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五月,继上海四月政变后,长沙又发生"马日事变"。不久,武汉国民党反革命派公开叛变革命,作出了一系列的反共、反人民的措施,记得在军队方面的有:共产党退出国民革命军,政治工作人员不准召开会议,政治工作人员必须受军事指挥人员的指挥等。此外,各处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都遭到逮捕、屠杀。 当时我在军阀唐生智部三十六军任营党代表。部队正沿京汉路由河南撤回汉口,我得到国民党叛变革命的消息,看情况不好,就连夜乘机逃走。这时,沿线已被控制,各站都在盘查。 到了湖北随州的广水,天墨黑,盘查的士兵没有发觉我。 我曾在广水铁路工会做过群众工作,认识不少工人。我便打算去工会。路上远远地看见几个工人,提着马灯朝车站这边来,走近时,一位认识我的司机立即招呼我,惊讶地问道:"你还没有走吗?" "刚从柳林逃到这里。想回汉口,特意来找你们。" "往南开的都是军用车,恐怕坐不上。"他有些为难地说;其他几个人也都锁紧眉头,面面相觑。我看他们有难色,就说:"那我就走小路吧。" "那还行?沿路都在查,步行很靠不住:再说,那要走多久呀!"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大悟似地说:"单开车头出去!" 这话顿时提醒其他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对,就这样干!既秘密,又快。" 我激动地说:"太谢谢你们了!" 时间已经是午夜,初夏的夜风,还是透凉的。几个人急急地向车站走,使我有种神秘的紧张的感觉。 汽笛"呜——"的一声,车头飞也似的开出了广水。 车头在黑夜的平野上疾驰。我想到我们被迫害,做政治工作的不让带兵,现在被人撵走,连性命都难保……"心里非常气愤。如果我们握有兵权在手,岂不干他几下吗?那有这样容易离开部队?…… 快到花园时,车停住了。那位工人同志好像很抱歉似地对我说:"再不能往前开了,午前我们要赶回去。你一路小心吧!"我点点头,跳下车,说了声"谢谢!"就和他们分手了。 回到汉口,找到组织,诉了诉逃回的情景。对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做法,非常不满。由于陈独秀忽视掌握军队,要共产党员不要带兵,要用政治方式和平解决,所以当国民党右派一旦叛变,倒戈戕杀革命时,就使我们处于几乎无力抵抗的危险境地。 这时,反革命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对武汉实行封锁,广东军阀封锁了粤汉路,长江航运被帝国主义和四川军阀杨森封锁了;市面上一些资本家及奸商故意罢业,停止贸易。 七月十五日,武汉国民党反动派正式与共产党决裂,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展开大规模的屠杀。面对着这种局势,我既焦急又气愤,心想,革命非要有武装不可。 经刘力劳同志的介绍,我在贺龙同志的二十军特务营当副连长。这个连有一百多条驳壳枪。抓住了枪杆子,我心里着实高兴。以后,怀着极大的热情随部队到南昌,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八一"起义。 起义后,部队南下向广东进发。八月六日,最后一批起义部队撤出南昌。卫戍司令彭干臣同志要我留下,了解一些敌人的情况,并设法与袁州毛泽东同志带领来参加起义的一千多武装联系,同时,交给我一封与省委联系的信件,他们就走了。 送走他们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将急待处理的事情办完,东方已渐发白,鸡啼四遍。我卸去武装带,想眯一会,外面忽然跑进人来,气吁吁地说道:"副官长,敌人出来了,省政府被包围了,赶快走吧!……"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啪—嘭"的枪声。我没有料到潜伏的敌人出来的这样快,于是急忙穿上便衣,往大门口走,迎面就碰上几个敌兵持着枪从街上跑来,冲着我问:"喂!里面有人吗?" "有!"说完我就往街里走,其实里面早就没有自己的人了。 我一口气跑到西大街光亚瓷器铺。那是一座小店房。我认识店里两个店员是同情共产党的;店里刘老板,也见过几面,在大革命时期,表现还不错。 大家都深怕敌人发觉我。上午,几个人分头出去打听消息。