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 年 11 月底,深秋季节。天气越来越凉。朝鲜田野一片金黄颜色。 一天下午,志愿军副司令兼志愿军后勤司令洪学智在"志司"驻地桧仓,告诉杨凤安要安排一顿湖南饭菜,他说"杨大个儿,你是‘志司"办公室副主任,请安排一顿湖南饭菜,今天有贵宾来咱们这里。" 杨凤安说:"谁来这里呀。怎么今天由你副司令亲自布置。" 洪学智说:"你暂时别管这么细。你安排好了,到时自然你会知道。这事先别惊动彭老总。客人还在途中。" 洪学智指的客人,是彭德怀的妻子浦安修。事情是这样:当时,浦安修在陕西咸阳棉纺厂任党委书记。陕西省委派一批人到东北参观工业建设,学习东北经济建设的经验,带回西北搞建设。浦安修一行到东北参观访问了沈阳、鞍山等地的一些工厂企业后,代总长聂老总给洪学智通了电话,让他安排浦安修到朝鲜。浦安修到达丹东志愿军留守处,陈乙斋主任给洪打来电话,请洪派车去接。11 月28 日到达松仓。 她和随员稍作休息,便由洪学智引到"志司"彭德怀办公室。 这时,彭德怀正在作战室研究在重要阵地建立隧道式的据点,以抵御敌人的炮击问题。杨凤安来到作战室。对彭德怀说,洪副司令请他到山边办公室去有事商量。彭德怀立即来到办公室,走进门,看到桌子上摆了几个湖南菜,有腊肉、辣子鱼等。他这时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陈赓、邓华、洪学智、甘泗淇都在这里,他好奇地问:"怎么今天有什么喜事,改善生活了,还是请客吃饭?" 洪学智说:"有贵宾到。" 彭德怀说:"洪大个儿,你又开玩笑了,我怎么事先不知道,哪里来的贵宾!"洪学智哈哈笑了起来,说:"你一见面就会知道,还是你很熟悉的贵宾呢!"陈赓、邓华、甘泗淇也都笑得合不上嘴。 彭德怀更是摸不清头脑,着急地问,"哪里来的客人?你老洪为咱改善生活,这都是湖南家乡菜,好吃,大家请坐,别客气,请我的客,大家一起共享。"说完话,彭德怀高兴地坐下了。 这时,杨凤安引进浦安修。浦安修身穿一件棉布大衣,高高的身姿,面带微笑地走进室内。彭德怀突然发现他的妻子出现在面前,立即站了起来,坦率而诚恳地说:"哎呀,是你来了,真没想到贵宾是你,我先坐下了。这不是喧宾夺主了……"陈、邓、洪、甘等大笑起来。 彭德怀接着说:"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是战场呀,是前线。"浦安修理解彭老总,他总是关心别人超过关心自己。她很敬重地说:"彭总,怎么不欢迎吗?抗美援朝上战场我也有份儿,就许你出生入死,在战场冲杀,你有勇气来朝鲜,我也有勇气来。" 彭德怀高兴地笑了,说:"好,谁敢说女儿不如男孩。" 洪学智插话说:"请贵宾入座,我们好多天也没吃一顿有荤菜的饭了,今天一是欢迎志愿军的客人,祖国来的亲人。浦安修同志,从西北、东北,一路上风风雨雨,征途万里,昨天进入朝鲜后还遇到敌机轰炸,真是冲破空中封锁线来到这里,我们为你接风。二是我们也来‘打牙祭"。" 邓华说:"老洪说的代表大家的意思了,请入座吧。" 彭德怀说:"这是你老洪的安排,你这么关心我们。我不用太多的关心,多关心前线的战士,让他们吃饱吃好。" 甘泗淇说:"这一时期的后勤补给解决了不少问题,彭老总你放心,前线战士生活也有改善。有祖国人民的支援,肉罐头、大米、白面都吃上了。" 邓、洪、甘等都热情为浦安修添菜。 彭德怀对浦安修说:"我可是真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彭钢他们都好吧。" 浦安修说:"都好。你离开西安进京,我们全家也感到,一定会是军情紧急,很可能又是毛主席委托你率兵出征的事。抗美援朝受到全国人民的拥护。今年‘五一"劳动节前后,在中国城乡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抗美援朝、反对美国武装日本、保卫世界和平的示威游行,参加群众达两亿多人。西北地区今年就有两万多名各族爱国青年参加志愿军赴朝作战。" 