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通道很狭窄

　　今天和家人沟通了一些信息，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管窥普通人向上的艰辛，那条通往金字塔尖的路极其狭窄。
　　聊的是我老婆家族的人，一位是在大概12年前就进入体制工作的老哥，一位是刚博士毕业不久即将进入高校任教的老妹，这算是这个家族内混得最好的了，但依然各自有各自的困境，恰好这两段职业道路我之前都经历并认真思考过，一块唠嗑下吧。
　　01
　　老哥是在公权力强势部门最基层单位的派出机构开始干起，他说这辈子如果能在退休前搞个正处，那基本是自己所能达到的权力巅峰了，差一些，可能只能获得一个副处级的待遇，掐指一算，这得为党国（为人民服务）接近40年。
　　我之前在省直单位干过，知道体制内升迁之路的艰难，特别是基层单位，很多人干一辈子也许就一个副科、正科，如果是在省直单位，正科这个职务遍地都是，也相对比较容易达到，副处需要好时机，如果能力、关系够强，36岁左右也能做到，但如果老实磕巴的，可能得熬时间、资历，不过相比基层，在省直单位那容易很多。
　　但很多人为什么还是不得不从基层干起，原因是省直单位直接录用的人非常至少，而且竞争很激烈，你如果想考试上岸，选择报考最基层的岗位会比较容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刚毕业的前两年，我也考过厅机关大院隔壁省城韶山北路1号的省委大院，好不容易挤过笔试的独木桥，在面试时刷下来了。
　　问题是在基层为为人民服务的这40年里，你想搞个正科的实职，比如说县级部门的局长，也是一件颇不容易的事情，你得喝很多酒、熬很多夜、受很多委屈、拍很多马屁……当然不同部门喝酒文化不同，但在强势公权力部门，基本都有这陋习，现在也是，我并不反对这些，实际上这是日常的一部分。
　　体制内还有一个比较鲜明的文化，那就是＂服从＂文化，组织纪律性，这是体制得以高效率运转的方式，领导一言顶千句，你并不认同的、你不喜欢的、你不想做的、你认为错误的……该做的都还得做，还不一定有发表自己看法、有表达的权力，有啥委屈，你也得认，自己去解决，或者找人倾诉。
　　我把这还当作 一种官场的＂激励＂机制 ，职位越高，＂绝对＂话语权越强，这也让很多受过委屈的、甚至内伤的人，铆足了劲儿，也时刻望着对方，＂彼可取而代之＂，于是在权力这条路上，用各种方式去力争上游，有激励不完全是坏事，但一些人，会被扭曲了心灵，对，是被破的，权力这个场，就有这么强的更高概率的心灵扭曲力。
　　你说既然这么难，那为什么还要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往里钻呢？原因是我们这个官本位的传统文化，体制内更受人尊重啊，尊重是怎么来的， 是和体制外相比， 别人在谈论你时，心态都不一样，在见到你时，微笑也不一样，因为大家觉得难免有一天，可能有些事还是得托你去办一办，体制内被碾压，就得从体制外去弥补，为什么有些公权力服务不那么好，其实是心理补偿心理在作祟，被压抑久了，他们就从你那里获得补偿，心灵的或者经济的补偿，真是这么一回事。
　　还有一点是，如果没有太多权力欲望，体制内还是比较好混的，工作很稳定，基本不会有人开除你，而体制外不一样，体制外是想混日子其实比较难，因为企业比较现实，要基本效益，体制外是，如果你够拼，向上走会比较容易，但在受社会待见的地位上，体制外向上走，和体制内公权力部门比，体制外的你还是弱势群体，早前很多人以及很多企业的命运， 是掌握在科长手里的， 特别是一些经济不发达的内地县城，你也就能理解为什么经济、企业家最终会和公权力媾和，这是没办法的事，首富们也不例外。
　　体制内是混日子比较容易，但向上走比较难，因为体制内的人更优秀，都是和你一样的＂精英＂（人精），更内卷，文职类岗位，像我这种写文字材料的，绝大多数人的水平差不多，只有少数人中龙凤，能真正获得领导器重变得不可替代，非文职类岗位，和平年代，谁干活都差不多，大差不差，想往上挤一挤，要费更多的心思，这个要发挥的空间或运用的手段也就太多了。
　　所以，老哥也有老哥的困境，没有一点背景，找个人攀附嘛，不只是有风险的，很考验选择能力，问题还在于别人看重你啥，也未必给你攀附的机会，好好干活嘛，技术类官员想脱颖而出，很难。
　　一个人最难受、最焦虑的时候是想做成自己资源和能力外的事情，不想放过自己，甚至难免把自己置身或徘徊在风险边缘。
　　02
　　再说说这位老妹，从县城最好的高中，考上一所211的本科，然后继续考上一所985的硕博连读，硕博期间公派世界一流名校深造，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今年春节前博士毕业，刚开始考虑是去西北一所著名的高校任教，现在博士毕业后去高校任教，特别是非省会城市的高校，会有40-60万的安家费，以及年薪制，据说在16万左右。
