道了这个情况，决定去医院看一看张老九，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关系。我听到张老九的这些事，同父亲一起去看望了他。说实话，十几年未见，看着病床上缠满绷带、满脸沧桑的张老九，我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大约一年后，我的父亲又说，张老九疯掉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更是泛起了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