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之夜，耻比墨深

　　说起九一八，真实的耻辱远超小说，影视，耻比墨深！我出版过长篇小说《雪耻》，对照九一八的真实，写出的那耻，而今看来，轻飘飘。甚至于耻有掩饰！这耻是冰冷的手术刀，我们知道它会捥痈疽，却缺少面对它的勇气。
　　提九一八，不能不提日关东军由来，不能不追溯：这耻不是一朝长大！
　　日俄战争争夺的是中国的国土侵犯的是中国主权，两恶虎相争，绵羊般的清廷颤抖着发声：＂我们中立。＂沙俄战败，日本夺取沙俄先前在东北的利益：旅大地区租借权和南满铁路。那租借地日本人称关东洲。为保护这租借地和南满铁路而派驻的军队就叫做了关东军。卧榻之旁，早有恶虎趴伏！
　　＂老江湖＂张作霖一边顺毛抚摸恶虎的毛一边偷着壮实自己的腰杆，在东北大地描上了纵横交错的自己的铁路线，这是战时调动兵力的生命线，日本人那当然是明明白白的，你说破天也是明白的。张作霖还让小六子张学良去日本考察军事，很足的做小学生的样子。小六子回来跟爹说：有两个感想，一个是愤怒，一个是发奋。小六子受命组建东北军空军！他干得很卖力，九一八时在奉天死挺挺地等着日军缴获的飞机就达260架！这实力已经不逊于国军空军！海军也是中国最强的。兵种齐全，军工强悍。日本人耐心地想把张大帅培养成在中国的代理人，最后瞧明白了：这张大帅是喂不饱的白眼狼！站他们的立场瞧，张作霖是白眼狼！不做中国的卖国贼就是白眼狼！导火索是日本人向张作霖强索铁路权，张作霖描下的铁路侵犯了日本人的权益！还伴随在＂满蒙＂ 筑路、开矿、设厂、租地、移民等等要求。奉天百姓举行声势浩大的抗议游行，无疑这也壮了张作霖的民族气节，他抵制了日本人的无耻要求。日本人彻底明白：留张作霖是养虎为患！张作霖在自己建的铁路线自京返奉，在自己的铁路线他的专列当然是受到严密保护的，但是就在与南满铁路交叉处日本埋了炸药，必欲除之！这就是1928年6月4日发生的皇姑屯事件，日本关东军谋杀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这也叫谋杀？
　　关于张大帅被谁炸死，有另有他人的传闻，这是日本人和少帅张学良都需要的。于少帅这，脸皮不撕破就可与日本人继续周旋。公开地对抗日本人，他觉得势孤。
　　1928年12月29日，东北同时降下北洋政府的五色旗，升起了南京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张学良通电全国，宣布遵守 三民主义，服从以 蒋介石为首的 南京国民政府。这是令日本人猝不及防的举动。北伐军把张大帅打回了关外，还送了命，少帅却与蒋介石联手，只因民族大义在前。
　　1930年中原大战冯玉祥、阎锡山把蒋介石打得灰头土脸之际，张学良挥师入关助蒋，天平瞬间倾斜。张学良、冯玉祥、阎锡山和为利益可插兄弟两刀的蒋介石成了拜把子兄弟。彼时中国的政治舞台，几个拜把子兄弟成主角。政治信仰放一边，江湖气息浓烈。血雨腥风，江湖一杯酒！
　　张学良做了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他坐镇北平。九一八的气息很近了。
　　蒋介石与张学良
　　到了1931年，九一八的气息浊重了。这一年张学良方30岁，而立之年。而已。本应意气风发，但吸毒成瘾难于自拔。沉于女色，各种绯闻。麾下空有30万直接掌控的东北军。中央军使不动，这东北军振臂一呼那是绝对好使的！这时东北军的分布是：关内十万，关外二十万散布东北。
　　本庄繁
　　就是在这1931年，曾给张作霖做了两年多军事顾问的本庄繁出任关东军司令官，这个激进的军国主义分子对东北军情况对张学良的情况了如指掌，一到任就着手发动侵占东三省的战争。在他那肯定是准备迎接一场大战甚至是一场恶战。演习不断。征兆已现。请注意：日本鬼子要干大活前先演习，掩人耳目突然就来真的。来真的之前假模假样制造个借口，哪怕这借口破绽百出，婊子立牌坊，强盗装正义。
　　向少帅报告危情的电话不断。