一会回来说:"街上已经戒严,在挨户搜查了!"我正在忖量,老板娘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搜到隔壁来了,唐先生,怎办呢?" 这片小店,只有一楼一底,要藏是藏不住的。大家正在犹豫,我便往楼上去看看,见一个大座瓶,足有四尺来高。真是"急中生智",我把这大座瓶放倒,先将脚伸进去,然后缩进身子,刘老板急忙把瓶扶起,顺手往瓶口上盖了一顶破草帽。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来,接着就听见刘老板陪着笑招呼:"老总,请检查,我们这里没有外人。" "没有共产党吗?" "没有,唔,老总!" 敌人的脚步声听得很清楚。忽而,格登格登的皮靴声响到瓶边来,忽而,格登格登地又踱远了。我心里又紧张,又愤恨。直到听见下楼的声音,我才松了一口气。刘老板上来,气愤地跟我说,他们还凶狠地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了几句,才扬长而去。 一连三天紧闭城门,戒严搜查。城内的情况我了解了,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不能久呆在这小店,便打算出城赶部队。我跟他们商量。店员们搔着头在想办法。 半天,刘老板皱着眉头说:"路是有一条,恐怕你不能走。" 我坚决地说;"只要能出城,什么路都能走!" "从阴沟里爬出去。" "行!"就决定这样走。 店员赵瑞祥、魏运利等凑了几块钱给我,又送了一套衣服。半夜,刘老板便领着我钻进阴沟。 夜,黑黝黝的。沟里的污水半尺来深,臭得人恶心。刘老板打着手电,忽明忽灭;两个人都憋着气,半句话也不说,躬着腰一步一步地走着。走了约摸半小时,走到了城墙外面,趁天亮前的一阵昏黑,我们安然地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 在离城三十里刘老板的老家吃完饭,换去一身脏衣服,说了些感激他们帮助的话,就和他告别,向抚州的大路迈进。 我回头眺望英雄的南昌城。南昌,我们是要回来的! 撤出汕头好几天了。 我们直属队机关在葵士遭到广东军阀部队的堵击,仓卒迎战,又无阵地,虽然经过激战,终因我寡敌众,被迫连退五十里。在大片甘蔗地里,不便联络,敌人又紧追搜索,情况很混乱,部队失散了。 只我一个人了。去哪里呢?路既不熟,土匪又多,而且周围都是敌人,封锁得很紧。难道革命就失败了吗?不,不可能!海陆丰有我们的队伍,湖南也有我们的武装……有我们的党,我们的同志们,在未死以前,还是应该想办法找党,找队伍。 空着双手,赤着脚,我不敢走大路,只是沿着路旁的田塍走。身上分文没有,饿了就向小摊上要点残食充饥,晚上就露宿在甘蔗地里。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浑身都是一股酸臭气。这样,走了三天。 第四天,走在一个旷无人烟的大坝子上,太阳已经靠在西山顶了,映出半天晚霞。还是早上吃了东西,现在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响。在小沟里掬了几口凉水喝,继续走;希望能看到一家农户,要点饭吃,在屋檐下蹲一宿,明天就可以到潮阳城。据老乡说,离潮阳城只有三四十里了。 太阳消失在群山的后面,时近黄昏。眼前是一个大湖沼,远远的山,平静的湖水,被落日染得一片通红。转过一垅甘蔗地,见一个五十岁开外的放鸭的老汉在把鸭群往竹棚里赶,一只小船泊在湖边,船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正在淘米。看见他俩,心里好象有些着落,就在湖边坐下来。 等他将鸭群拢在竹篱笆内以后,才上前和他打招呼,向他说明我是二十军的,被打散了,想借住一宿。 他听我说是二十军贺龙部队的,用善良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一番,大概见我还有学生的模样,问道:"你是读书人吧?" "是呀,在军队里当文书。"我这样回答,既不暴露身分,又合他的臆想。 他点点头:"好嘛,你坐下来歇歇吧。"然后在临时垒的陶灶前,一面加柴火,一面对我说:"现在路很难走呀!土匪很多。" "不瞒老伯说,我的钱全给抢光了,只剩一个光身人啦!" 他很同情我的遭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年头,你是过路人,有钱不要放在身上,埋在地里,在村里找上一家人,把一点钱给他,请他搭救你。