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之夜（五）

　　躁动之夜（五）
　　李萍
　　＂今天宏志刚走，去进修临床。＂姬红在搓衣板上搓着一件宝蓝色的小孩衣服，带着微喘说。
　　＂是吗？多长时间？＂
　　＂一年。＂她顿了顿，＂中间连个假期都没有。可苦了我了，再过两个月，我产假期满，儿子还得托人照顾。＂她的语气中透出些微怨怼。
　　＂他也真有点狠心，舍得丢下你们娘俩？等他一年回来，恐怕儿子都不认他这个当爹的。＂方芳同情地附和。
　　＂有什么办法。其实，就是他在家，也帮不了我什么忙。从小他家就宠他，什么事儿都不让干，到如今，连饭都不会做。＂这个，方芳可是第一次听说。他们的恋爱经过，她是知道的。宏志是外科大夫，姬红是手术室护士。
　　大夫的手是绝妙的，而宏志犹有一双坚毅、麻利的手。姬红每次给他配合，都对那双手无尽崇拜，进而崇拜拥有这双手的人。原本其貌不扬的他，在姬红眼里，可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们相爱，继而结婚。
　　涂了墙漆的洁白的墙，米色的组合家具。房间虽然小了些，小两室，但布置得简洁而雅致。粉红色的床帐里，躺着爱情的结晶。床帐顶部挂满了红、绿气球，还有彩色小猫、小狗、小熊等各种玩具。据姬红说，这是为了开发早期智力。
　　＂也许，我命该注定做个贤妻良母，可又不甘心这样。＂她把衣服拧干，放到另一个小一些的盆里，在围裙上擦擦手，语调放缓了说，＂今天他走，我虽然也很留恋，但并不像我表现出的那样，我觉得自己有点夸张，像在做戏，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孩子分了我的心？＂她若有所思地坐到方芳身边，脸上蒙着一层阴翳。
　　方芳没有体验，不知如何回答她，并且她对这样的话题也不太感兴趣。究竟对什么感兴趣呢？她也说不清。总之，她希望谈点儿别的。
　　＂这次你参加自学考试了吗？＂方芳问。
　　＂哎呀，参加是参加了。可这心里也没底儿。抱着个他。＂她向床上努努嘴，＂这心里总不踏实，他稍一动静，我就要忍不住瞅上几眼。＂她站起身，为宝宝拽了拽被角，＂这孩子来得太早，打破了我们的计划。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不欢迎噢？＂
　　在缕空窗纱透射进的阳光里，姬红弯下身，凝视着婴儿那胖嘟嘟的泛红的小脸，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方芳看到姬红肤色还是那样白净，身材还是那样稳健。她很佩服她适应生活的能力，她总能找到使自己平衡的支点。
　　方芳被姬红的母爱所感动。但感动之余，还是喜欢以前的她。那时她们相同，都在寻觅，都在憧憬——事业、爱情。现在，姬红比她先跨越了一步，她还不能很好地适应。
　　＂有时我对宏志不满，＂ 她又回到方芳身边，＂只顾自己的事业，家务事一概不管，有一点儿时间就趴到书桌上。我说我也有事业，你也应该体谅、体谅我。他倒有理，说我的不如他的大，应该丢芝麻、保西瓜。并且强调说，他是为了‘我们’——我和孩子。＂
　　她把＂我们＂俩字儿提得很高，＂大概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点就在这儿吧，他总以家庭保护者的身份出现。看见他每天把自己也搞得很苦，我还怎好忍心要求他许多？我尽力而为吧。＂
　　方芳没有说什么，这个问题既简单又深奥，理不出个头绪。女人的爱心——对丈夫、对孩子，是伟大抑或是可悲呢？
　　如果每一个成功的男性后面，都要有一个女人做出牺牲，那么要埋没、毁掉多少杰出优秀的女性呢？这难道不是对社会资源的一种浪费？而这样的家庭平衡，就一准能保证爱情的永久？
　　她是绝不做这种女性的。她认为，现代的女性应该属于整个社会。如果家庭是使她成为姬红，那她宁可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