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食堂 配图来自 王可伟油画作品 01
咸和八年（333年）五月，慕容鲜卑一代雄主慕容廆过早离开了大家，带领部落继续前行的任务落到了他儿子身上。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他儿子能行吗？ 慕容廆有十多个儿子。 长子慕容翰是慕容部落第一大将，多次帮部落度过亡国之危，在军中威望极高。 可他是小妾生的。 慕容部落虚心向汉族学习，也在搞嫡长子继承制。 因此，慕容廆和正妻段氏生的老三慕容光，才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光哥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又帅又能打，还继承了他老爹一肚子的坏水和野心。 一继位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慕容皝。 皝，是他发明的字，皇+光，心大着呢。 凡是跟皇帝沾边的人，都是最自私的动物。 慕容皝总是觉得大哥慕容翰太危险了，不是给他甩脸色，就是给他穿小鞋。 慕容翰也不傻，老三这是没安好心呐。 当时，慕容翰正镇守辽东首府襄平，手握重兵，以他的本事，真放手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他不愿兄弟阋墙，让人看笑话。 但又不想死，那就只能跑路到段部鲜卑，避避风头。 慕容翰一来，段部首领段辽，非常器重他，视为知己。 慕容皝 02
老大一走，慕容皝的两个弟弟慕容仁和慕容昭慌了。 哥仨虽然是一个妈生的，可关系非常紧张。 两人一合计，老三儿心眼太小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也是嫡子，这位子他坐得，我们也坐得。 两人一合计，慕容昭在棘城发动政变，慕容仁在辽东重镇平郭（今辽宁盖州）起兵，一内一外。 结果，慕容昭是个马大哈，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告发，死在了慕容皝手上。 慕容仁一看，得，别磨叽了，直接在平郭起兵。 慕容皝慌了，因为他知道，除了慕容翰，没人是他对手。 赶紧先派三个弟弟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等人率军前去讨伐慕容仁。 不出意料，三兄弟全军覆没。 但出乎意料的是，三兄弟归降慕容仁。 慕容仁声势大振，一举拿下辽东全境，慕容部再度分裂。 334年形势图 屋漏偏逢连夜雨。 咸安和九年（334年）二月，段部首领段辽趁火打劫，派弟弟段兰率军北上直扑柳城（今辽宁朝阳凌源）。 这次，段兰还带上了一个带路党——慕容翰。 很快，柳城岌岌可危。 柳城是国都棘城的门户，一旦失守，乐子就大了。 棘城之战 慕容皝赶紧派弟弟慕容汗和封奕率军前去救援。 临走前，他再三叮嘱慕容汗，千万不要轻率冒进。 可慕容汗年轻气盛，根本就没把慕容皝的话当一回事，不顾封奕的再三劝阻，盲目出兵。 结果被打得大败，险些全军覆没。 段兰乐坏了，准备乘胜进军，直捣棘城。 关键时候，慕容翰坐不住了，他虽然被迫离开了慕容部，可他不想老爹创下的基业就这么完蛋了。 他连哄带骗，劝段兰撤兵。 慕容部逃过了一劫。 没了段部鲜卑捣乱，慕容皝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慕容仁。 十一月，慕容皝亲率大军东征，向慕容仁老巢辽东进军。 这场兄弟大战一直打到咸康二年（336年）正月才分出胜负。 慕容仁兵败被杀，一众心腹，或死或逃。 慕容皝重新统一了慕容部。 慕容仁兵败前后对比图 至此，对慕容皝威胁最大的兄弟，不是人头落地，就是亡命天涯。 慕容皝想弄顶王冠戴戴，派人出使东晋，答应给我爹的王位，能给我了吗？ 但东晋一直含糊其辞，不给批。 慕容皝火冒三丈，给你面子才给你打报告，既然你不赏脸，那我自己来。 咸康三年（337年）九月，慕容皝自称燕王，十月正式登基。 十六国之一前燕就此建立。 03
