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文化丛书》文选83 杏花村在湖北麻城 文江乐山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首晚唐著名诗人杜牧写的七绝《清明》,脍灸人口,历来受人称道。但诗中的杏花村却众说纷云,或云在山西的汾阳,或云在安徽的贵池。其实,这杏花村却在齐安(湖北黄州)的麻城县古镇歧亭之旁。 歧亭处于光州至黄州的要道上,是南朝以来的古城。据光绪三年编辑的《麻城县志》载,这里于宋文帝元嘉中,置赤亭县,梁置歧亭县(为十八蛮县之一),古赤亭后为歧亭,在光黄之交,为守淮重镇。还载《唐书地理志》:麻城属黄州齐安郡,本隋永安郡,武德三年(公元620年),以县置亭州。又析置阳城县。八年州废,归阳。元和三年(按应是建中三年,即公元783年)归入黄冈。建中三年(按应是元和三年,即公元809年)复置。宋因之。元属黄州路。明嘉靖四十二年(公元1563年),析姜家畈地置黄安县治。由此可见,古镇歧亭历来是政治、经济、文化比较集中的地方。现在,仍扼守汉麻公路,处于麻城、新洲(原属黄冈)、黄陂、红安四县交界处。《黄州府志》还载:杏花村在歧亭,有杏林、杏泉,陈季常隐居处。杏花村在歧亭镇北五里处,因是交通要道,杜牧过此赋诗,是很自然的事情。 杜牧是否到过这里呢?有诗为证。请看《题木兰庙》: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这是杜牧任黄州刺史时登木兰山(当时属齐安郡,今为武汉市黄陂县)为木兰庙所题的诗。杜牧从黄州到木兰山,或被贬由长安经洛阳再行光黄古道至黄州,都必定经过歧亭,必定经过杏花村。时值清明遇雨,想借酒消忧解乏,这才有问牧童之事了。其实宋代苏轼谪迁黄州,也曾路过这里,才与隐居在杏花村的故友陈季常邂逅。以后两人往来甚密,故苏轼还为陈季常写了一篇传记《方山子传》(见《古文观止》)记述了此事。这就为杜牧谪迁黄州,路过歧亭作了佐证。 杏花村是有酒家的。这里流传的民谚云:三里桃花店,五里杏花村。村头有美酒,店里有美人。据《麻城县志前编》(卷之三)载,这里的酒是与众不同的水酒(又名黄酒)纯以糯米酿者,其内无血肉品,故酒味最醇。漉净余滓,入瓷瓮固封贮之,经年色黄,味尤美。这种酿酒方法流传至今,是麻城特有的美酒。还有民谚称赞:伏汁酒(即黄酒),木炭火,过了皇帝便数我。意思是冬日围炉饮黄酒,是仅次于皇帝享受的乐事。据《复斋漫录》记载,就在杜牧到杏花村之后二百三十年左右,宋代词人谢无逸也路过这里,并于杏花村驿壁题《江城子》一首:杏花村馆酒旗风。水溶溶,落残红,野渡舟横,杨柳绿荫浓。。。。。。这与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景色,是何其相似啊!《宋词鉴赏辞典》亦云:复斋漫录称,谢逸曾题此词于黄州杏花村馆,过者必索纸笔书写,驿卒苦之,以泥抹去。则可见此词见重于当世了。 杏花村因有美酒,且风景幽美,山青水秀,故宋代使酒好剑喜蓄声伎的陈季常,弃车马,毁冠服,迢迢寻来,隐居至终。这正如苏轼在《方山子传》(见《古文观止》)中所反问的独来穷山中,此岂不得而然哉?陈季常选中此地,不是没有道理的。当苏轼在杏花村见到陈季常后,两人来往甚密。苏轼在不少诗词中描写了他们饮酒的情状。