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路红 思故知新 ——写在除夕 金樽之中美酒微漾, 共举杯,同祝贺。 且慢饮,且听风的吟唱, 听爆竹烟花齐飞响。 铺卷研墨,一行行诗情伴酒香、伴歌声, 月亮升起,灵魂的花园变得祥和宁静, 晚风初定,窗外是满地轻柔的沉醉。 人间赏悦事,不过如此! 当烟火燃尽, 当歌声与欢愉隐退,月影消失, 夜晚悄然来临, 所有愿望融入梦寐…… 抬眼望,夜色更显苍茫, 倾耳听,新年的钟声已然敲响。 眼里火花隐现,流露昨天的记忆, 记忆深处,蜷伏着旧年的形象,以及遗忘的青春和喜悦。 梦回从前,也是新的一年—— 马儿欢悦嘶鸣,牛儿立在树旁,狗儿狂野游荡,鸟儿静落枝头。 少年们,肆酒高谈,神采飞扬。 佳人们,顾盼生姿,冷艳傲然。 孩子们,四处漫游,寻找快乐。 大人们,笑声朗朗,话音潺潺。 而老人,默坐一旁,心静如水。 人生不过一场梦, 一夜宛如一岁长, 醒来已是梦中人。 风, 从陌上经过。 河面宁静,倒映出新岁的镜像—— 新蕊含情,风光一色; 绿意含烟,年复一年。 这一切于我,如奇趣再现,又恍然如梦。 若是梦, 我宁可以梦为酒,且饮且醉! 午后寻春 ——写在初一 一阵清风,从远方而来, 河水泛起阵阵波涛。 小船临岸而靠, 渔人独钓。 一棵杨柳,伫立在塘边, 万千丝绦低垂水中。 阳光穿隙而过, 携带香气。 一个燕巢,静默在檐下, 等那一对旧燕北归。 老人斜靠山墙, 想起往事。 一条小路,通往桥那端, 牧羊人迎风而缓行。 路旁芳草吐绿, 令人陶醉。 风从枝头滑落, 依稀中,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那些被风羁绊的时光, 凝练成一抹暗香, 轻柔地摇曳, 繁盛这世间所有的荒芜。 隔岸的郁郁青竹, 河畔的紫萝青藤, 桥头的老树新枝, 房上的瓦灰鸽子, 带着一种静穆而幽远的美感。 光阴穿梭,水波不兴, 风的和声,轻轻撩动着一切, 于是回想, 昨夜的气味。 当飞鸟掠过河面的那一瞬, 我抬起头,望见春日午后的阳光, 金子一般灿烂。 光影,轻阖着眼, 和着回忆。 那年春节 ——写在初二 那一年的春节 那一个午后 你拉着我的手,来到青草河边 清水蓝,白花瓣 阳光无限好 我折的那只纸船,随河水慢慢飘远 沉浮由天 你苍桑初起的脸 带着笑,温暖入画 你慈祥的目光,逆流而上 一直在我身旁 清风几许,吹落花 那时,你依然年轻,我也正年少 那时,你怅望青田,我仰望蓝天 那时,你遥看山峰,我寻找飞鸟 那时,你有无尽指望,我有无数梦想 那时,你有无限的爱,我有无穷的乐 那时…… 转眼又一年春节 又一个午后 我牵着孩子的手,来到河边 天空中浮云飘荡 划过的飞鸟,薄染了一层阳光 河水向远方流去 曾经梦想已渐渐走远 落花如雨,潮湿我的心 忽然才发现 转眼之间,多少年 你已经不在了,我也老去了 太多回忆的画面 不停地在我梦里重现 梦里,没有儿时的那只纸船 只有你的笑颜,你的牵挂 还有我的思念 风,无尽无休 穿过无数的白昼和夜晚 带来回忆…… 苍茫之祭 ——写在初三 我手里拎着袋子 袋子里装着一些祭祀用品 孩子在前,我在后 我们走下一面斜坡 沿着长满蓬蓬荒草的路 去往苍茫的那头—— 那一片虚无寂寥之地 在那里 长眠着我的父亲,我的奶奶 还有别的亲人 四下空无一人 午后的阳光穿过鸟儿的翅膀,穿过树叶而来 仿佛一只手拂过我的头顶 无限温暖和慈祥 我不敢动,也不敢想,更不敢出声 生怕忧伤化成雨落下 远处依稀传来那首熟悉的歌 随着风,伴着风铃,伴着呜咽 远山,公路,房屋,矮墙,草木,不知名的花…… 我只想看一看 也只想歇一歇 就在这儿 是的,在这儿 春天飞回来了 岁月也飞回来了 但他再也回不来了 风,在耳边长久低吟 成为唯一的语言 痛,在灵魂深处蔓延 变成一行行泪水 