等风声好一点,就把地下的钱挖出来,再拿一些谢过他,他就可以送你出去;不这样,你有钱命也难保。"他说得很淳善,我相信这是他饱经风霜得来的经验。 饭好了,一只小钵只焖了那么一点饭,他还再三地让我吃,我婉言谢绝了。其实,我饿得头都有些发晕。推让一会,他指着一碗锅巴说:"走了长路,不吃行吗?"我拗不过他的盛意,就吃了几块锅巴。 晚上,三个人睡在船上的一块窄板上,我们又聊起来。他问我:"家里还有老人吗?"我说有。 "你怎么不回去呢?世道这样乱,家里又有老人,还是回家吧!"话里充满老人的慈爱和怜惜。我表示很感谢他善良的劝导。 接着,我就慢慢地向他讲:为什么我不回去,为什么穷人总是过苦日子,为什么要革命,只有革命才能过好日子等革命道理。他默默地听着,最后,深情地说道:"你们闹的这革命能成功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当我向他告辞的时候,他从破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慢慢地打开,将仅有的十一枚铜元,攥在手里对我说:"想捉只鸭子给你,你也没法弄来吃,也不好带,这里有点钱,你放在身边吧!" "不,老伯,留着你自己用,我有办法。"我推辞不肯要,深知老汉这十一枚铜元得来不容易。 "你们为穷人奔走,这点钱就算我的心意吧。"老汉再三地推让,我只好收下。双手捧着这十一枚铜元,我感到它是那么温暖。望着老人那满是皱纹的慈祥的面庞,没有什么语言能表达我感激的心情,最后说了一句:"老伯,我走了!" 转身才走几步,他又唤回我,微颤着手将一顶斗笠戴在我头上:"这顶破斗笠你戴去吧,遮遮太阳,免得人家看出你是外江人。" 我拉着他的手,看着他那满含感情的眼睛,是这样充满着体贴、爱怜,半晌我才说:"老伯,你自己保重吧,将来我们会见面的。"他颔首示意,我忍着两眶热泪,默默地离开了他。 走着,我不时地回头看望,远远的还见他站在田塍上挥手:"一路要小心!" 经过一夜安逸的休息,又结实地吃了顿早饭,迎着东方泛起的血红的朝霞,我迈开快步,直奔潮阳城。 傍午,进了潮阳,通身给搜查一遍。街上是冷清清的,很多门户都关着,或封着。在城里转了一趟,没有遇见熟人。 我想部队虽然撤出了汕头,那里总会有人的,但一打听,坐小轮船到汕头要十二枚铜元,刚才吃饭花了三枚,钱不够了,怎么办呢?走陆路吧,危险性大…… 正踌躇不决,见前面一个手执小红旗的铁路工人走来,使我倏然想起广水工人的帮助,看看周围人少,就上前向他说:我是二十军的,现在想离开这里,没有钱,请帮帮忙。 他听我带有湖南口音,用谨慎的眼光看看我,很为难似的沉默着。我又说了一遍。他指着车站外的栅栏淡淡地说道:"你在那里等着我吧。" 从他小心拘谨的态度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我正在纳闷,见他缓慢地走来了,又轻轻地对我说:"走吧。"便领着我往码头走。 到了码头上,他又让我等一下。他在寻艘开往汕头的汽轮上,和一个工人咬着耳朵简短地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唔唔地点点头,神秘地看我一眼,接着就把我引上船去,指着舱边的角落说,"就坐在这里吧!" 他俩都用同情的眼光向我点点头就走了。我暗暗自忖,他们小心谨慎却满腔热忱,真是令人钦佩、感激。在这样的动荡的年月,他们仍能如此热情地帮助我们,可见党的影响的很普遍了。 汕头的白色恐怖更为器张,到处贴着杀人的告示,反动军官在街上晃来晃去,行人也是惶恐于色。不久前,我们驻在汕头时,被美、日帝国主义炮轰倒坍的房屋还残存着;市面是凋敝的,呈现着一种恐怖的气氛。 我夹杂在人群中,走不多一会,在一家商店门口,碰到两个我们粮秣处的同志。他们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会意地跟着他们。到偏僻的地方时,他俩惊讶地说: "哎呀,你还在这里!" "我是刚到的。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他俩皱着眉头回答我。 "那我们还是应该去找党的关系!" 三人回到街上转了几趟,午后了,一点头绪都没有,都认为要在这猖狂的白色气焰中找到关系,是不容易的,而且这里也非久留之地。这样我们便决计去上海。 他俩凑了点钱买到一张船票,好在人多混杂,三个人便混挤上船。当天下午,我们就离开了汕头。 日本船查票很严。查票时我钻在货舱底下。被发觉了,受到一顿辱打。吃不上饭。