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呲牙咧嘴，孩子必诈骂吼叫木根根连载17

　　上学之所以吸引我们，是因为它为我们开辟了一个认识世界的天地，使我们有了更多的期待与向往。那时是复式教育，二十几个孩子分成了四五个年级。一节课老师总要把各个年级都照顾到，总要从高年级到低年级安排一番，然后再分年级讲解。这样，老师一讲课，其他年级不专心的同学虽不敢抬头却偷偷地听，假如一抬头让王老师发现乱听课，是要挨教鞭棍的。因为书中的故事太吸引人了，王老师讲到关键地方时，不时地有同学＂越界犯规＂被训斥。比如被地主活活掐死的刘文学、冒着生命危险给八路军送信的海娃、机智勇敢和日本人斗争的小英雄雨来等这些有趣的故事，不听不听也听了个七二八分。等后来，到我真正上到这些课文时，其故事情节早已耳熟能详了。
　　王老师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她常常自己制作教学用具，用实物来加深孩子们的理解。在教圆锥的体积时，她亲自用硬纸皮做了圆柱体和圆锥体，让同学们亲自倒，看三次能不能倒满。她买来地球仪，给同学们讲地理知识；带同学们去山里劳动，给同学们讲植物是如何光合作用的……同学们常常把她围得脸红热脖，热得她直喊远点，可一会又围拢上来了……
　　一次在山里，王老师说：＂我口渴了，谁能给我画杯水好解渴？＂同学们都画了大大小小的各种水杯，王老师看了直摇头。这时三年级的李丽梅机灵一动，用树枝在她画的杯子上面，画了几道歪歪斜斜的道子。王老师顿时夸奖道：＂还是李丽梅对老师好，给老师喝的是热水！＂同学们一听都恍然大悟，都埋怨自己用冷水招待了老师，个个低下了头……
　　或许是复式教育的无意间的熏陶，或许是王老师热情洋溢的教学，让我对知识有了强烈的渴望，后来我渐渐喜欢上读书，与王老师对我儿时的启蒙是断然分不开的。
　　生活中有阳光，也有阴影。同学们对我们的排外与欺生也时有发生，有时让我姐妹俩大伤脑筋。因为整个村子几乎是姓李的一大家族，不是叔伯，就是兄弟，一旦有外来人，从大人到小孩，大多有一种看不起的想法。但大部分人家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还是对我们友好的，就少数的几户对我们横眉冷对就让我们吃不消了。＂有怎么个父母就有怎么个孩子，大人呲牙咧嘴，孩子必诈骂吼叫＂，这是在夹缝中生存的母亲得出的一个结论。母亲常常教我们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离得远远的！＂但是有些事情决非能躲得了的，越躲越会变本加厉的。
　　这种排外思想的存在，似乎与中国古老的文化有关，与中国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有关。这些观念的形成，可能一方面是＂地主＂的自傲，另一方面是＂伙家＂的自卑，有着一定的历史渊源的。
　　我家在青羊湾的状况也是这样的。一是因为语言的差异。虽说和老家只隔了一条黄河，但 ＂十里乡谈不一般＂，语言的发音差异还是蛮大的，我们有时一说话，他们就讥笑个不停，而且还跟着学，一块起哄；二是穿戴的差别。我们穿得破烂不堪，都是补了又补的衣裳，老大穿了老二穿，已失去了本色，旧棉絮经常从破窟窿里钻出来。＂人靠衣裳马靠鞍＂，站到同学们面前，我们总是自惭形秽，他们总是趾高气扬。三是心理的极不自信。觉得人家都比我家强，跟谁家也不能比。要知道，人一旦缺失自信，就会把许多有望能争取到的东西都会变成无望，而且自卑感一定会随之而来，会断送人生中许多美好东西的。
　　尽管老师在学校一直批评这些捣蛋鬼，但放学后他们还是要欺负我俩。其中海则和六元最操蛋。要不就是放学堵住我们让帮他们拿书（那时孩子都没书包，放学了都抱书回家）；要不就是＂穷鬼杀饿鬼＂地向我们要玩耍的——羊骨骨、溜溜蛋、杏核核，见甚要甚。如果不给，就张牙舞爪地吓唬我们。后来，我们学精了，只要一放学，便拿好书向家里冲刺，便少了这些纠缠。在学校，有老师和其他同学们，他们不至于横眉立眼，气势汹汹。——这些遭遇又不能和家里说。父母亲本来就对上学念书不感兴趣，如果得知我们还受这些委屈，肯定不会让我们上这学的。在告诉了一次大人之后，我们便再也不和他们诉说了；在向王老师告了两次状后，王老师的反应也是＂咸不咸淡不淡＂，毕竟谁也一样，总解决这些小事情会麻木的。
　　然而，反抗还是有的，只是不能明处来罢了。姐姐后来说她曾经偷偷撕过他们的本子、偷过他们的铅笔；我只记得我们一块在家后面堆起小土堆＂埋＂过坟墓，诅咒过他们……这种做法真和草板虫一样，一有动静便一动不动装死差不多，只是一种可怜的心理＂自卫＂和自求平衡罢了，于事无补的。
　　值得庆幸的是，期中考试我考了第一，得到了王老师的表扬，让我很是高兴。在六个幼儿中，我是满分。家里只有善解人意的瓤则祝贺得最热烈，在院子里把我从后腰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