　　情报：日本军舰一艘接着一艘地向旅顺、大连运兵，而且还有骑兵和坦克。
　　张学良火速报告蒋介石。其实同样该火速的是部署东北军！
　　王以哲
　　东北军第七旅旅长王以哲乘吉普车奔北平，十万火急面见张学良，要汇报加请示！如果少帅愿意可以一同商讨对策！本来有辅帅张作相坐镇奉天，怎耐父亲病故，回锦州奔丧去了。发动九一八，张作相不在奉天，可能也是本庄繁认为的一个契机。
　　一见面王以哲述危情，七旅应变方案，请少帅回师东北，今天晚上就发兵！急切如救火！
　　张学良却无可奈何地说：＂怎么办？我给南京发了电报，蒋介石也回电了，你看看吧！＂给王以哲看蒋介石的电报。
　　乘吉普车返回的王以哲如霜打的茄子。
　　七旅参谋长赵镇藩回忆：＂不久王以哲回沈阳，向我们传达了张学良的应变指示。王以哲说：‘张副司令已经派人将情况报告了蒋介石，蒋指示暂不抵抗，准备好了再干，一切事先从外交解决；并告诉张学良要效法印度甘地对英国不合作的办法来应付日本，遇事要退让，军事上要避免冲突，外交上要采取拖延方针。’＂
　　后七旅又接到张学良转来蒋介石的再次要求东北军采取不抵抗政策电文。
　　欲奋起反击的手被按得死死的。
　　危机的脚步就这么走来。听得真真切切，却任凭临近。
　　簧显声
　　奉天省公安总队队长簧显声忙发枪，做自己所能做的，做了真明白人，做得悲壮。虽然他是少帅的心腹，但是他确信少帅糊涂了！他眼中的绝望今人可见？绝望中也要奋力一搏！
　　九一八之夜早已兜头罩下！这个＂夜＂的概念它就不是一天的事！
　　1931年9月17日下午，两个日兵甚至突然闯进北大营爬上电线杆将电话线剪断！旅参谋长赵镇藩上前责问：＂你们要干什么？＂日兵回答：＂我们在演习！＂赵镇藩呆愣半晌，摆手令日兵离去。这剧情写进剧本谁信？历史的真实成荒谬的艺术真实！后人听这真实的历史不蒙圈才怪！面对侵略者反抗的手脚已经被牢牢地束缚。
　　柳条湖铁路
　　1931年9月18日夜，南满铁路柳条湖车站附近，关东军河本中尉带人将42个炸药包放置铁路中间，于10时20分在一列火车驰过后引爆了炸药。嗣后河本中尉跳出声嘶力竭呼喊：＂中国军队破坏铁路！＂随即河本猴子一般地爬上电杆，将随身携带的电话机接向电话线，向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报告这一谎言。其实就是告诉：我们已经实施了爆破！
　　土肥原贤二立刻抄起电话向时在旅顺的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报告：中国军人炸毁了铁路，包围了关东军虎台石守务连，现在守备连顶不住了，要紧急救援！
　　本庄繁就等这电话呢！
　　爆炸后仅仅五分钟时间，埋伏北大营四周的日军就按照计划发起了进攻。虽然日本人的剧本那是相当的蹩脚，但是就这么硬演！
　　炮弹落进北大营，营区乱成一锅粥。
　　进攻的日军
　　时旅长王以哲不在北大营，危机临头之际旅长没在！参谋长赵镇藩想到少帅的指令，第一件事是报告遭到攻击，再请示怎么办。如果换做粟裕，您一定知道他首先怎么做！电话挂到东北边防军长官公署。副司令张作相父亲病故奔丧在锦州，计划19日回奉天，主事的参谋长荣臻。这一天荣臻忙给父亲祝寿，府上摆了堂会。他被电话紧急叫到长官公署。荣臻那跟赵镇藩气急败坏吼着：＂都不许开枪，把枪放回库房，大家要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栖牲！＂旅长王以哲到，他不奔北大营先奔长官公署，部队是根啊！
　　＂战事已经发动，怎么办呢？＂王以哲六神无主。
　　荣臻
　　荣臻说请示一下少帅。当即挂电话。
　　接电话的是副官长谭海，说少帅陪同美国驻华武官去看戏了。
　　荣臻问：＂对东北局势，副司令有何指示？＂
　　谭海答：＂副司令指示，要慎重从事，遵照中央的命令，坚决不要抵抗！＂
　　放下电话的荣臻与王以哲面面相觑。
　　王以哲决定奔北大营。悲怆地奔北大营！
