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林英子第一次感觉过得有些无聊,而更让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是,高中同学丁南很意外地在正月初八、机关上班的第一天来到了她家里。林英子的爸妈见到丁南后显得特别地热情,两位老人问长问短,丁南也表现得十分得体大方……看到父母亲对待丁南的态度,林英子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高兴——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同学吗?用得着那么客气吗?但又不好当着丁南的面说什么,只好顺着父母的意思客气地招呼着丁南。 丁南像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些汪岭乡政府的事,林英子都一一做了回答。也许是在组织部做组织员久了,丁南的问话里有着一种不严自威的气势,这让林英子心里极大地不舒服……丁南告辞出门时,两位老人坚持让林英子送丁南到楼下。临走时,丁南意味深长地对林英子说:"我们很快就会又见面的!"。林英子感觉莫名其妙,只是不想问个仔细,便机械地说:"但愿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林英子要去上班的日子。农历正月十九日一大早,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起床后林英子把头伸出窗外,一股冷空气夹杂着雪花直冲脑门,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林母一早起来就在厨房里忙碌开了,又是蒸又是炒的,等林英子父女起床时,她已经把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在了他们面前。林英子贪婪地吃着各种她喜欢的美食,并不时地用那满是油腻的小嘴适时地夸着妈妈的手艺,林父在一旁只是笑看着女儿的吃相,并不多言。 林母走到窗户前看着满天的雪花不无担忧地说:"英子,今天雪下的这么大,说不定你们冯书记今天不去上班了,那样你也可以再在家里多呆一天,这天气,真是让人担心呀!"。 看到妈妈忧心忡忡的样子,林英子站起身走到妈妈面前:"妈,年前我在乡上呆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呀,年底开决算会、拨款、送报表,我来来往往的基本上都是住在家里,如果全部加起来算的话,我都休息了快两个月了……"。 林母望着女儿:"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走呀!"。 林英子笑着搂住了妈妈的肩膀: "行了,老妈。您千万别为我担心。乡上的干部们十六就全部按时上班了,我之所以又在家里多呆了几天,是因为邢乡长让我跟冯书记一起回去,他不是有车吗?……"。 正在这时,楼下响起了车的喇叭声。林父赶紧起身跑到厨房的阴台上向下张望,他看见了汪岭乡的那辆土黄色的吉普车就停在了自家的楼下面。开车的金师傅正从车里探出头向楼上张望着,看见林英子爸,他用手势打了一个招呼。林父急急地返回客厅,走到林英子母女面前笑着说: "行了,老太婆。你看你女儿都有专车接送了,你还怕受委屈吗?赶快收拾东西送女儿走吧,车都来了。"。 林英子在父亲和母亲的簇拥下,拎着大包小包地下了楼。开车的金师傅打开车门迎了上来,林父赶忙将手里的包递给了林母,他从身上掏出一盒红塔山香烟,笑着塞进了金师傅的手里:"金师傅,你辛苦了,拿着路上和冯书记抽。"。 "唉呀!你别客气了,还是你抽吧!"。金师傅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讪笑着推托着,两个人在雪地里推来搡去地客气着,最终香烟还是被林父装进了金师傅的中山装口袋里。 林英子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和妈妈一起将行李包一个个地放到车的后座上。看到冯书记没有坐在车里,林英子诧异地问:"金师傅,冯书记呢?"。 金师傅笑着说:"今天冯书记不回去了,县里临时有事。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啊?"林英子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听到冯书记不去乡里,林母赶忙对金师傅说:"金师傅呀!我们英子还没有吃完饭呢,要不您先和我们一起上楼,等英子吃完饭再走不迟呀!"。 金师傅憨憨地笑着看了看林英子,林英子随机附和着妈妈说:"是呀,金师傅,我们吃完饭再走吧!"。 于是一行人又上了楼。林母想将原先吃过的饭菜撤下桌子,但被金师傅强行拦住了。金师傅说:"这好好的饭菜,吃就行了,不用再重新做了。"。并且边说边自个拿起筷子带头吃了起来。 见此情形,林父也赶快拿起了桌上的筷子陪金师傅吃了起来。林母心里过意不去,又去厨房做了臊子面。随着两碗香喷喷的面下肚,金师傅的话也多了起来。他对林父说:"林师傅呀!你这闺女可真是没得说呀,这不刚到乡上就半年多的时间嘛,可她的为人处世那是全乡再无人可比的,又加上是大学生,你看她提拔的多快呀……"。 "金师傅,什么提拔呀?不就是做了一个小会计吗?这有什么新鲜的,英子在大学里四年不就是学的这个专业嘛!"。正在收拾桌子的林母打断了金师傅的话。 金师傅红着脸连忙说:"是呀,是呀!"。 看金师傅不好意思了,林父赶忙点了一支烟递给了他:"金师傅,你抽烟!"。屋子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正在这时,林父身旁茶几上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屋子里的人都显然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稍愣片刻之后,林父才迟疑着拿起了电话,电话里一个男人粗重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好!请问是林英子家吗?我找林英子。"。 林英子正在里屋翻弄着想带回乡上的几本杂志,听到电话铃声时,她不由地放下手中的书侧耳听着动静。听到父亲喊,她应声跑了出来。电话是冯书记打来的,他焦急地说:"小林,你赶快去县政府大院门口堵住小翠,她要去上访!"。 "什么?为什么?"林英子惊讶的大声喊了起来。 "别问了,你抓紧时间赶快过去吧!"冯书记焦急地在电话里催促着。 放下电话,林英子喊道:"金师,快走!"自己先出了门,噔噔地向楼下跑去。屋子里的三个人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尾随在林英子的身后朝楼下跑去。 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冲进县政府大院时,林英子从车窗里看见了穿着那件红色格子大衣的小翠正在迈步上着台阶,她走的很慢,像是在慢慢地挪着脚步似的。林英子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飞"了下来,她边跑边喊:"小翠,小翠,等一等……"。 听见林英子的喊声,小翠像是受了惊吓似地将身子缩了一下,随即就又转过了身。当看见气喘吁吁地跑上台阶的林英子时,小翠两腿一软,整个人颓然倒在了台阶上。 "金师傅,快来帮忙……"。林英子一边回头大声招呼金师傅,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搀扶小翠。 大院里来来往往或上班或办事的男人和女人很多,他们都惊异地侧目看着林英子她们,但并没有人过来帮忙。等金师傅把车停好后过来时,林英子已经半拖半抱地拉着小翠走下了台阶。 吉普车从县政府大院开出来后,金师傅猛然发现冯书记就站在大院对面的马路边上。随着轮胎"哧—哧"地摩擦地面的声音,吉普车一个紧急转弯开向了马路对面。 冯书记铁青着脸坐上了车,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蜷缩在林英子怀中的小翠时,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凝固在了他的脸上……林英子没敢出声,金师傅也没有说话,他凭借多年的开车经验判断着车辆前进的方向,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向了通往汪岭乡的道路。 一路上,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闷的气氛让人有些压抑。车窗外面的雪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车窗的玻璃上,很快又化作雪水流了下来,金师傅不得不打开了雨刮器。静静的车里除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外,就只是雨刮器不断发出的沙沙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