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洛阳中的河东柳氏到底有多牛？

　　近日，根据畅销小说《风起洛阳》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上线，剧中的角色柳然源出中古时期的高门士族河东柳氏，而河东柳氏这一设定也被剧中人物屡屡提及，那么，河东柳氏又源出于哪里？又是怎么成为高门士族的？且听一一解析。
　　一hr唐人编纂的谱牒姓氏学专著《元和姓纂》（卷七）柳氏条载，周公孙鲁孝公子展，展孙无骇，以王父字为展氏，生禽，食采柳下，遂姓柳氏。
　　一般认为，柳下惠就是柳氏的始祖，而柳氏则始出姬姓，其先为展氏，是周公旦的后人，对此，《新唐书宰相世系三》（上）也有明确说明：
　　柳氏出自姬姓。鲁孝公子夷伯展孙无骇，生禽，字季，为鲁士师，谥曰惠，食采于柳下，遂姓柳氏。
　　综上，柳下惠，是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因食采于柳下，即其封地为柳下，后来，便以柳为氏，惠是其死后的谥号。
　　鲁僖公时，鲁国司寇臧文仲把持朝政，而展禽（即柳下惠）为士师，因为不事逢迎，一再遭贬黜，孔子活动的年代比柳下惠约晚一个半世纪，但《论语卫灵公》记录下孔子为其抱不平，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而有关柳下惠的主要事迹，《国语鲁语上》有记载：
　　齐孝公来伐鲁，臧文仲欲以辞告，病焉，问于展禽。对曰：‘获闻之，处大教小，处小事大，所以御乱也，不闻以辞。若为小而崇以怒大国，使加己乱，乱在前矣，辞其何益？’文仲曰：‘国急矣！百物唯其可者，将无不趋也。愿以子之辞行赂焉，其可赂乎？’
　　展禽使乙喜以膏沐犒师，曰：‘寡君不佞，不能事疆埸之司，使君盛怒，以暴露于弊邑之野，敢犒舆师。’齐侯见使者曰：‘鲁国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公曰：‘室如悬磬，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对曰：‘恃二先君之所职业。昔者成王命我先君周公及齐先君太公曰：女股肱周室，以夹辅先王。赐女土地，质之以牺牲，世世子孙无相害也。君今来讨弊邑之罪，其亦使听从而释之，必不泯其社稷；岂其贪壤地，而弃先王之命？其何以镇抚诸侯？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许为平而还。
　　这一史实就发生在鲁僖公二十六年，即公元前631年，齐孝公伐鲁，臧文仲无计可施，在紧要关头，是展禽（即柳下惠）派遣并授意弟弟展喜一举说服了齐孝公退兵，从而，暂时挽救了鲁国，《左传》的记载也大体一致。
　　三国时期，韦昭曾为《国语》中的这段史实做注时，也涉及到柳下惠得名的由来，展禽，鲁大夫，展无骇之后柳下惠也，字展禽也。获，展禽之名也。而《淮南子》（高诱注）也说，展禽家有柳树，身行惠德，因号柳下惠。
　　柳下惠被孟子誉为圣之和者，而民间关于柳下惠最为人熟知的，当推坐怀不乱的故事，这一成语最早出处大概来自《孟子万章下》，其中，记载了柳下惠剖白心迹的一段话，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
　　这段话的大意是说，你是你，我是我，纵然你在我旁边赤身裸体，哪里能就沾染到我呢？表现了柳下惠洁身自好，不为凡俗所动的道德追求。
　　二hr有关河东柳氏的始末，《元和姓纂》（卷七）柳氏条进一步写道，鲁灭，（柳氏）仕楚。秦并天下，柳氏遂迁于河东。秦末有柳安，下惠裔孙也。
　　北宋人陈彭年、丘雍编纂的语言学著作《广韵》中有更为详实的记载，鲁为楚灭，柳氏入楚，楚为秦灭，乃迁晋之解县，秦置河东郡，故为河东解县人。
　　一言以蔽之，鲁国先被楚国灭亡，而楚国又被秦国灭掉，柳氏也因而先入楚，再入秦，入秦之后，迁居解县，即今山西省运城市解（读作hi）州镇，秦朝在此置河东郡，这便是河东柳氏的由来。
　　汉末，世族大家遭受打击，但魏晋南北朝，又有所谓五姓七家之说，而有唐以来，关中则有韦、裴、柳、薛、杨、杜等高门望族，其中，弘农杨氏起自东汉，京兆韦、杜以及河东裴氏也在曹魏时期崛起，而河东柳氏的发迹要晚很多，柳氏成为真正的高门甲族，至少还要等到南、北朝时期，此后，延续到隋、唐。
