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刘二和二憨

　　刘二和＂二憨＂
　　＂二憨＂是刘家养的金毛犬。开始叫＂大憨＂，因为大憨不黏别人，天天就黏刘家的老二刘二，大家索性叫＂大憨＂为二憨。当然，大变成二，也是借了刘二的光。刘二也清楚，大憨变二憨，是包含着大家对他的态度的。二就二吧，都是自己招来的，刘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就那么招人嘀咕。
　　刘二总想，自己这长相也不赖啊，一米八的大个，除了有点弯，这弯不也是牵就矮子闹的吗，再就是没按爸妈的眼光活着。可现在的孩子，有几个会顺着爸妈的思路走，年轻人有点主见不是好事吗。现在问题出来了，也不怪大家把刘二往误会了想，自从刘二养了二憨这后，生活的斗志都没有了。
　　刘二每天出行，都是二憨作伴，远远地一人一狗，人高狗大，瞅着是气势，但是一直那么活着，好像也不是事儿。怎么着，这也不是来头啊，人总不能和狗活一辈子啊。但是，感觉刘二不往这方面想，每天逍遥着呢。偶尔，闲言碎语听多了，心里又觉得委屈，又找不到倾诉对象，刘二就和二憨拉拉小手。二憨也不辜负这份情谊，那双大眼睛如知音一般深情，瞅得刘二的心都化了。
　　二憨聪明。成年的二憨相当于六七岁孩子的智商。现在看，成年的刘二和成年的二憨之间，类似于人类的忘年交。刘二和二憨日日形影相随，见天一人一狗，感觉要想分开他们，不蒂于棒打鸳鸯。所以刘二没有像身边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外出打工，就是苦于丢不下二憨。这就是大家把大憨取名二憨，也就是把刘二和狗都并称为二的主要原因。想想，也的确不像话，谁会为一条狗影响了前程，不是二是什么。
　　不过，刘二不出去，不表示不作为。刘二另谋生路，在当地考察许久，正式地从别人手里承包了一块土地，因为图便宜，整个一夏一秋，刘二都在地里忙活，看着撂荒的地，生生在入冬前有了生机。这回瞅着刘二的腰真是弯了，不是看人看弯的，是累弯的。
　　刘二起早爬半夜，紧赶慢赶，虽没有种菜经验，但是可以学啊。线上线下到处讨教，生生在太阳没有凉透之前，种出了一批绿油油的小菜，尤其是香菜卖出了猪肉价，虽没将投入的钱全部弄回来，过冬的吃喝有了，人吃的，狗吃的，都解决了，别提多高兴，只等来年开春大干了。
　　大家看刘二除了爱狗，也算是有正事，还挺有本事，蔬菜大棚大小也是个技术活，没怎么干过农活的刘二竟也能玩转了。有些干活不怎么开窍的老庄稼人还虚心上门求教，刘二也不藏着掖着，由此还赚了个好名声。
　　弄大棚是个辛苦活，也是个细致活，天天耗在棚里，枯燥自不必说，还好有二憨解闷。二憨也算个劳力，那张嘴搬个凳子，拎个筐的都能行，喜得刘二连二憨都不叫了，改叫了儿子。天天一口一个儿子地叫。叫得听声儿的人以为，这小子啥时候有了媳妇呢。
　　起初刘二的爸妈还骂刘二不务正业，因为条狗连前程都不要了，眼见大棚的有了起色，有空还过来帮帮儿子。二憨也有眼力见，哄得老俩口开心，慢慢也理解了儿子，也不可惜之前拿给刘二租地掏出来的、以为会打水漂的两万块钱了。两个老人家感叹，了不得了，这狗都通人性了，难怪儿子离不开。
　　刘二的大棚承包到第三年的时候，原棚主找来了，要收回去。原本合同期是五年，摆明是无理要求。棚主说，会给补偿的。刘二高低不干，这可是心血换来的，有感情呢。事情僵持不下，棚主也没了动静。不过，消停了几天，刘二的大棚在一天夜里，全部露了天儿。长势旺盛的黄瓜、西红柿全部受了凉，一向蔫头耷脑的刘二火急了，拎个棒子就去了棚主家，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刘二进了局子才知道，砸他大棚的，不是棚主，是一户赵姓人家。赵姓人家给棚主加价，而棚主也起了贪心，结果呢，棚主受伤，刘二进了公安局。
　　在收押期间，刘二最担心的还是他的二憨。刘二的父母去看儿子，刘二全程问的都是二憨怎么样了。刘二的母亲生气地说，等我死了，你都不见得这样想念我。不就是条狗吗，它养过你咋地。刘二没听见似的，闷声说，你们可得好好照顾二憨，我出去了还得和它过日子呢。
　　半年之后，刘二出狱，饭都没吃，就带着他的二憨去了大河。一是洗洗身上的晦气，二是也和二憨好好玩玩。每次和二憨在河里玩耍是他俩的保留项目。那天，两个玩得太嗨了。和二憨久别重逢，刘二很高兴；和刘二久别重逢，二憨疯了一般。
　　一人一狗在河水里扑腾，刚从局子出来的刘二身体有些虚，每次他从水里刚冒个头，二憨就把他摁回去，如此反反复复，刘二的头便再也没有冒出来。一个大大的河面，只剩下二憨独自在水里进进出去，等着人们意识到那河里本该有个人的时候，找到的已经是刘二的尸体了。
　　事后，议论总是要有的，而且很多，说了什么，都自己想吧。就是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让人生无常，让尘世无端地多出了一份无尽的思量。刘二死后，二憨呢，是啊，二憨呢，我们权当它又找到了好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