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遇到了老队长，当年到东北插队落户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眼前

　　苗成丰是六九届到东北插队落户的上海知青，一九七三年被推荐上大学回到了上海，后来在国企做了高管，他算是六名在东北插队落户的知青中最幸运的一个。
　　尚祖玉老师油画作品
　　2001年秋天，苗成丰在上海市一家医院做体检，他们单位管理层每年两次例行健康检查，都是在这家医院进行。这家医院是上海市心脑血管和呼吸消化系统权威医院，知名度很高。做完例行检查，苗成丰和一个同事一起走出了医院。刚到大门外，苗成丰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但一时又不敢确定。因为这两个人不是上海人，他们生活在东北偏远的农村。
　　仔细打量了一下，苗成丰快步走过去，有些激动地说：＂是老队长和老婶子吧！我是苗成丰啊。＂＂哎呀！真的是成丰啊，这么多年不见，你白了、胖了，但模样没变。＂那位头发苍白的大婶上下打量着苗成丰，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老婶子，您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咋没给我打电话呢？你和老队长显老了，头发都白了，我差点没认出你们来。＂苗成丰一手抓住老队长，一手抓住老婶子，高兴又激动。
　　老婶子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说：＂我们今儿个刚到，这个是俺老二家的大孙子，他爷爷总胸闷，还老吐痰，嗓子也不舒服，在咱那县医院看了几回，也没少吃药打针，就是时好时坏。这不我孙子在上海上学，他非说上海的医生有本事，让人家瞧瞧，说不定马上就能治好。我们拗不过孙子，就跟他来了。＂＂原来是这样啊，走吧，先去我家洗漱一下，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带老队长来看病。＂苗成丰说完，拉着老队长和老婶子就走。
　　＂成丰，就不麻烦你了，让我孙子领他爷爷看看，没啥事我们明天就回去了。＂老婶子一边挣扎一边说，还不时抬头看看她老伴（老队长）的眼神。
　　苗成丰腾出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哽咽着说：＂老婶子，您说啥呢？到了这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插队那几年，我们几个给您们添了多少麻啊……＂苗成丰搀着老队长，拉着老婶子走到马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先回家去了。看着老队长饱经沧桑的面容，苗成丰心里一阵阵难受，三十年前去东北插队落户的情景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九六九年四月九日，苗成丰和另外五名上海知青一起来到了东北苇子沟公社的长东大队，他们是到这来插队落户的。当时的长东大队一共六百多人口，三个生产小队。大队书记孙家平本想把六名上海知青平均分配到三个生产小队。没料想，各生产队的社员们都说城里来的年轻人吃不了苦，也不会干农活，白白来抢大家伙的口粮。
　　看别的生产队都不接受上海来的知青，当时第一生产小队的队长李东山就自作主张，顶着全队社员的压力，接收了六名上海知青，并把他的光棍老叔撵到牛棚去打更，腾出他老叔的那三间土坯房让知青们住，成立了知青集体户，推荐苗成丰担任集体户户长。
　　知青们有了住的地方，可他们谁也不会做饭，连炕也不会烧。李队长就让他媳妇义务帮知青们烧火做饭，教他们做饭。好在女知青马文娟聪明勤快，她很快就学会了烧火做饭，还跟李队长的媳妇学会了摊煎饼煮大碴子粥。
　　第一年的春耕春播，上海知青出尽了洋相也吃尽了苦头，他们什么农活都不会干不说还没有力气，两个人抬半框土杂肥还东摇西晃的。两个社员装一架子车土杂肥用十分钟，三名知青装一车土杂肥要用二十分钟。因为这，社员们可没少抱怨李队长。直到第二年春耕时节，六名知青天不亮就起床，六个人拉着两辆架子车往田间运送土杂肥，等社员们上工的时候，他们都拉好几趟土杂肥了。看看知青们不服输的精神，社员们终于感动了，从此再也没人抱怨李队长了。
