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第一仗全纪录(四)
打过长江去,推翻蒋家王朝,解放全中国,已经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
第三纵队在淮海战场打了胜仗,老百姓不知道有多高兴。乡亲们问战士:"还走不?还去哪里打仗?"。
战士们纷纷回答:"要打到南京去!"
"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行军路上,人欢马叫,胜利者的姿态,让老百姓看了都高兴。
在台儿庄休整待命期间,刚住下,就传来一个大喜讯。 为了适应正规军建设,中央军委决定整编全国的野战军,华东野战军第三纵队正式改编为第三野战军22军,归第七兵团建制,军长孙继先,政委丁秋生,下辖64、65、66三个师,3万多人,可谓军容鼎盛。其中,64师190团就是"渡海第一仗"的主力。
2月20日,22军从台儿庄启程南进,在陇海线的贾汪车站登上了南下的火车。这是部队第一次乘火车行进,尽管天上下着雨,又是拉煤的敞篷货车,但指战员们情绪很高,歌声不断。大家都很开心,平生第一次过了一把火车瘾。
跨过临时组建的淮河浮桥,部队进入水网地区,湖泊棋布,沟杈纵横。为了阻止解放军南下,敌机不时侦查,轰炸扫射,桥梁几乎被敌人破坏。春雨连绵,道路泥泞,部队行军和炮车辎重开进都很困难。
22军的前身是鲁南八师,他们的根和魂是山东抱犊崮山区。然而,就是这样一支成长于鲁南山区的劲旅,却与水结缘。军长孙继先在艰苦卓绝的两万五千里长征中,他作为红军先遣团的营长,在强渡大渡河的战斗中,率领由17名勇士组成的渡河奋勇队,乘一条小船,分两批,冒着枪林弹雨,成功渡河,为中央红军继续北上打开一条通道。
先渡河,再渡江,再渡海,最后成为扎根海岛、精武奉献的海防劲旅,可以说打了一路的"水战"。在渡河渡江作战中遇到的难题,在渡海作战中同样遇到,破解这些难题,为后来打好"渡海第一仗"积累了经验。
部队越往南走,生活上的困难越多,思想情绪也越复杂。第22军是三野15个军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北方部队。南方天气潮湿,战士们水土不服,吃啥拉啥,吃惯了苞米面和小米,大米饭吃到胃里总觉得扎巴巴的;北方的家乡解放了,家里分了田地,这一走却离家越来越远了。
"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口号,在战士们中间叫个不停,但并不都发自内心。由于全国即将胜利了,一些北方的干部和战士,乡土观念增长,还有人相信家乡人说的老话:"老不走北,少不走南",有人怕去南方,不愿意去南方,说"大米吃不饱,不如高粱煎饼好"
南方人却说南方好,北方人说还是北方好,有个连队的南北方战士居然吵起来。说来好笑,但确实对立情绪严重。北方人有的编着顺口溜:"南方好,南方好,吃大米,铺稻草,水路多,房子小。"这不是颂歌,而是发泄不满情绪,反映着北方人对南方的厌烦心理。
骑兵通讯员也说:"马都不喜欢吃稻草,跟人一样烦躁"。
步兵通信员也骂:"鬼路,不是泥就是水,怎么让俺跑得快?"
其实,许多人并不知道江南什么样,到了长江沿岸,又道听途说什么"江南的墙上能烙饼,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说什么"江南毒蛇多,虫子多,蚊子大"。不会抽烟的小青年,也学着抽烟了,说:"毒蛇、虫子和蚊子怕烟味"。
生活上的疑虑,说说明白,也就过去了。战士们最大的顾虑还是,长江天险能不能过得去。怕我军的木船打不过军舰,怕掉到长江里喂了鱼虾。干部的眼光远些,担心美国插手,英国干涉,引发世界大战。
有的人只好说:"豁出去了,大不了死到长江里喂鱼吧!"也有人说:"拼过长江是个人,拼不过过去了是鬼!"
生死的考验,家乡观念,使一些人产生了动摇逃跑的行为。由于种种原因,从开始渡江准备南下要渡江以来,两个月里,全军共逃亡375人。这可是三个武装连队的人数啊。一支部队短短时间里,有这么多的逃亡,红军时期没有,抗日战争中没有,解放战争三年中也是少有的。
这是为什么?原因之一,解放战士太多补充连队,特别是淮海战役中"即俘即补"的一些俘虏兵,不少人无奈才换上了解放军服装。他们还是为了暂时的生存,都是从死亡线上爬过来,他们对战争已经厌倦。人民解放军这个大熔炉,还没有完全熔化他们。
当逃兵开小差的人,不仅有解放成分,一些从解放区带着光荣花参军的翻身农民子弟,以至有些班长、排干部,也逃之夭夭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当处于最苦难的深渊时,把生命看得不是那么宝贵,可是,当生活美满幸福时,便觉得生命太宝贵了。战争到了最后关头,胜利的曙光照耀着神州大地,"好日子就要来了",谁还肯作最后的牺牲?中国革命眼看就要胜利了,还要最后去战死,只有那些具有崇高理想,愿意为一个美好的社会献身的战士,才仍然会视死如归。
"海无边,江无底,长江能过得去吗?",这是战士中顾虑最多的。这不是几个人闷在心中的想法,是大多数人想说又不肯说出的话。
长江自古被称为天堑,江宽水深,马上到来的春汛,让江水更是流急浪涌。为了阻挠人民解放军渡江,敌人在宜昌至上海的1800余公里长江沿线,部署了115个师70万人的兵力,130余艘军舰在长江下游和中游巡弋,封锁江面。另外,敌人还有300余架飞机在武汉、南京、上海等地支援陆军作战。
人民解放军靠什么渡江,我们只有木帆船,要以木帆船对抗敌人的军舰、飞机和大炮,突破敌人经营已久的长江防线,谈何容易!
军长孙继先在二万五千里长征中,冲锋陷阵,亲历了血战湘江、突破乌江天险、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等河川经典战斗,全军将士对他很是信服。
他说:"渡江作战和陆地攻城不同,如果第一梯队遭遇失败,第二梯队将面临更残酷战斗,以至于准备一场水上、滩头的大血战。我们22军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做最艰苦、最困难的准备,这是夺取胜利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