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金世宗时期汉化与旧俗的关系

　　在金朝势力发展到中原后，大量女真人迁居中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女真人从姓名到习俗，从经济方式到生活方式都出现了明显的汉化趋势，到世宗时女真人已过起了汉人的生活，如出身女真将门的瓜尔佳秉直，迁居河南后投戈息马，买田安阳籍田村，课童仆力稿。军政不体几三十年，阀额不补者过半，其见存者皆疲老之余，不堪战阵。金世宗即位后，面对女真人日益汉化，女真民族力量越来越弱的形势，这位想重振女真力量的金朝皇帝，在继续巩固熙宗、海陵王汉化的同时，又倡导发展女真族传统的民族文化，希望恢复女真民族昔日勇悍善射的战斗精神。因此探讨金世宗汉化与旧俗政策的关系，对我们正确认识金世宗的改革政策，分析金世宗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作用有重要意义。
　　一、金世宗时突出汉化主创
　　金世宗完颜雍曾对太子说：联思汉文纯俭，心常慕之。世宗对汉文化是十分倾慕的。在他统治期间，在许多方面处处体现了女真民族的汉化。
　　（一）承袭先祖汉化从入主中原开始，历代金帝不断进行汉化改革，女真族汉化建设渐次深入。熙宗朝废除了女真勃极烈制，改用宋官制以及唐制，设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并依宋旧制，在地方上设路、府、州、县四级机构。海陵朝加强了朝廷的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世宗即位后承继了先世在政治上依照汉制的一系列改革成就，这说明他不仅赞成汉化改革措施的推行，并看到汉化实行对金朝发展的积极意义，一以贯之地继续执行汉化政策。用人方面，在海陵王统治时曾广泛任用契丹、渤海和汉人参与朝廷政治、军事政权。世宗朝任用的汉族官吏人数上有增无减，还尤为重视，金世宗即位之初，在朝廷中就任用了大批有才干的汉族地主阶级知识分子，担任中央和地方一些文官要职。例如汉人石据，官至吏部侍郎，金世宗对这位汉官石据说：女直（真）人径居达要，不知间阎疾苦。汝等自簿至是，民间何事不知，凡有利害，宜悉敷陈。正是由于金世宗对以石据为代表的汉人官吏非常信任，并允许他们参与朝廷军政权力的决策，才使金朝各种汉典章制度在大定年间得以确立，最终为金朝封建化完成奠定了基础。在大定二年，金世宗命石据参照唐宋三省六部制度主持官制制定，世宗本人也多次强调：法弊则当更张，唐宋法有可行者则行之。当时新订官制有尚书令、左右丛和平章政事（熙宗设，海陵废，此又恢复）为宰相官，左右丛和参知政事为执政官。此外，金世宗还开设详定所，命官员参校唐、宋典制沿革，议定礼制。
　　女真人入居中原后，农耕生活已经成为女真人的主要生活方式，对金朝政府经济结构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世宗很重视发展汉族农业经济，大定二十二年以附都猛安户不自种，悉租与民，有一家百口垅无一苗者。遂从大兴少尹王修所奏，以不种者杖六十，谋克四十。说明世宗对猛安谋克户学习农耕给予支持和鼓励，对懒于农事活动的猛安谋克户采取相应的法律手段进行治罪。在平定契丹起义、结束对南宋的战争后，实行裁军归农，增加了农业劳动人口。又诏复各地流民还乡种田。后恐有各地猛安谋克烦扰，令各地方官劝督自耕，勤农务以自足。弛放牧地令民开垦。牧畜毁民农桑，虽亲王、公主及势要之家，亦由地方官立加惩断。大定四年（1164年），命官员分路通检诸路物力；在此基础上征收物力钱，使各族人民的负担相对均平一些，同时增加了朝廷的税收。金世宗对水利设施的建设同样重视。世宗曾屡次派遣官吏兴建水利，如大定十二年（1172年），派太府少监张九思等人自河阴广武山循河而东，至原武、阳武、东明等县，孟卫等州增筑堤岸，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总之，金世宗所采取的措施，大大促进了金朝农业的发展。到金世宗时，黄河流域各地，封建农业生产关系已占绝对地位。