　　赵镇藩再次挂电话给荣臻:＂收枪这个指示已经同各团长说过了，他们都认为不能下达，而且事实上也做不到，官兵现在都在火线上，如何能去收枪呢?＂其实暗示已经在抵抗了，希望得到荣臻对抵抗的支持。虽然抵抗可能还没有开始。
　　荣臻严厉:＂这是命令，如不照办，出了问题;由你负责!＂
　　炮击之后日军冲锋。这边有军官甚至命令士兵躺着做就寝状，日军冲进就开始刺杀。最后关头赵镇藩部署：一个团掩护，其余向东大营撤退！这才有了北大营最后的成规模的抵抗，虽然抵抗是为了逃跑！
　　这夜，张学良在前门外中和剧院看梅兰芳表演的京剧《宇宙锋》，随从副官奔至，附耳低语，张学良神色陡变，起身匆匆离去。奔的是协和医院，正养病呢，病房可办公。能看戏自然能办公，照理该奔长官公署！他挂通荣臻电话，荣臻再一次详细汇报，张学良再一次重申蒋总统指令，让荣臻随时报告新情况。但是荣臻再无电话打来。再挂电话过去，没人接了。就此，张学良与关外的东北军失联！
　　这一夜，最实际地忙活着的是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他一次次地重复着：＂干吧，一切由本人承担责任！＂本庄繁命令：关东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率师团主力由辽阳向沈阳集中，攻击该地的中国军队；第二师第三旅团长谷部少将指挥步兵第四联队、骑兵第二联队紧急备战长春，对该地区的中国军队作好攻击准备；独立守备队司令官寿连中将率守备第一、第五大队向沈阳进发；守备第三大队攻占营口；守备第四大队攻占凤城与安东；守备第六大队派出两个中队赶赴沈阳，归第二师团指挥。本庄繁又致电驻朝鲜军司令官林铣十郎中将，通报沈阳战况与攻陷沈阳的决心，并请求派兵支援。本庄繁请求海军第二遣外舰队司令官集中舰队主力驶至营口海面，策应关东军的陆上行动。本庄繁将上述部署随即电告了日军大本营。在完成猪部署后，本庄繁连夜亲率关东军机关、重炮兵大队及驻旅顺第三十联队乘火车赶奔沈阳。
　　从帅与将的精神状态上看，东北军的失败已经是毫无悬念！
　　奉天城内开枪的是簧显声和他的公安总队人马，为突围而战。冲出奉天城奔了锦州。
　　奉天机场东北军空军的精锐所在，260架飞机先前不转移北大营那炮声起的时候转移也来得及啊，怎奈少帅不得擅自行动的命令在，那飞机就呆头呆脑等天亮鬼子来缴获。
　　天明时分，荣臻乔装出了奉天城，奔锦州。
　　19日下午王以哲才追上一撤再撤的七旅，重新掌控了部队，撤往锦州。在撤往关内的列车上，王以哲痛心疾首地说:＂如果九一八之夜我们坚决抵抗，事情就不是这样的结局，敌人的野心可能遭到遏止！我们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我们将成为千古罪人！真是有口难辩呀!＂
　　而簧显声与张作相坐镇锦州，支持着各路义勇军，无疑，少帅张学良是后台。正规军不抗日，民众武装奋起抗日！
　　十四年抗战谁打响第一枪？有各种说法，最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民众武装！
　　或者说：簧显声！
　　荣臻后来投奔汪伪成汉奸，王以哲、簧显声参与张学良、杨虎城对蒋介石实行的兵谏，从而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不惜以自由和生命的代价！
　　晚年的张学良回首九一八，不说老蒋的罪，说：＂我以为不是真干！＂那是他明白，那时他完全可以号令东北军奋勇而起，亲打抗战第一枪！
　　九一八！九一八！把这耻辱的一页翻开吧！鞭打一次我们的灵魂吧！因为耻辱就拒绝审视吗？因为是伤疤就拒绝抚弄吗？
　　夜已经过去，但是，但是，请让那警报的长鸣响彻在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吧！
　　面对这一页，你怎么能够不热泪奔涌？
　　面对——一个民族的隐痛！
　　2021/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