有些同情的人,在吃饭时将剩饭藏在衣襟里,偷偷地给我吃。饿一点肚子还不要紧,但帝国主义和他们的走狗们所施给的凌辱,却使人难以忍受。 有一天,查票的人把我捆在船沿的铁栏杆上,让风雨吹打我,让阔佬们嘲笑我。我咬着牙忍受着侮辱,抑制着内心的仇恨,心想:总有一天要算这笔账的! 面前是无垠的大海,波涛冲击着船舷,矫健的海鸥驾着呼啸的海风,掠过汹涌的大浪…… 一个革命战士,在革命的暴风雨中,要经受得住考验! 我怀着希望,怀着热忱,来到十里洋场的上海。 上海,六个月前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气焰还没有收敛;"宁可枉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的"清党",在这里继续恐怖地进行着,这个繁华嚣闹的都市,渗透着一股强烈的血腥的气味。 在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始终没有遇见一个熟悉的人。三人身上早已没有分文,饥饿又袭击着我们。 正踯躅街头,绞尽脑汁想办法时,突然听见过路人当中,有湖南口音。这使我想起上海有一个湖南会馆,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心想,湖南人住湖南会馆,问题是不大吧,也许能在那里见到熟人。打听到湖南会馆的地址,满怀高兴地往会馆走去。 刚到会馆门口,就见一个肥头阔耳的人正往外走。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很面熟的人。这人名叫聂荣台,一个纱厂的经理,也是湖南会馆的董事,北伐军打到武汉时,他曾在汉口请吃饭,我也去了,那时他说过不少恭维革命的话。真是"他乡遇故知",竟在这里碰上了。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和冲动,使我无暇去考虑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急着上前和他打招呼。还没有等我开口,他的脸刷地就挂下来了,轻蔑地扫了我们三人一眼,大声嗥叫:"你们都是共产党,这里要杀你们,赶快给我滚开!" 半年前,革命正在蓬勃发展的时候,他殷勤谄媚;现在命受到挫折,我们困难的时候,他就翻脸不认人。这种阴险、两面派的嘴脸,原是资产阶级的本色呵。 我顿时气得义愤填膺,立即厉声地质问他道:"这里是湖南会馆,难道湖南人不能住吗?你在汉口请我们吃饭、讲的话,你就忘记了吗?"当着人面前,老底子一揭,他瞠目结舌,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一扭身,踉跄地爬上一辆黄包车溜了。 我的气并没有消,手还在微微地颤抖着,真想一把火将会馆烧它个干干净净! 我们又回到大街上。 黄昏,高大的怪物似的楼房里,忽闪忽闪地亮着灯光,猥亵的乐曲,充塞着这闷燥的空间;形形色色的人群,噪杂声,还有那凄厉的囚车,不时地从街上驶过……黑夜,裹住上海。 我们一整天粒米没有落肚,拖着疲困无力的脚步,躞蹀在黯淡的街灯下。青色的短衫背上,已满是斑斑的汗渍,草鞋也破了。我默默地走着,想着:到上海仅仅一天,决没有这么容易就找到党,可是明天,后天…… 夜晚,就坐在商店骑楼下打盹,还不时地遭到警察的非难,用棍子来赶。最后,我们不得不在雨篷下蹲下来。秋天的凉风,徐徐吹到我们身上;尽管街头卖夜食的悠长的喊声不断传来,引诱着我们,我们还是在疲乏中酣然入梦了。 天明,又在街上转来转去。没有找到党,象失去了灵魂一样。 午后,我们转到法租界,在街口处突然遇见我在三十六军时的一位党代表。这一下我高兴极了。他见我们这副颠沛流离的形象,有些怔悸。我没有等他说话,就赶紧问道:"党的关系找到了吗?" "没有。这里情况也不太好。"他蹙紧眉头说道。 "现在准备去哪里呢?" "说不定……我最近就要离开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我这里有十二块钱,全给你们吧!"说完将几张簇新的纸币给了我,就匆匆地走了。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想要说的话也只好作罢。 有这十二块钱,心里比较踏实了些。在卖剩菜剩饭的小摊上,我们饱饱地吃了一顿;晚上在一家小客栈住下,三人还添了点寒衣。 一连几天的奔走,还是没有什么眉目,三人停留上海,终非善策,于是我们决定分手。我只身搭轮船西上汉口。 我又回到了武汉。 