　　（二）进一步推动女真汉化迁都已成为一直困扰女真统治者的问题。金世宗元年曾多次召集大臣讨论定都何处，但多数人主张重新迁回上京会宁府，但金世宗力排众议，将都城确定在中都，这表明其走汉族封建制发展道路的坚定决心，同时摆脱了上京女真旧势力的影响。（海陵时把都城从上京迁到中都，表明他势与女真旧制彻底决裂），事实也证明迁都对女真族汉化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世宗汉文化功底深厚，崇拜儒家思想。而女真人素养落后，民风纯朴，他曾说：女真旧风最为纯直，不知书。为了提高女真人的汉文化水平，统治者大力鼓励女真人学习儒家文化，如学习《周易》、《尚书》、《论语》、《孟子》、《春秋》、《孝经》、《老子》等儒家典籍。世宗时期还开设了女真进士科，鼓励女真人将儒家科举考试作为进入仕途之首选。从而激励了女真人学习汉文化的积极性。此外，世宗注重仁义治国，通过倡导仁义进行道德教育，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其仁政的治世思想。
　　世宗时期的汉化政策体现在多方面，正是由于他大规模推行汉化政策，符合中原地区社会经济发展规律，民族关系也有很大改善。据《金史》记载：即位五载，而南北讲好，与民休息。于是躬节俭，崇孝弟，信赏罚，重农桑，慎守令之选，严廉察之责，却任得敬分国之请，拒赵位宠郡县之献，孽孽为治，夜以继日，可谓得为君之道矣！当此之时，群臣守职，上下相安，家给人足，仓凛有余，刑部岁断死罪，或十七人，或二十人，号称小尧舜。
　　二、挽救女真民族文化
　　史学界认为金世宗执政时期和章宗时期是金国最强盛时期，而他被称为金国历史上很有作为的一个皇帝。他生活节俭，勤于政事，南宋的朱熹赞扬他是小尧舜，金的汉文帝。他不像先世海陵和后来的金章宗一样实行女真全盘汉化，而是主张在汲取汉族文化的同时，保留自己民族文化，元世祖和清太宗都比较赞赏他这一点做法。后来清太宗在称汗后，改国号为清之前，就得到手下汉官的提议，让他效法金世宗。清历代的皇帝都很推崇金世宗的执政理念。
　　一个民族拥有自身的语言与文字，是每个民族文化立足的标志，金世宗主张学习女真族语言与文字，是对本民族文化不被历史淹没而采取的具有保护意义的措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爱国精神的体现。当时随着女真族汉化进程的不断加深，到了世宗统治时期，出现女真民族语言和文字逐渐被汉语和汉字所代替的趋势。世宗对此深感忧虑，为了挽救女真民族文化，他提出女真人重新学习和使用女真语、女真字。大定十三年（1173年），金世宗下诏在京师设女直国子学，诸路设女直府学，拟以新进士充教授，以教士民子弟之愿学者。全国共有府州学22所，分布在中都、上京等地。对于部分女真人将本民族的姓氏易成汉姓的行为，世宗亦明令禁止，故金世宗于大定十三年、二十七年两度下令禁止女真人改易或改称汉姓，犯者抵罪。《金史舆服志》载：初，女真人不得改为汉姓及学南人装束，违者杖八十，编为永制。泰和七年，救女直人不得改为汉姓。为了强制宫中卫士学习女真语，世宗甚至还下过这样一道强硬的命令：应卫士有不闲女直语者，并勒习学，仍自后不得汉语。说明金朝女真人改称汉姓已成为发展趋势，金世宗想凭借行政命令改变女真人的现实情况，已是无法阻止的。但通过这些措施的推行，至少使得女真民族语言和文化不至于在汉化的进程中很快消失，因此后世活跃在蒙古汗国舞台上的女真人，历史记载也为数不少，这也正是世宗的贡献之一。