　　一九七一年初冬，看天气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或下雪了，知青们怕雨水浇湿了劈柴和引火柴，他们就把玉米秸秆和劈柴都堆满了厨房。第二天早晨烧火做饭时不小心引燃了堆在厨房里的玉米秸秆，结果引发火灾，三间土坯房被烧落了架，幸亏知青们都跑了出来，没造成人员伤亡，粮食和知青们的行李也抢出了一部分，不然他们的口粮都成问题。
　　知青油画网络图片
　　火灾发生后，无家可归的六名上海知青都害怕了，可李队长并没过分责备他们，只是告诫他们事事都要注意安全，并把两名女知青安置在自己家，让她俩和自己的大闺女睡一铺炕。四名男知青暂时去了牛棚，和李队长的光棍老叔挤在了牛棚的那铺火炕上。第二年夏天重新修建了烧塌的那三间房子，知青们又搬了回去。那期间，六名知青都在李队长家吃饭，李队长的媳妇一天要贴两锅大饼子。看李队长的媳妇很辛苦，知青们从心里感激她，都改口叫她李妈。李队长的媳妇听不惯这个称呼，就让知青们叫她婶子。从那以后，李队长的媳妇就成了知青们的老婶子。
　　一九七二年春播结束的时候，一次在田间休息，队里的二愣子非要跟苗成丰摔跤，苗成丰原本不想跟他摔跤，可社员们都鼓掌起哄，苗成丰只好硬着头皮跟二愣子一决高低。结果头两次二愣子都被苗成丰压在了身下，最后一决的时候，二愣子突然用力撞向了苗成丰，苗成丰不提防被撞到一米多深的田埂下，摔伤了手脖子。
　　苗成丰受伤后，李队长带他去公社卫生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小手臂骨裂。做了夹板固定，拿了一些药，苗成丰跟着李队长回到了村里。老婶子听说苗成丰骨折了，心疼的她一个劲抹眼泪，急忙把家里仅有的二十个鸡蛋和半斤红糖给苗成丰送到了知青集体户，还隔三差五给苗成丰做好吃的。那次受伤，苗成丰遭了不少罪，老婶子也受了不少累。
　　一九七三年的秋天，苗成丰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大转折，他被推荐上了大学。离开长东大队那天，五名知青和社员们一直把苗成丰送到了村头， 老婶子把十五个煮鸡蛋塞进苗成丰的提包里，哽咽着说：＂孩子，到学校好好学，以后出息了再回来看看，老婶子惦记着你。＂
　　到了一九七九年，年龄最小的知青邵明发最后一个离开了长东大队，李队长的光棍老叔才搬回他那三间房子里。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格外短暂，二十多年的时间似乎就在转眼间。苗成丰离开长东大队后，虽然经常给老队长一家写信，也隔三差五或逢年过节给老队长寄一点钱和上海特产，但他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回去看看老队长和老婶子。老队长那次到上海看病时，苗成丰已经二十八年没见过老队长和老婶子了。
　　那次老队长看病的所有费用都是苗成丰一人承担，其实也没花多少钱，老队长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慢性反流性食管炎，医生给开了奥美拉唑和一些胃药，还嘱咐老队长不要喝酒不要吃辛辣食物。
　　给老队长看完病，苗成丰把老队长的孙子送回了学校，还嘱咐他常到家里来玩，并给他一些钱还留了联系电话。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毛病，老队长的心情好了很多，脸上有了笑容。看老队长高兴了，苗成丰就联系了他们当初一起插队的知青，都来看望老队长和老婶子。因为邵明发不在上海，而是在绍兴工作，他第三天才赶到上海。
　　老队长和老婶子在上海呆了近半个月，知青们才依依不舍地送两位老人回到了东北。在上海期间，六名知青轮流做东，天天在饭店宴请老队长和老婶子，还带他俩到处游玩。老队长和老婶子离开上海时，六名知青都为老队长和老婶子买了礼物，送了现金，苗成丰还为老队长和老婶子买了机票。
　　自那以后，六名知青时常给老队长和老婶子寄钱寄物，时常通电话联系，直到老队长和老婶子相继过世。
　　今年八月末，六名上海知青又回到了他们曾经插队落户生活了好几年的长东村，村里人大多数虽然都成了新面孔，但他们还是感到很亲切。在曾经生活的第二故乡呆了两天，他们上坟祭拜了老队长、老婶子和老队长的光棍老叔，看望了村里的老人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令他们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