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春天，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而护城河，站着一个微胖且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神情麻木，然后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河中。当她被人打捞起来时，早已没了呼吸。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原国民党高级将领黄维的妻子。她为什么要以跳河自尽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此之前，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匈牙利著名革命诗人裴多菲，在《自由与爱情》一诗中写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他看来，爱情的价值比生命还要高贵。对蔡若曙来说亦是，爱情曾让她很幸福，是丈夫被囚禁之后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却也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嫁给黄维之前，蔡若曙是一个长相漂亮、性格温婉、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浙江人。她和黄维，不是包办婚姻，是自由恋爱。只不过，两人的家世不太相配。黄维，1904年初出生在江西盛源乡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父亲早逝。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他只能念师范学校，与方志敏是同窗好友，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回到老家当小学教师。他给学生们宣传共产主义思想，遭到当地乡绅的记恨，被迫辞职离家。 在方志敏的安排下，黄维得到中共地下省委负责人的帮助，得以进入黄埔军校一期学习军事技能。他有很高的天赋，成绩优异，毕业后参与了两次讨伐陈炯明叛军的东征、与直系军阀孙传芳交手。虽说是新人上战场，但黄维却在战斗中表现出色，被上级看中，晋升很快，先后担任团长、旅长等职。之后，他更是成为陈诚＂土木系＂的重要将领之一，被老蒋派去＂围剿＂红军。 黄维身上有很浓重的＂儒家＂特色，为人处事光明磊落、刚毅正直，但守旧迷信、默守陈规、固执，对＂党国＂和老蒋是愚忠。黄埔时期，他深受国民党＂正统思想＂的熏陶，恰好老蒋的＂君臣之道＂、＂忠臣良将＂的说教与自己的想法符合，所以误以为国民政府就是一个好政府，对它忠心耿耿。老蒋发现他是一个有军事才能的＂书呆子＂，于是利用他的性格让其为自己卖命。1928年秋，陆军第11师成立，老蒋钦点黄维任该师团长。同年，他去陆军大学深造，期间老蒋多次单独训话他。他深受老蒋的器重，30岁当上师长，被送到德国深造，34岁成为国军五大主力之一的18军军长。使得他很感激老蒋。 抛开政治不谈，黄维本身还是有一定的功绩。他到德国留学的那一年，抗日战争爆发，提前结束学习，奉命回国参战。他率领第18军67师参加了＂淞沪会战＂，并在此战中一战成名。日寇来势汹汹，国军溃不成军。黄维指挥士兵沉着应战，坚守在罗店。日军的进攻非常猛烈，他们仍然坚守了一周。67师伤亡惨重，3个团长一人战死，两人受重伤，师部的文书、炊事员都上了战场。罗店战役，被称为＂血肉磨坊＂。战后，67师活下来的战士，凑不齐一个团，可想而知战役有多惨烈。 上海沦陷后，黄维奉命转战皖南山区。＂武汉会战＂期间，黄维率18军参战，与日寇展开激战，成功让日军企图迂回德安的计划破产。之后，他又到滇越边境等地方阻击日寇，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贡献，一路升到了中将军衔。 一个是出身贫苦家庭的军人，一个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黄维和蔡若曙是一见钟情。黄维喜欢蔡若曙的温婉、漂亮，而蔡若曙对这位铁血军人颇有好感。