慕容皝虽然狂，但是头脑很清醒，前燕多年内战，损失惨重。 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必须要解决段部和宇文部两个心腹大患。 337年形势图 怎么搞定？找帮手。 东晋指望不上，不是还有后赵嘛。 慕容皝派人出使后赵，向石虎称臣，还给石虎送上了一份绝妙的礼物，燕赵联合出兵，攻打段部首都令支（今河北迁安），干掉段部，瓜分地盘。 石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慕容皝是个人精，两头下注，和东晋还保持联系，咸康七年二月，东晋正式册封慕容皝为燕王） 咸康四年（338年）正月，慕容皝和石虎这对老狐狸，向段部张开了血盆大口。 石虎御驾亲征，直扑段部首都令支，慕容皝也率部南下，攻入了段部鲜卑的北线国境。 但慕容皝耍了个滑头，并没有攻打令支，只是抢夺人口和资源，他不想和段部拼个你死我活，让石虎坐收渔翁之利。 可段辽不知道慕容皝的小心思，他只知道，这次段部危险了，必须赶跑两只恶狼。 先打谁呢？ 段兰（段辽的弟弟）提议先去打慕容皝。 慕容翰赶紧劝阻道：慕容皝只是小打小闹，兵力有限，石虎才是致命危险，必须全力抵抗石虎…… 还没等他说完，段兰就黑脸了。 老子上次就是上了你的当，没能灭了慕容皝，导致养虎成患，这次我才不听你的。 段兰立向慕容皝杀去，结果中了慕容皝的埋伏，死伤惨重。 好在慕容皝一直在摸鱼，发了一笔横财就撤回棘城，和石虎的约定全部作废。 慕容皝想的是，段部实力不弱，石虎想拿下段部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拿下了，后赵对辽西鞭长莫及，只能撤兵，到时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抢夺石虎的胜利果实。 可惜，慕容皝低估了石虎的野心和实力。 这年三月，石虎以摧枯拉朽之势，一口气攻下蓟城（今天津蓟县）、上谷（今河北怀来）、渔阳（今北京密云）、代郡（今河北蔚县）等40余座城池，段部就剩令支一座孤城。 段辽后悔不该不听慕容翰之言。 如今大势已去，他只好跑路，躲进了密云山，慕容翰则逃奔宇文部。 最终石虎兵不血刃，拿下令支，段部一蹶不振，苟延残喘。 段部完蛋后，石虎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 ＂慕容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想浑水摸鱼，门都没有，你不会以为我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对付段部吧？＂ 五月，石虎以慕容皝违约为借口，亲率数十万大军，从令支出发，浩浩荡荡，攻打前燕。 04
后赵是当时天下第一强国，石虎一出马，前燕各地守将望风披靡，36座城池失守，后赵兵锋直指棘城。 实力悬殊，慕容皝要放弃棘城，避敌锋芒。 关键时刻，大将慕舆根劝他说：一旦放弃棘城，想再打回来，门都没有。现在跑路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固守坚城，伺机出击。就算守不住，到时再突围也还来得及。 慕容皝还在犹豫的时候，玄菟太守刘佩主动请缨，领军突袭石虎大军，趁其不备，小胜一场。 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顿时让慕容皝和棘城军民两眼放光。 石虎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嘛。 慕容皝决定和石虎死磕到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战争打响后，前燕军民众志成城，挡住了后赵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坚守了十多天。 石虎扛不住了，数十万大军劳师袭远，不能顺利攻克，不等敌人来攻，自己就被后勤拖垮了。 石虎被迫下令撤军。 趁你病，要你命。 慕容皝当即派人追击。 派谁呢？ 慕容皝第四子慕容恪接过了这个任务。 慕容恪趁夜发起突袭，后赵大军一触即溃。 慕容恪再趁势掩杀，斩首3万余级，大获全胜。 这一年，慕容恪年仅18岁，他取代慕容翰成为前燕第一名将。 日后，整个天下都将被这个名字为之震惊。 棘城之战标志着前燕彻底立国，再也不怕被后赵一击毙命。 05
十二月，在深山老林躲了大半年的段辽，终于熬不住了，派人向石虎投降，请求派兵接应。 石虎随即派大将麻秋率军3万前去接应。 可是段辽突然改变了主意：＂石虎是羯族人，慕容皝是鲜卑人，我干嘛不投奔鲜卑人。＂ 于是，他又向慕容皝投降，并把后赵军的动向告诉了前燕。 慕容恪率军七千，在三藏口（今河北承德）埋伏起来。 后赵三万大军，全军覆没，主将麻秋仅以身免。 慕容皝两次击败后赵，得意洋洋。 而后，频繁派军袭扰后赵，几次小冲突，都获得了胜利。 石虎权衡再三，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你不南下，辽东和辽西都可以给你。 至此，慕容皝再也不是一个小角色了，而是天下有数的诸侯。 咸康五年（339年）四月，段辽又改主意了，他想投奔后赵，争取石虎的支持，复国。 慕容皝直接弄死了这个二五仔，逐步吞并了段部地盘。 称雄辽西数十年的段部鲜卑，就此嗝屁，只有一些残部辗转南下。 段部鲜卑嗝屁前后对比图 06
