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况味

　　今年雨水多。雨连着思绪。我铺开素笺，想写一些东西，可还没想好题目。既动念，也不想摒弃，于是，就顾不上那么多平平仄仄的规矩了。
　　立秋后这一段日子，天高云淡，风清气爽。按说往年立秋后那股子热劲是有惯性的，一般要持续到八月底。今年却有些异常。在北方住惯了的人，也许觉得这份清凉来得太过突然，像我，待在房间里都觉得有些奢侈。我的身体一边安享这份清爽，心里还一边犯着嘀咕。跟梦境似的。不过，想想再过上一个月，便是中秋节，过了中秋就是暮秋，繁叶落尽，寒意侵人，冬天就要到来了。
　　一想到冬，就想起刚出锅的豆腐，想起一片荒芜，想起寒风里裹着惊尘，想起墙角独开的梅花，想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想起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样一排列组合，这一年好像就算是过完了。想到此，我不由伸开双手，掌纹里尽是光阴，我想再探个究竟，可它们都从指缝间溜走了。
　　时光都去哪里了呢？我四处寻觅，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尽是树和房屋，长长短短，曲曲折折尽是公路。春花结成了青果，绿叶微透着斑斓，秋月还是那么销魂，凉蝉拼了命地喧叫，鸟儿欢实，游园的石拱桥下水流汩汩，小鱼儿成群结队来回游荡。值此时节，看景的、听唱的、拍照的、溜狗的，马路上开车的、骑车的，赶路的、徒步的，快的、慢的，走走停停的，好生热闹，组合成一片悠然自得的景深图。
　　看似一切在变，却又觉得一切依旧。
　　一年四季，我最喜爱秋天。但凡能想到的颜色，但凡品尝过的味道，都在这个季节。每一棵树，每一片叶，每一朵花，每一粒子，都炫耀着自己的辉煌，述说着自己的艰辛与不易。是叶总要归根。此刻，我的心徒然对时光新增了一些联想，不仅又感慨起时光来。人在年轻的时候，觉得时光充足，像丰收的大白菜，或者像韭菜，割一茬就又会长一茬。可人进入中年，觉得时光金贵得很，对春夏秋冬、日月星辰、白天黑夜开始斤斤计较起来。正如这刚刚过去的夏天，瞬息之间，大地烘烘的热度，已在微微的蝉叫声中，悄然辞去。
　　每次对时光有所感触时，我嫌太单调了，说来说去有多大的意义呢？常常因此搁笔。可生命鲜活，时光有限，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连着心、贴着身，不叨叨几句又总觉得少些什么，像女人出了门忘记化妆，男人忘记刮胡须一般。
　　前些日子，我读了一段关于什么是幸福的文字，大意是说，当下人们总是把幸福解读为：有，有钱，有权，有车，有房，但幸福其实是无，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有多半是给别人看的，无才是自己的。很有感触。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无忧，无虑，无病，无灾，看似简简单单、平平常常，但若能在有限的时光里做到尽然，可是个大学问啊！
　　窗外，玉蝉清唱，借着风凉，不自觉绉绉出几句诗来：树半枯肠一飞轻，高枝蝉唱静含清。十年修得黄金甲，只为人间留几声。尽管生命的密码早已被破解，但生活就像个魔术师，不变出这样，就变出那样，只要心存念想，总会给你惊喜。
　　此刻，我起身，倒一杯茶，携缕缕清香，慢慢地品，正如我走在那落叶纷飞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