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一碟浣溪沙看词人带着伤春醉意，打着饱嗝徘徊在小园香径

　　炒一碟《浣溪沙》：看词人带着伤春醉意，打着饱嗝徘徊在小园香径
　　周忠应
　　以前读词，总是对词的境界充满无限的向往；尤其是小时候，总认为宋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种情感的存在。现在，再重读一首首熟悉的词，竟然能从中读出一缕缕人间的烟火。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没有烟火味的诗情画意，应该是一种没有生命力的作品，不会被人永久地传颂。唐诗也好，宋词也好，元曲也罢，只要你深读，一定会读出其中的烟火味。
　　今天是周六，因为疫情的原因，我没有回家，也没有户外，就静静地呆在克明专家公寓的3107房里读词。公寓是五星级酒店的设计，高雅、舒适而又宁静，仿佛自己就置身于一首词里。在这样的环境里读词，我觉得生活也似乎高雅起来。这是一段属于我一个人的时光，就像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一般。
　　手中的《宋词三百首》这本书是我26年前在岳阳县荣家湾的某个书摊购买的，定价4块9毛钱，书页已经发黄了，但铅字印刷的书香犹如远处高楼渺茫的歌声，也如远山的山雾，淡白地慢慢升腾。升腾的还有眼前的汉字，它们穿越千年的时光与我在异乡再次相遇。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这是晏殊词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首《浣溪沙》。我似乎看到了晏殊在千年前的某段时光里倾诉徘徊：听一支新曲喝一杯美酒，还是在去年这个时候的一个亭台，西落的夕阳何时才能回来？花儿总要凋落让人无可奈何，似曾相识的春燕又归来，独自在花香小径里徘徊留恋。
　　词很美，美中有一段惆怅，美中有一缕芬芳。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这首词的味道越读越醇厚起来。这首词的上片我读出了词人心绪，似乎一切依旧的表象下又分明感觉到有的东西已经起了难以逆转的变化，这便是悠悠流逝的岁月和与此相关的一系列人事。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的怀旧之感，又糅合着深婉的伤今之情。
　　伤感是诗人与词人最容易弹拨出来的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好像我家厨房里的调料山西陈醋，炒菜的时候，当我打开陈醋瓶，便有一股千年的陈香扑鼻而来。感伤是一种淡淡的酸，酸香味道就如晏殊伤感的情怀。好醋是酿出来的，感伤也是酿出来的，一首好词如果没有像陈酿一般的感伤，一定不能动人心弦。
　　＂夕阳西下几时回？＂夕阳西下，是眼前景。词人由此触发的，却是对美好景物情事的流连，对时光流逝的怅惘，以及对美好事物重现的希望。细品＂几时回＂三字，我更是尝出词人一种企盼其返、却又情知难返的心的纠缠。这让我联想起现实生活中我喜欢的一种食材粉丝。我对粉丝情有独钟，品尝它的时候犹如品味人世间的情丝万缕，那是一种斩不断理还乱的故事纠结。当生命的历练成为故事，便会成为岁月里的积淀；当你心境美好的时候，再来反刍这些故事，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味？
　　我喜欢美食，也喜欢诗词。美食满足身体与感官的需要，让人在色香味中畅快淋漓；诗词却能让我的灵魂在一种内在与空灵中大快朵颐。美食与词一样都是有灵魂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我认为这句便是晏殊这首《浣溪沙》的灵魂。花的凋落，春的消逝，时光的流逝，总让人无可奈何。不过，很快就有令人欣慰的美景重现，那翩翩归来的燕子不就像是去年曾在此处安巢的旧时相识吗？惋惜与欣慰的交织中，蕴含着生活的哲理，一切必然要消逝的美好事物都无法阻止，生活不会因消逝而变得一片虚无，总有令你惊喜的事物来到你的身边。我想，词人向前看的心境，随遇而安的心态，足以让我们抚慰平生。
　　＂小园香径独徘徊＂，我知道徘徊是人独处的专利，小园香径是一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地方，清丽自然，意蕴深沉。词人的独步，似乎带着风，裹着香，让远在异乡的我触词感怀。今晚我得去附近找个餐馆，点一个家乡小菜：包菜粉丝。这是我老婆的拿手好菜。热锅倒油翻炒辣椒末，辣出几滴眼泪伤怀；然后加入葱蒜爆香，炒出生活的韵味；然后捞出不带水的粉丝，情丝万缕需要用手一小把一小把地放入，这样才能做出看似纠结实为清爽的口味；然后加生抽一勺、老抽半勺、陈醋半勺、蚝油一勺、糖少许后继续翻炒；最后，待包菜完全炒软后出锅。于是，一首新词便和着平仄与韵律像一位出浴的美女呈现在我的面前。
　　读词就像品尝美食，我能在词中品出人间的烟火味道。从＂一曲新词酒一杯＂开始，我便深入人间的烟火，看到我们的词人，带着伤春的醉意，打着饱嗝独自徘徊在小园香径。这个小园，既是花园又是菜园，花蔬的香气正在暮春里浓郁成词……（2021年8月21日写于遂平克明专家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