不久，两人突破重重阻碍结婚了，还有了爱情结晶。英雄配美人，当时很多人非常羡慕这对夫妻。在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中，黄维的妻子蔡若曙不管是学识还是长相，都比较出众，甚至比当时的很多明星都要漂亮，令他非常有面子，他也自豪。黄维忙着战事，蔡若曙则在家相夫教子，有时候也会带着孩子跟随丈夫四处奔走，不过一家人始终在一起，生活平淡且幸福，她很满足。 抗日战争结束后，从黄维的内心来说，他不想打解放战争。然而，现实却不如他所愿。老蒋利用他＂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心理，用以往对他施予的＂恩泽＂，逼着他上战场与解放军作战。1948年9月，黄维刚出任新制军官学校校长，就被老蒋推上了战场，率军参加了＂淮海战役＂。 黄维的对手，是他的老同学陈赓。两人相识多年，陈赓很了解他，知道他打仗喜欢在兵书上找依据，所以采用＂请君入瓮，诱敌深入＂战术。我军假装弃守阵地，其实伏击在附近，等鱼儿上钩。黄维得知解放军＂逃走＂后，果然上了当，带着部队进入我军伏击区，结果发现情况不对，想撤退时已经来不及了，被我军俘虏。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陈赓后，心服口服，说：＂我败在陈赓手上不冤枉，他曾是我的同学，在学校时就比不过他。＂能让黄维甘愿认输，也从侧面说明了陈赓大将打仗有多厉害。 上战场前，黄维把蔡若曙和三个孩子托付给连襟，小女儿才刚出生不久，一家人这一分别，再见面已经是20多年后了。蔡若曙带着三个孩子以及一位老保姆，被老蒋送到中国台湾省。＂淮海战役＂结束后，黄维被误传战死沙场。她听到心爱的丈夫＂殉国＂的消息后，伤心欲绝，想过跟着丈夫一起离开人世，但看着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想着自己死后就没有人照顾他们了，只好苟延残喘地活着。 一个女子带着三个孩子，要怎么生活？为了一家五口的生计，蔡若曙曾放下身段和颜面去找胡琏领抚恤金。没想到胡琏不顾黄维为国民政府所作的贡献，翻脸不认人，指着她大骂：＂黄维是全军覆没的将军，你有什么脸面来要抚恤金？＂胡琏的态度，令蔡若曙很失望，丈夫对＂党国＂忠心耿耿，甚至付出了生命，换来的是什么？她替丈感到非常不值，但也无可奈何。好在几个月之后，她知道黄维没有死，被俘后一直在接受改造，让她又看到了希望，计划带着孩子们偷偷回大陆。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蔡若曙带着孩子和保姆经香港秘密回到上海。为了养活孩子们，让他们上学接受教育，她不得不想办法赚钱。她写得一手好字，便去做一些抄写工作，拿着微薄的薪资。后来，蔡若曙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在上海图书馆工作的机会，薪水很不错。虽然一个人养活三个孩子有些辛苦，但想着不久的将来就能和丈夫团聚了，她就很开心，爱情成了支撑她的动力。 但黄维不好好接受改造，固执己见。有记者来采访他时，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投降。他听后大怒道：＂我为什么要投降？从来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苟活的将军。为了‘党国’，我会战斗到最后！＂对于那些学习内容，他从来都是置之不理，要么就大放厥词，似乎没有想过早点出去和妻子、孩子团聚。黄维不仅自己不接受改造，对那些接受改造的人也没什么好态度，认为他们＂背叛了党国＂，他这是典型的愚忠！ 当蔡若曙得知丈夫在战俘营的表现后，十分着急。1956年，她被批准去看望黄维。她带着亲手做的丈夫爱吃的饭菜，满怀着期待去了监狱。黄维也很高兴，但听到妻子劝说自己和人民政府合作，早日获得特赦，与一家人团聚后，他怒斥妻子：＂以后你别来看我了，我也不会吃你做的饭菜了！＂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丈夫的表现，令蔡若曙很伤心，悻悻离去。那时的她，三十出头，正是一位女子最好的年华。尽管在丈夫那里吃了闭门羹，她也没想过带着孩子另改嫁，坚持带着孩子们等丈夫出来。 1959年，蔡若曙得知第一批战犯获得特赦，上面告诉她做好准备，潜台词是黄维在释放名单中。