长江远远地从西天奔腾而来,武汉雄伟地矗立在江边。转了几个月,现在又回到了这里。看到它,觉得是这样地熟悉,又是这样地陌生,不禁引起我的感慨与回忆: 去年九月,我随着势如破竹的北伐军来到武汉,全城悬灯结彩,龟山上竖立着二十来丈高的"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巨大铁标语塔,从帝国主义手里收回了租界,那时,人心振奋,整个武汉沸腾起来了。 "马日事变"后,我从广水逃回武汉,这里,就已经听不见激昂的歌声,看不见雄壮的工人纠察队,而是萧条、冷落的景象。 而现在的武汉,更是面目全非,江汉关边的"打倒帝国主义"大标语被粉刷掉了,龟山的铁标语塔被拆毁了,都市弥漫着白色恐怖…… 在武汉,我终于找到了党,在长江局找到了同志。 数月来的波折和遭遇,更加使我浑身充沛着斗争的力量。 在这短促的艰难的行程中,我得到很多的生活教训,受到深刻的阶级教育:广水的火车司机、南昌瓷器店里的人们、潮阳的放鸭农民和铁路工人,和那纱厂资本家的阴恶嘴脸等等,联想起来,使我鲜明地看清了什么人是朋友,什么人是敌人;更使我认识了党的正确领导与掌握武装的重要。 这短促的行程,是我永远难以忘却的! 一九二七年,是我永远难以忘却的一年。 作者: 唐天际同志(1904——1989年): 原名唐时雍,曾用名唐文发、唐天济。1904年10月22日生于湖南省安仁县。青少年时期,一边参加劳动,一边发奋读书。在读中学时受五四运动影响,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参加进步学生运动。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同年考入黄埔军校第4期。参加了广东革命政府第二次东征陈炯明作战和国共合作的北伐战争。1926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调任国民革命军第36军1团3营党代表,后任贺龙任军长的第20军特务连副连长,随军参加南昌起义,曾任南昌卫戍司令部副官长、南昌起义军第9军粮秣处副官长。南昌起义失败后,根据中共组织指示返回家乡从事革命活动。1928年初参加湘南起义,任安仁县苏维埃政府主席。后随朱德、陈毅到井冈山,任中国工农革命军第4军28团连、营党代表。同年8月调任中共湘南特委军事委员、湘南游击大队大队长,率部独立坚持游击战争,曾任中共湘南特委代理书记。1930年起,任东江红军第50团政治委员、红22军第2纵队司令员、第64师师长、红5军团第40师政治委员、红15军政治部主任、第44师政治委员、红3军团第5师政治部主任等职,参加了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和长征。到陕北后,任红15军团政治部敌工部部长、政治部副主任,红4、红31军参谋长,参加了直罗镇、东征、西征、山城堡等战役。1937年任援西军政治部宣传部部长。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八路军野战政治部民运部副部长,八路军驻第1战区联络处主任,晋豫边区游击支队司令员。1940年起任第129师新编第1旅政治委员,太行军区第四军分区政治委员,太岳军区第四军分区司令员,率部参加了百团大战和太行、太岳区反"扫荡"。抗战胜利后赴东北,任吉东军区政治委员,吉林军区和东北前线第1指挥所副政治委员兼主任,东北野战军第1兵团、第12兵团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参加了三下江南四保临江、辽沈、平津、衡宝等重大战役。新中国成立后,先后任第21兵团政治委员兼桂北剿匪委员会主任、湖南军区司令员、荆江分洪工程总指挥兼工程部队司令员和政治委员、防空部队政治委员、中央军委财务部副部长、总后勤部副部长等职,为加强我军防空力量和财务、后勤建设作出重要贡献。是中共七大代表,第四次全国人大代表,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第二、三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四届全国政协常务委员。1978年当选为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委员。1989年2月20日在北京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