洪学智说:"祖国人民大力支援前线,我们目前日子已好过多了。"浦安修说:"现正在进行捐献武器运动。很多地方、单位和个人,都积极捐献。" 洪学智说:"下一步我们就有空军参战了。空中并不属于侵略者。"浦安修说:"甘肃省玉门油矿的职工,在 8 天内用增产所得捐献了‘石油工人号"战斗机一架。"邓华说:"西北工人群众做了大贡献。" 浦安修说:"全国都一样积极支前。彭老总,你们老家,湖南省湘潭县有一位 76 岁的勤杂工谭楚云,每月只有8元的收入,从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发出捐献武器号召之日起,就做了一个竹筒,上面钻一个小孔,每天工余挑三五担水,把卖水的钱装进去,竹筒上写着‘抗美援朝生产捐献谭楚云记"的字样。" 彭德怀说:"你介绍这些情况,听了满受鼓舞的。"洪学智说:"人家是党委书记,是祖国人民到朝鲜来的代表之一嘛。我们要很好接待。" 邓华说:"彭老总应亲自接待好哟!"大家笑了。 饭后,彭德怀领着浦安修,在桧仓金矿洞附近散步。他望着近处巍巍的高山峡谷,又看看旁边的妻子浦安修,思绪万千。他回忆起往事。 早在 1938 年秋。大概也类似现在的深秋季节。他认识了这位面目清秀、一身才气的姑娘。当时她才二十几岁。彭德怀从前方赴延安参加中共第六届第六次中央委员会全会。一天,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李富春邀请从前方和大后方回延安开会的几个领导干部在那里聚会,中央组织部的一些青年干部也在座。彭德怀坐下来和大家打招呼。座中一个曾在北平师范大学上学的姑娘似乎引起了彭德怀的注意。她眉清目秀,仪态端庄,在北平念书时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21 岁的年纪,已经有了3 年党龄,经历了在北平做党的秘密工作的严峻考验。彭德怀和她初逢之后,李富春做了他们之间婚姻的介绍人。滕代远拿出自己一个月的津贴费 5 元钱为老战友祝贺新婚。几个消息灵通的战友一起来吃了一餐较平素略为丰盛的晚饭,热闹了一番。几天后,他和妻子又奔赴敌后共度烽火岁月。 在华北敌后战场,彭德怀带领部队在一次突围后,在一个打麦场上点名,看到齐了没有,他没有看见浦安修。当时,浦安修所在北方局的队伍被日本鬼子冲散。彭德怀想,他的妻子那么瘦弱,可能是牺牲了。以后,当大家突然发现浦安修倒在一个老百姓小屋内昏睡。几天没吃饭,劳累的身体已支持不下去了。彭德怀心里非常难过和感动。他敬佩这位文弱的知识青年总是坚强地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战斗。 解放战争中,在西北的西扶战役中,彭德怀奔走在战场指挥部队作战时,也是在战斗激烈的战场,在阵地战壕中,发现拿着手枪身上还挂着几颗手榴弹的女人,注意看时,才发现是他的妻子。所以,彭德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总是在战场碰见你,真没想到。 现在是在朝鲜战场,从跨过鸭绿江到北朝鲜中部的桧仓,要经过"铁三角"敌空中重点封锁区,行程上千里,真可说也是现代条件下的长征。他又见到了浦安修。又是没想到。他又一次钦佩她的勇气。 傍晚的阳光在夕照中显得格外柔和。他(她)们边走边谈,倾吐心曲,直到晚霞消尽,夜幕降临。 过了一个星期,浦安修要回国了。她来前,黄克诚同志(当时任湖南省委第一书记)给彭老总送来了一些湖南土特产并有一匹夏布。彭德怀让杨凤安把湖南的土特产分成若干份,分给作战、机要、通信等部门的同志们(彭德怀一贯是把祖国人民送给他的东西,分给大家享用)剩下的一匹夏布,彭德怀说用它做盖地图的帐子。还剩下一点,杨凤安请浦安修带走了。彭德怀知道此事后,便告诉杨凤安:"给浦安修打个电话,告诉她黄克诚同志送来的布,剩余的请她在北京交给总后勤部长杨立三。"彭德怀送走了妻子,又投入到了指挥部队进行阵地战的搏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