　　《新唐书宰相世系三》：楚灭鲁，仕楚。秦并天下，柳氏迁于河东。秦末，柳下惠裔孙安，始居解县。安孙隗，汉齐相。六世孙丰，后汉光禄勋。六世孙轨，晋吏部尚书。生景猷，晋侍中。二子：耆、纯。耆，太守，号‘西眷’。耆二子：恭、璩。恭，后魏河东郡守，南徒汝、颍，遂仕江表。平阳太守纯生卓，晋永嘉中自本郡迁于襄阳，官至汝南太守。四子：辅、恬、僳、奋，号‘东眷’。
　　柳下惠裔孙安，最早迁居解县，但直到西晋柳轨，才开始进入正史，而自柳轨孙耆、纯始分为西眷、东眷。
　　但与《新唐书宰相世系三》记载不同，据韩树峰先生在《河东柳氏在南朝的独特发展历程》一文考证，柳氏东眷南迁，或许晚于西晋末年的永嘉东渡，而是在之后的（前）秦、（后）丧乱之际，才开始南迁湖北襄阳的，而东晋则将襄阳侨置为雍州。
　　相较于琅琊王氏、清河崔氏等高门士族，河东柳氏南迁较晚，且雍州当时尚为蛮族居住区，远离政治中心，因此，终东晋一朝，河东柳氏并未能显达，但是，东晋后期，刘裕镇襄阳，而刘裕即后来的宋文帝，柳氏也因此得以与刘宋政权建立联系，成为刘宋一朝的佐命功臣，并逐步发展成为襄阳一带的地方豪强，从而，为柳氏进一步迈入高等士族奠定了基础。
　　刘宋时期，文帝刘义隆发动三次元嘉北伐，但以北府兵（相当于中央军）组成的东路军节节败退，而由柳元景率领的由地方势力雍州豪族集团组成的西路军却势如破竹，直捣潼关，从而，使得其在刘宋政权中的地位日益重要。
　　三hr河东柳氏在成为襄阳地方豪强之后，要想成为高门士族，至少还要迈过两个台阶：其一，入主京师，当时的政治、文化中心建康，即今江苏南京，这一步已经由靠军功起家，并与刘宋政权合作的柳元景率先实现；其二，则是摆脱粗鄙武人的形象，以武入文，进而获得文化上的优势，从而，与当时的南朝王、谢家族比肩，而这一转型将由柳元景的侄子柳世隆完成。
　　《南史柳元景传附世隆传》，世隆少立功名，晚专以谈义自业。善弹琴，世称柳公双琐，为士品第一。常自云：‘马矟第一，清谈第二，弹琴第三。’在朝不干世务，垂帘鼓琴，风韵清远，甚获世誉。
　　尤其是柳世隆诸子，更是在音律、尺牍、篇什、玄言、《老》、《易》等当时高门士族所崇尚的文学、艺术等方面有了长足的提升和发展，并得以和王、谢等世家子弟们交游、往来，其子悅、惔一度被王俭誉为柳氏二龙，而谢沦则称赞柳世隆的另一个儿子恽，宅南柳耶，可为仪表。
　　旧时王谢堂前燕，刘禹锡的这句诗可谓家喻户晓，而王、谢两家正是南朝时期最为著名的世家大族和文化名流，而王俭、谢沦则是当时王、谢家族中的代表，而王俭、谢沦对于柳氏子弟的称许，恰是南朝高门士族接纳和认可河东柳氏最有力的旁证，而河东柳氏比王、谢两家绵延更久的原因，则在于河东柳氏文武兼善。
　　继宋、齐之后崛起的萧梁政权恰好又以雍州势力为基础，而河东柳氏又是雍州豪强的中坚，其家族与萧梁政权之间的关系愈加紧密，也让河东柳氏的仕宦和婚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柳世隆子孙也得以频频与皇室联姻，从而，跻身于一流的高门士族之列。
　　史称，（柳世隆子）惔恽憕及忱三两年间四人迭为侍中，复居方伯，当世罕比。
　　四hr柳元景、柳世隆叔侄作为河东柳氏东眷，在南朝跻身高门士族，而河东柳氏西眷则留守北朝，其中，柳虬和西魏、北周名臣独孤信交游，而独孤信有三女，一嫁北周明帝，一嫁隋文帝，一为唐高祖的母亲，堪称三朝皇后，可谓煊赫一时，而柳虬及其诸弟因此得以高居显位，子孙也备受礼遇。
　　《北史柳虬传附桧传》称，兄（虬）则职典简牍，褒贬人伦；弟（庆）则管辖九司，股肱朝廷。可谓荣宠矣。然而四方未静，车书不一，桧唯当蒙矢石，履危难，以报国恩耳。
　　最为重要的是，河东柳氏西眷因为与自西魏、北周皇室之间的关系，由此，确立了其家族在北朝的地位，而之后的隋、唐正是以北朝势力为基础建立的统一王朝，从而，也为河东柳氏将其门第延续至隋、唐两朝奠定了基础。
　　河东柳氏西眷后人中最为人熟知的，当属柳宗元与柳公权，柳宗元六世祖柳庆，正是柳虬的弟弟。柳宗元是我国唐代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唐宋八大家之一，与韩愈并称韩、柳，与刘禹锡并称刘、柳，又与王维、孟浩然、韦应物并称为王、孟、韦、柳。
　　有学者考证，中唐刘家中，柳宗元撰写墓志铭最多，而墓主又多为其家人、亲属，共有20人，从而，为我们一窥其家族的姻亲关系提供了线索，其中的薛姓、裴姓与柳氏同为河东三著姓，而弘农杨氏则为东汉以来的望族，由此足证柳氏作为河东大族已成定论。
　　参考资料：
　　《中古河东三姓文学研究》（陕西师范大学博士梁静论文）
　　《隋唐河东柳氏及其源流》（李红）
　　《家族图谱与家世记忆柳宗元自撰家族墓志碑铭文的文化蕴涵》（李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