谁知她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丈夫获释的消息。她大受打击，吞服安眠药企图自杀，被同事及时送到医院救治，才捡回一条命。此后，蔡若曙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开始出现严重幻听。可她现在是家里的支柱，不能倒下。所以，她照常去图书馆上班，极力克制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正常。那时，蔡若曙不仅养活了一家五口，还有钱寄给黄维。她一次次看到希望，又一次次陷入失望，使她备受折磨。 令蔡若曙欣慰的是，在周总理的关怀下，几个孩子茁壮成长，大女儿考上了复旦大学，小女儿也考上了重点考中。她来不及高兴，再次陷入绝望之中。10年特殊时期，使得她与丈夫彻底失去了联系。加上她是前国民党中将的妻子，身份特殊，成了被打击的对象，遭受了很多非人的折磨。儿子也被抓走了，失去了工作和自由，对她的打击颇大。曾经风华绝代的大家闺秀，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黄维拒绝接收改造，为逃避学习，甚至开始研究＂永动机＂。众所周知，＂永动机＂是不可能研制出来的。他固执的一面，再次显现，全心全意研究＂永动机＂。人民政府是善良的，即使知道黄维不可能成功，也还是愿意为他的实验提供帮助。另外，他刚到功德林时患有5种结核。政府没有放弃他，请医生护士来给他看病，照顾他，4年后他的病得以痊愈。黄维在功德林的待遇很不错，每天都能喝上牛奶，吃肉和鸡蛋，从未断过肉，三年大饥荒期间也不例外。人心都是肉做的，久而久之，这个硬汉的心被打动，对人民政府的看法有所改变，开始接受现实，思想发生转变。 1975年，黄维和蔡若曙这对分别了整整27年的夫妻，终于团聚了，只是物是人非，都不再年轻。当初的俊男靓女，如今已经变成了老头老太太，岁月在二人身上留下了痕迹。他们也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经历过大风大浪，加上岁月的洗礼，沉稳了很多。全家人拍了有史以来第一张完整的全家福，黄维依然神情严肃，只有蔡若曙一人微笑着。全家去北京接黄维之前，她对小女儿说：＂这回你有爸爸了，我放心了。＂ 丈夫获得特释后，蔡若曙过得也不开心，甚至无形中多背负了不少思想压力。她患得患失，十分担心丈夫会再次被人抓走，又离开自己。于是，已经退休了的她，每天都会在黄维工作的政协楼下等他下班。一旦黄维晚了几分钟，她就觉得出了大事，病情更加严重。但黄维并不能理解妻子的痛苦，令蔡若曙更伤心和自责，经常说自己拖累了全家人。一次，她吞服安眠药，试图让家人解放，家人及时发现，将她送到了医院。此后，家人们更担心她的病情了。 黄维出狱后，像着了魔似的仍然在研究＂永动机＂，整天待在实验室，对妻子、儿女缺少关心和关爱，这是蔡若曙病情恶化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儿，多点时间陪伴妻子，开导她，或许蔡若曙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1976年初，蔡若曙收到儿子的来信，说他已经平反，恢复了工作，学校给他分配了一处房子，不久他就要和未婚妻结婚了。看完信，她欣喜如狂，立即跑去实验室，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丈夫。黄维听完妻子的话后，没有任何反应。她以为丈夫没听见，将刚才的话重述了一遍。妻子的唠叨，惹怒了沉迷于做实验的黄维。他拍案而起，指着蔡若曙，让她＂滚＂。丈夫的一声＂滚＂，成了压死她这个精神病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天中午，蔡若曙吃完药后，睡着了。黄维见妻子已经熟睡，就离开了卧室，去实验室继续做实验。丈夫一走，她就醒了，然后独自走出门，来到护城河，最后毫不犹豫地跳进河中。等黄维发现妻子不见了时，已经晚了。他看到妻子的尸体浮在河面上，也跳了下去，被路人救下后大病了一场，无法送妻子最后一程。之后，他一直致力于让台湾省早日回归祖国的怀抱。1989年3月20日，黄维将军突发心脏病离世，时年85岁。 蔡若曙和黄维之间的爱情故事，令人动容。只不过，他们爱情故事结束的方式，令人唏嘘，甚至有些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