例如:野店初尝竹叶酒,江云欲落豆稭灰(《歧亭道上见梅花戏赠季常》);数亩荒园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正月二十日往歧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谁是汉阳公子贤,饮酒食肉自得仙。。。。。。。溪堂醉卧呼不醒,落花如雪春风颠(《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另《歧亭五首》中的其四云:酸酒如齑汤,甜酒如密汁。这酸酒甜酒正是麻城特有的黄酒,若酿法不当,便有酸味;若仅小曲酿造,又不封贮,便是甜味。从这些事实中,我们就可想见,当时杏花村酒品种之多,其味之美。倒转二百三十余年的清明节,杜牧行路问酒,牧童必然会指杏花村的。 至于杏花村在山西汾阳之说,是不足为信的。虽然汾阳杏花村生产有名的汾酒。但汾阳的清明日,气温尚低,不可能有青草放牛。而杜牧《清明》诗中有牧童遥指句,显然不是这里。地处长江流域的齐安麻城,清明时正萌发青草,适于放牛。这里的民谚云:清明放半饱,谷雨放圆膘。正因为青草生长还是初期,牛只能吃半饱,所以在雨纷纷之中,也还有牧童放牛。当然,此时的安徽贵池也正是放牛季节,为何诗中的杏花村也不是那里呢?这从诗的本身也可以分析出来。 杜牧于会昌二年(公元842),因受宰相李德裕的排挤,由比部员外郎外放为黄州刺史。他渴望刷新朝政的宏图壮志无法施展了。由此而产生的苦闷、孤凄的心情,从《清明》诗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来。如果说这种情绪在他平调池州后仍未消除,那么,《清明》中所表现的长途赶路的疲惫感,则是过池州杏花村时所不曾有的。请看《唐诗鉴赏辞典》上周汝昌教授的分析吧:‘断魂’,是竭力形容那种十分强烈、可是又并非明白表现在外面的很深隐的感情。在古代风俗中,清明节是个色彩情调都很浓郁的大节日,本该是家人团聚,或游玩观赏,或上坟扫墓;而今行人孤身赶路,触景伤怀,心头的滋味是复杂的。偏偏又赶上细雨纷纷,春衫尽湿,这又平添了一层愁绪,因而诗人用了‘断魂’二字;否则,下了一点小雨,就值得‘断魂’,那不太没来由了吗?孤身赶路,长途跋涉,精神疲惫,在贵池仅只一次,即从黄州调往池州的那一次。可是,杜牧调池州是在会昌四年(公元844)的穷秋(深秋),而不在清明,这有他的诗《秋浦途中》为证:萧萧山路穷秋雨,淅淅溪风一岸蒲。为问寒沙新到雁,来时还下杜陵无?秋浦即贵池,这是他长途旅行至贵池的情形。到贵池后,即使于某清明节外游过杏花村,其路程很近,因杏花村就在贵池西郊一公里处,故不会产生断魂之感。只有心苦身单,凄风冷雨,长时奔走,才油然而生断魂感,故想借酒解乏,路问牧童。据此分析,《清明》诗当作于歧亭道上,诗中的杏花村,也就是指歧亭旁的杏花村。也因如此,引来后代帝王对歧亭杏花村的关注。清代乾隆皇帝下江南时,特地到此游览,并御赐杏花古刹巨匾于其庙。咸丰时,朝令再次修复杏花村,美化祠堂,扩建杏林。后来,多遭劫毁,碑石大部散失。但是,那里风景依然秀丽,陈季常等人之墓尚存。仔细观察,当年盛况,依稀可辨。 (原载于湖北大学1986年第8期《中学语文》又载于湖北省社科院1990年第6期《社会科学动态》杂志) 注: 此文发表后,先后被人民日报、文汇报摘登,并引起某酒业集团的关注,遂在某报纸上连发数版广告,以壮声色。 此文被黄冈地区文学研究会评为优秀论文一等奖。 此文引起文史研究界的广泛关注,李儒科、吴昌发、倪金元、成志方、陈儒生、屈苇滨等皆撰文持此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