　　最近是说和之前的意向高校有可能是在谈具体条件时没谈拢，在重新寻找新的学校，耕叔作为一名研究地产、城市发展的非著名博主，所能给出想当然的建议是，能留一线就不要去二线，能二线省城就不要去三线城市，能东中部更发达的城市，就不要考虑去西部，但说的轻巧，现实是向上的通道很挤，你不一定能挤进去啊。
　　两个月前的时候，本科的班级群里，当年的同学发了一个母校人才引进的招聘启事，我发现高校对杰出人才的引进也是分层级的，非常现实的标记了每一层次人才的待遇。
　　包括大师级人才或海外知名高校终身教授职位获得者、领军人才、学术带头人、学术骨干、青年后备人才。
　　你的每一段经历，现实都给你暗中标记了价格，年薪、安家费、科研启动配套经费、是否安排配偶，毕业学校不同、发表论文情况不同、年龄不同，都决定了你能拿到多少钱，学术骨干、青年后备人才基本都要年龄在35周岁以下。
　　我当时在群里评论了一句： 和企业比，没有优势啊。
　　确实和一线、二线发达城市的很多互联网企业相比，博士的安家费相当于你用4年左右的时间获得博士学费所付出的时间成本的补贴，如果不考博士，这钱在企业里也基本能拿到，薪酬只能和一线城市普通人比。
　　但为什么大家还是更愿意去高校呢，原因我想大概率有两个，一是企业的有效需求不足，如果不是纯工科类的专业，文科专业的博士其实比较尴尬，企业根本不需要博士，来了也不知道怎么用，所以清北的一些冷门专业宗教学、或者纯基础学科生物学、化学的博士生选择去来了杭州余杭区、深圳南山区的一些街道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有编制，待遇也不错；二是职业本身的尊重程度，名牌高校的光环效应还是有的，工资虽然没那么高，但性价比还可以，论文虽然难发表，一些学校的管理制度虽然奇葩，但至少有寒暑假，不要996。
　　可这些年，博士毕业后，留在一线城市的难度越来越大，牛人上面更有牛人，从本科到博士毕业，全程名校、海外背景的人供给越来越多，有的可能要求从本科到博士，都985、海外名校优先，二本普通人通过进修逆袭的就有些尴尬了，留在省会城市高校的难度也在加大，原因依然是供给增加，这时候就需要拼硬实力和软实力，依然是你过往的求学、科研经历，如果家庭背景不错，在省城这个熟人人际关系网络中，还是能够使上劲的，没有，就只能后悔当时做实验、写论文拼劲不够。
　　我前段时间还发现一个小趋势，不知道是不是普遍现象：就是一些官员，为了让子女离政治权力中心远一点，被卷入自己的事情，然后倾向于让自己的子女进入著名高校教师岗位，既体面，又没那么辛苦，还稳固了财富传承。
　　这些年，还有一部分是房价的挤出效应，如果是一路从本科到博士，中间没有经历就业间隙期的人，博士读完大概30岁左右，选择余地还挺大；但如果中间工作了一段时间，拖家带口小孩上学，家庭经济压力也不小，学位房高价难求，未必能够支撑省会城市安家，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去三线城市，可三线城市，有的可能是你当年硕士毕业也能去的，多读完几年书，发现选择并没有变得更广。
　　竞争确实是分层级的、分层次的，有时候当我们拼命挤进上一个层级或阶层后，发现上面的路其实可能更狭窄——
　　硕士毕业后，觉得读了博士后，应该轻松一些了，发现并不是，你进入的岗位，大家都是博士，就像有的人在没考过司法考试、注册会计师考试，觉得考过后前途应该是很美好一片坦途，但考过后发现，你周围的人全是过了这些考试的人，以及有的人是双证或者多证，比较让你自卑的是，你花费了五年，甚至更长时间，人家只要两年就拿双证了；你没出版过书籍时，想想出本身应当挺好的了，出书后发现咋大家都出过很多书了呢。
　　这也类似于名校的学位房或者私立学校就读，你拿到了一张门票后，想想应该舒缓一下缓一口气之后，你发现＂卧槽＂，自己是那个群体里最差的人，人家家里每天不限号开车，原来是有多台车，轮着开，人家不是一套学位房，而是很多很多套学位房，你是亲子接送小孩，人家是司机来接送小孩。
　　写得好像有的偏负能量了，不过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我的本意是大家都要更好地提前去做设计，更好的根据自己的资源条件，设计出更适合自己的成长路径，早奋斗早准备，这年头，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烦恼，但我觉得烦恼也是分层级的， 我们应当尽可能少一些琐屑的烦恼，宁愿有一些更高级的烦恼， 人生是一场体验，要尽可能体验层次更丰富的生活。
　　这个社会向上的路径还是挺多的，我哪一天写一篇《搞钱的路径挺宽的》，来对冲一下这篇的负能量。
　　今天的这篇依然有些长，希望你能仔细品味，不虚假期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