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钱路红 清晨醒来，一股清冷的气息从门口处缱绻而来，梦一般的，令人感觉有些恍惚。四下一片寂静，一种充满幻想的气味无声地荡漾在这种寂静里，经久不散。成为一种亲切而痛楚的回忆。可以说，也是一种安慰。但不过一会儿，屋外响起了沸沸扬扬的鞭炮声，旋即错杂成音乐声，像回荡在心里的某个声音，如风一般自由漫卷，而且没有尽头，成为无数夜晚中一种祈祷般的声音—— 我思，故我在。 推窗即见，天地一片银白，几无杂色。我以为那是场梦境，待细看时，依旧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舌尖仿佛可以尝到它带着霜露的寒意。微弱的风声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一闪而过，与飞落的雪花一起快速消失在树影后。隐约又有鞭炮声传来，此起彼伏。遥远之处似有低沉的吼声传来，仿佛近在咫尺。我就这样站在窗前。至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又是一年春，一个雪落的新年—— 瞬间，即永恒。 近十二点，阳光隐隐乍现，光影触到檐墙上的积雪，然后在树梢上流连不去，让人想到不会重来，也不需要重来的旧时光。空气一直清寒，偶有雨丝飘落，风拂过头发，潮湿的气息也随之瞬间消失，像许许多多发生在生命里的事。突然，有一种寂静伴随着雪花又一同降临，恰似无声的回响。依稀间，孩子的欢呼声，大人的喝斥声伴随着爆竹烟花声一起传来，听得人心神震荡—— 童趣，无所惧。 只是我，这一路从岁末走到年初，很多事情也随之谢幕。 年复一年的生命中，在一个个朗朗的黄昏，在一个个寂静的夜晚，在一条条安静的街上， 在一盏盏昏黄的灯下，我一点一滴，慢慢地摸到了往事的痕迹。我发现心里有一点惆怅，而且动荡不安。 然后，我只能这样站着。 几分钟后，我下了楼，然后来到岸边。近处房屋的门窗都紧闭着，落满了雪花。阳台是空的，大概盆景都收进了屋里。 路上有车轮驶过的痕迹，雪花和尘土合而为一，像是一种感应。河面上飘着一层薄雾，轻绕似梦，亦如纱。在苍茫的天幕下，它空旷、寂静而令人感伤。两岸覆满了茫茫白雪，奢华、平静而美好。积雪竟然压弯了树枝，竹丛背后影影绰绰的，充满了形式。不过霎时，浩然一片浅黄、暗绿，屋顶、树木和远处的大桥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图案难辨，又至于条理。光影迷离，又趋于柔和。一时间，我仿佛尝到了风、河水、雪花以及爆竹的味道，这样真实。 远远地，一只鸟从河面飞过，那飘摇的白色影子，让我突然就想到了年少时光，顶着飞舞的雪花去上学，一路上你追我赶，滚雪球，打雪仗，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跑进教室，抖落一身雪花，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课本。铃声起，深冬的下午。做笔记的时候，忍不住从同桌身上侧过头去，越过窗子，雪花又一片一片的飘进眼眶，忽忽悠悠，成为一种不自知的、但却带着诗意的回忆，温暖而动人…… 桥上有车驶过，渐渐远去了。一如逝去的岁月。 这时，一个衣着干净整洁的妇人从我身边走过，笑着与我打了声招呼，很快拐入一条通往老屋的小路。一个脸色红润的女子站在一扇门边，似在等什么人，她看上去非常年轻，像在暖风里开放的花朵。她的头发是那种蓬松的浅红色，明显是染过的颜色。另有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了，他穿着单薄，腋下夹着一本书，一副不怕冷的样子。 不大一会儿，一个长了年纪的老人慢慢地走到岸边，站在我几米开外。他站在那里干什么？他看上去怎么如此苍老呢？他为什么会在这么冷的天气出来呢？这么想的时候，他转过脸，盯着我看了许久，神情平静、淡然，也那么脆弱，让人看了会有一点心疼，像是不止一次在梦里出现过的某个人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天长日久的感觉。突然间，往昔的故事，又像飞雪一样轻轻飘了过来，一些人，一些事和一些声音，也遥遥地飘了过来，如影随形，带着一种温软的伤心。 然后，我低下头，朝屋里走去。 鞭炮声后，一片寂然。 暮色降临，清寒铺洒窗台，雪花扬起，又飘落，像米粒一样。接着，雨水也飘落了，无休无止。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屋里的灯光反而有了一种温暖的意味。窗帘、墙壁和家具被沉沉的灯光照亮，像是一个梦。不多时，鞭炮声又渐渐响起，礼花声也远远地传过来。那是我所熟悉的声音。一如从前。再有几个小时，就是大年初二了。往昔浮现，历历如昨。曾经的回忆，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泪水，曾经的一帧帧、一幕幕、一片片、一点点……以为不会留存，不曾想如影随形—— 我总会想起某个人，某些事，虽然回忆有些模糊，朦胧不清，但却如沉在河底的石头，稳丝不动。也如天边的星光，闪烁不定。或如一支烛火，飘忽无形。亦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退下去，又涌过来，再退下去，如此反复，总也不会彻底退去。 我觉得，仿佛有一扇永远也不会关闭的窗户，总有风吹进安静的屋子，吹进寂静的心里，然后，心便泛起了涟漪……一时间，我想到了自己的生活，想到了命运，还有数也数不清的回忆。因为一切，一切都是过往的声音。 到现在，情况依旧如此，或夏或冬，或早或晚，记忆会和风声、雨声和人声一同到来。特别是在夜晚，窗外墨一般的黑暗中，在一片静默中，回忆就来了。还有岁初，在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氛中，在欢声笑语里，回忆也来了。只是我依旧不明白，是自己到了回忆的年纪，或者是回忆跟随着时间的脚步。我也不知道，那些细小的回忆，是因为怀念过去，还是因为回忆本身就是一种感觉。 此刻仰头，看到天空，突然才想到，黄昏只剩下了影子。 然后，我把影子留在了心里。 恍然间，种种情绪无声地向我涌来，像潮水一样。旧日的气息也飘了出来，弥漫在空气里，和我相对。 怎么说呢？ 这个世界，时间不停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就这样老去。万般皆苦，只可自渡，因为自渡，也是一种救赎。 人生如秋，离殇了岁月。月复一月，时复一日，就这样沉默。默守孤独，只为活着。因为活着，也是一种修行。 当今天成为昨天，昨天成为过去，过去成为历史，一切皆已远去。静默怅然间，光阴飞逝。 当梦想成为奢望，奢望成为失望，失望成为绝望，一切皆不可寻。回首萧瑟处，一世烟雨。 一怀心事，若烟若雾，浮着一些想象。 一缕寒风，若有若无，吹落一地惆怅。 一个声音，若即若离，牵动一种记忆。 一阙晚空，若苍若茫，难挽一切繁华。 流年似水，生命轮回，春来秋去不由人。所以，读和写，是另一种永恒的寄托。 岁月流转，红尘不尽，花开花谢不由人。所以，吟和叹，是另一种淡然的诉说。 浮生如茶，刹那繁华，缘起缘灭不由人。所以，静与默，是另一种无言的孤独。 时光如镜，淡墨千语，情深情浅不由人，所以，梦与忆，是另一种默然的情怀。 一年又一年，时间无言； 一岁又一岁，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