段部一完蛋，慕容皝就盯上了宇文部。 前燕想继续做强做大，这个讨厌的对手必须死。 慕容皝想起一个人，他的好大哥慕容翰！ 慕容翰此时就在宇文部，不过他比较惨。 宇文部首领宇文逸豆归，心胸狭窄，对慕容翰非常不放心，派人严密监视，若有动静，就干掉他。 慕容翰为了自保，只能装疯卖傻，装醉鬼，装乞丐，还躺在粪坑里，发粪涂墙…… 宇文逸豆归以为他真疯了，就放松了警惕，恢复了他的自由。 谁曾想，慕容翰趁机把宇文部国内的山川形势全都默记于心。 慕容皝得知大哥的情况后，随即派使者出使宇文部，偷偷见了慕容翰一面。 慕容翰见到使者后，一言不发，微微点头，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使者不明所以，回国如实汇报了情况。 这年二月，慕容翰在慕容皝的配合下，成功回到了阔别七年之久的部落。 七年过去了，慕容翰早已经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慕容皝地位更是稳如老狗，为了对付宇文部，他暂时放下了对大哥的戒备。 兄弟俩重归于好，冰释前嫌。 07
有了慕容翰的支持，慕容皝野心急剧膨胀。 咸康八年（342年）十月，慕容皝在柳城以北建了一座都城，改名龙城（今辽宁朝阳），随后迁都于此。 龙城，好大的志向，这是打算入主中原啊。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先解决宇文部，还有高句丽。 先打哪个，慕容皝去问大哥。 慕容翰分析道：宇文部就是个菜鸡，不足为虑，先打他们，高句丽可能乘虚而入；先打高句丽就不同了，宇文逸豆归鼠目寸光，他不会去救高句丽的...... 慕容皝大腿一拍，就听大哥的。 十一月，慕容皝率兵四万，以慕容翰和慕容垂（慕容皝五子，又是一员猛将）为先锋，攻克高句丽首都丸都（今吉林集安）。 高句丽首领高钊狼狈而逃，被迫向前燕称臣。 果如慕容翰所料，宇文逸豆归全程看戏，坐视高句丽被收拾。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 建元二年（344年）正月，慕容皝对宇文部发动最后一击。 宇文部全军覆没，宇文逸豆归被迫逃亡漠北，最终死在逃亡路上。 宇文部就此灭亡。 宇文鲜卑灭亡前后对比图 逃到漠北的宇文部众后来演变成为了奚族、契丹族。 剩下没来得及逃跑的被慕容皝迁到辽西（北周开创者宇文泰就出自这支部落）。 宇文部完蛋后，慕容皝发大财了，开疆拓土千余里，实力大增。 成为东北亚霸主，与后赵两国鼎足而立。 08
慕容皝回想，慕容翰退三国，守辽东，降高丽，灭宇文，算无遗策，勇猛无双，士卒归心。 越想越怕，这样的大哥太危险了。 杀心即起，一杯毒酒送到慕容翰跟前。 慕容翰如梦方醒，仰天长叹： ＂吾负罪出奔，既而复还，今日死已晚矣。然羯贼跨据中原，吾不自量，欲为国家荡壹区夏。此志不遂，没有遗恨，命矣夫！＂ 说完，饮酒而死，饮恨而亡。 慕容皝终于放心了，再也没人可以对他产生威胁了。 段部、宇文部，他都灭了，后赵，他还打不过。 他还能干什么呢？ 永和元年（345年）十二月，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慕容皝宣布不再用东晋的年号，从此不向任何人称臣...... 可他心中也没什么冲劲了。 也许是为了这个＂王＂，他付出了太多，累了？ 也许是杀了那么多兄弟，愧疚？ ...... 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慕容皝像个普通老人，总是感到孤独...... 直到永和四年（348年）九月的一天。 那天慕容皝出去打猎，见一只白兔飞奔而来，他赶紧弯弓搭箭，不料白兔转瞬不见。 慕容皝速度过快，转向过猛，从马上跌落，摔成重伤。 回宫不久，不治身亡。 当时就有传言说，白兔就是冤死的慕容翰化身的精灵前来复仇的…… Ps： 慕容皝有个本事，傲绝十六国——生儿子！ 个个人中龙凤，擒魏闵，杀苻坚，灭国建国，令人炫目。 慕容家族的＂黄金一代＂登场，前燕即将步入巅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