阳光,悄悄地在我胸口画上回忆 再赋予一曲生命的悲歌 在凝神眺望的这个时间里 在四季轮回的隧道中 忽而漫天风起 掀起岁月厚重的帘幕 带来了无垠的思念 直到永远 直到我生命消失的那一天 二月十四 ——也是初三 小城的夜 浓缩在华灯初上的街头 灯笼红,花儿艳 火,燃烧内心深处的光芒 照亮黑暗 人,流连于每条大街小巷 眼含笑意 几点星光,在天际闪烁 几缕轻愁,被晚风吹散 人与人,并肩走着 手与手,紧紧牵着 充满了幸福喜悦,充满了感动 就这么一直一起,在街上走着 想一直到永远 身影,沦陷在百合的芬芳气息里 这是二月十四 是被微笑,被甜蜜泪水浸染的夜晚 是因为爱情 冬天过去了 白天的喧嚣停止了 灯影里,是无尽繁华 转角处,是几多情愫 晚风在身旁盘绕,花的形象也在盘绕 时间在音乐中缓缓流逝,美好也在流逝 汽车载着一程程悲喜迭起,和一个个爱情故事 驶向远处 月光清浅,玫瑰颤动 恍若一场红尘梦 梦里—— 携一路花香,泛一叶轻舟 踏浪而来 夜已深,风无痕 失神的瞬间 一切,已尘埃落定 时晚感怀 ——写在初四 在宁静中度过三日,迎来年初四 将晚,阳光渐渐隐退 尘封的往事,高挂在窗外的枝头 染绿了一树新岁的诗芽 仿佛儿时的童话 昨日乘风归去,闲来见花飞 深处的灵魂,与杜甫隔空对话,向东坡遥首致敬 风,撑起一只佛手 轻拂窗前的墨兰 岁月的留白,深藏着上一季的惆怅 忽而闻得飞鸟啼鸣 此起彼伏 夜色掩去黄昏 风微凉 光影交织成一场梦 掠过一条深巷 绕进一页小窗 抚着眉眼发梢 星河之间 潺潺流水在晚风中飘沉 携来一缕淡淡的花香,以及檀香之气 凝成一阙红尘词 浸透霓裳 我抖落一襟风尘,借着一帘月光 仰望悠悠苍穹 从一颗星里 看到浩瀚的银河 从一片云中 看到轻盈的天使 我挥去一身疲倦,借着一盏灯火 凝神环顾四周 从一株树间 窥见绵亘的群山 从一滴水里 窥见生命的力量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一半烟火,一半梵音 经久不息,慈悲回荡 回望无言 ——写在初五 时光在欢乐和忧愁中流逝 已是初五 还有一日,仅一日 假期将结束 曾有几次,多少次 梦回到昨日 所谓红尘之福 仅在悦目,只在倾听 痴而醉,醉而静,静而安 若水,若婴,若处子 知或不知,言或不言 都是福 那么静,年初五的小城 河里无舟,又没风 只有浪花轻轻拍岸的声音 夕阳西下的天色 迷人黄昏 岸绕绿堤,有鸟飞来 一抹浅红对着天空灿烂地发呆 有人斜倚桥栏 似听水声,又似追忆往事 似乎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看春节将尽 回望,无言 昨日欢歌,昨日笑颜 曳着音乐 徐徐向夜晚驶去 明天又明天 记忆在,梦也在 但梦里的梦 从此一去无影踪 逝水流年 ——写在初六 一条沧桑的河流, 自珠江上游顺流而下, 缓缓地流过桥墩,流向远方, 恰似我们的青春岁月, 一去不复返。 这河上曾有我的梦想, 我的希望,我的童年,我的诗歌和远方。 消失了的仿佛雁过无声,水过无痕, 留下了的仿佛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一首古老的歌谣 在我耳畔轻轻地回响, 唤起了人的思念,唤起记忆, 好似母亲的呢喃细语, 触动了心弦。 此歌里曾有我的传说, 我的微笑,我的沉默,我的喜乐和忧愁。 飘过了的好像天边流云,飞雪流光, 唤醒了的好像旧城故梦,往事如昨。 一条弯曲的小路, 从河边通往桥的左岸, 逶迤着伸向遥远之处,望不到头, 形似一条浅色丝带, 无声地蔓延。 那路上曾有我的踪迹, 我的足音,我的归处,我的月光和草地。 逝去了的像是流星划过,风声飘过, 落下了的像是时光返青,万物竞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