　　女真民族是以精骑善射、崇尚武勇而著称的民族。骑射技艺是女真民族传统文化中一项享有盛誉的活动，然而由于入据中原受汉化影响，女真人逐渐弃武从文，养成儒雅的性格特征，从而丧失了先前的好斗之风。世宗即位后，看到女真民族尚武之风渐渐丢失，很难再现民族勇武精神，感到再这样发展下去，对女真民族政权的统治会造成严重影响，故世宗不得不提倡女真族恢复传统旧俗，学习骑射技能。世宗特别强调要注重督促女真猛安谋克户练习骑射，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为了鼓励人们学习骑射技能，世宗身体力行，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金史》记载：世宗本人善骑射，国人推为第一，每出猎，者老皆随而观之。大定十年（1170年），诏左右将军道：护卫十年出为五品职官，每三日上直役亦轻矣，岂徒令饱食安卧而已。弓矢不习，将焉用之。大定二十二年（1102年）三月，命尚书省申救西北路诏讨司勒猛安谋克官督部人习武备。二十六年（1106年），世宗对宰臣说道：西南、西北两路招讨司地隘，猛安人户无处围猎，不能闲习骑射。委各猛安谋克官依时教练，其弛慢过期及不亲监视，并处罚之。通过这些措施，使得女真民族的战斗力大大提升，为世宗时期社会的稳定与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安全保障。
　　此外，世宗也维护女真奴隶制的牛头地制度，大定二十二年（112年）世宗命令山东等地分居的女真人聚在一起，仍采用牛头地耕作法，相聚种。后因女真社会中封建生产发展的趋势无法阻挡，世宗不得不允许力不赡者方许佃于人，不久又其力果不及者方许租赁。承认了封建化的现实。
　　由此看出金世宗为挽救女真旧有文化，采取的一系列恢复女真民族风俗措施，在某种意义上，应该说他保护了民族文化。因此可以肯定世宗是一位顺应历史发展潮流的统治者，也是一位有着战略眼光的改革者。
　　三、对金世宗的评价
　　第一，他在接受汉族文化的前提下，强调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字，在大量吸收汉族先进文化的前提下，提倡恢复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当中的优秀成份，不忘女真之本，都是为了使女真族在汉化的进程当中不至于丧失自我。虽然女真文化是奴隶制社会的文化，但是不能否认其文化当中也有着许许多多的优良传统。
　　第二，为落后民族学习先进民族的文化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历史上北方民族的汉化问题一直都是一个焦点问题，也是一个难点问题。有的人反对汉化，认为汉化会使北方的游牧民族丧失本民族的尚武精神，最终导致其灭亡。而有些人则支持全盘汉化，认为只有全盘汉化才能使落后的游牧民族变成先进的农耕民族，才能够强大。而笔者则认为这两种观点都是片面的，到了金代后期，世宗的这一特殊的汉化方式由于被否定，女真族又走向了全盘汉化的道路，而全盘汉化改变了他们质朴的民族传统，养成懒惰奢靡的生活作风，腐蚀了其传统的尚武精神，使得这个昔日强大无比的马上民族在蒙古人的铁蹄下变得不堪一击。
　　第三，为处理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族文化的关系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在处理少数民族与汉族文化的关系时，我们应当学习世宗的这一汉化方式，既尊敬少数民族文化，保持他们文化中的优良传统，同时又鼓励他们学习汉族文化中的优良部分。这对于处理好同少数民族的关系，维护国家统一有很大的帮助。
　　总之，金世宗对女真人的汉化起了推动的作用，女真人的汉化已经成为社会的发展趋势。女真人原有的民族习性逐渐改变，他们与汉族之间的民族隔阂逐渐冲淡，中原居民实际已融为一体。只是由于金朝政权下的女真人还具有一定特殊地位，二者间界限痕迹尚未完全泯灭。等到金灭元兴，女真人先前的特殊地位再也无法维持，全然融入汉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