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故事高平陵事变与曹魏浮华案（中）

　　衣赐履按：上一回，我们讲了魏明帝曹叡时期的一桩案子，当时一帮子名士诸葛诞、邓飏等人，以其浮华而被曹叡免职，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浮华案。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感觉，我在读这一段时，始终保持着一头雾水、两眼发直的状态。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因为谋反而被诛族，或者因为杀人而被下狱，当然没有疑问。但是，一个人因为浮华而被免职，就让人有些迷惑。浮华是什么鬼？一个人因浮华而获罪，是因为他衣服穿得太夸张，骨骼长得太清奇，还是牛逼吹得太炫酷？如果连浮华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谈浮华案却谈得口沫横飞，言之凿凿，那一定是在扯淡。
　　刘蓉先生在《汉魏名士研究》一书中，对各种浮华现象进行了比较全面的梳理，我偷个懒，借来用一下。
　　汉晋时代，对浮华二字，因不同场合有不同的理解，不可一概而论，比如，与节俭相对，浮华可以指奢靡浪费；如果与章句儒学、传统礼法相对，那么，热衷交游、不守章句、摒弃礼乐等，都可视为浮华；若与人才推荐、选拔关联，浮华则与事功相对，主要指那些有名无实，只会吹牛逼，一做事儿就麻爪的人；到了晋朝之后，浮华还可以指轻薄诈伪、骄奢放纵的社会风气；如果从社会思想史的角度看，浮华又多指清谈、玄学；另外，在魏晋时期，浮华还可以指朋党，等等吧。
　　那么，明帝曹叡反浮华，他反的是哪一种呢？我们还是从被他办了的那些干部着手探讨。
　　《三国志曹爽传》载，南阳郡（河南省南阳市）人何晏、邓飏、李胜，沛国（江苏省沛县）人丁谧、东平国（山东省东平县西南）人毕轨，名声都很大，当官儿的热情都很高，但是，曹叡认为他们浮华，将他们全部抑黜。等到曹爽辅政之后，这些人都被提拔，成为曹爽的心腹。我们就从这几个浮华之徒入手，看看他们都浮了哪些华。
　　上一回，我们摆了一个十五个人的浮华团伙儿，四聪八达三豫，夏侯玄荣登四聪，诸葛诞位列八达，三豫则是中书监刘放的儿子刘熙，中书令孙资的儿子孙密，元老大臣卫臻的儿子卫烈，其他人的姓名，史书没有记录。那么，何晏、邓飏等五人，是四聪八达的成员，还是仅仅为这个浮华团伙儿的追随者，我们不易确定。但既然史书说他们都因浮华而被曹叡抑黜，那我们姑且把他们都视为浮华之徒，一个一个捋一遍。
　　何晏，上回已经介绍，他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孙子，曹操的养子兼女婿，非常有才，但是，在曹丕朝一直跟家里待业，在曹叡朝也未受重用，担任那种无职无权的闲差，因为笔杆子厉害，有时候替曹叡写点吹拍文章。比如，公元232年，九月，景福殿落成，曹叡就让何晏写了一篇《景福殿赋》，为曹叡歌功颂德。有学者认为浮华案发生于公元230年，何晏也遭到抑黜，那么，曹叡就不可能在两年后让何晏主笔《景福殿赋》，从而证明何晏并非浮华之徒，因为他没有受到抑黜，云云。我不能同意这种观点，上一回我们已经讨论，浮华案应该发生在公元232年之后，甚至可能发生于董昭去世的公元236年，与何晏写《景福殿赋》并不矛盾。只不过，何晏本来当的就是那种不咸不淡的官，他免不免职，讲真，对曹叡和何晏本人都无所谓。曹爽辅政之后，任命何晏为吏部尚书，负责推荐选拔人才。
　　邓飏，字玄茂，东汉开国功臣邓禹的后人，从小就播大名于京师。明帝曹叡时，邓飏为尚书郎，又做洛阳令，后来因事免职，再之后又做中郎，进而做到中书郎。中书郎，应该是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的手下，那么，他与刘、孙二人的公子，位列三豫的刘熙、孙密应该相当熟识。《三国志曹爽传》裴松之注引《魏略》载，最初，邓飏与李胜等人都为浮华友，邓飏到中书工作之后，浮华事发，明帝曹叡把他赶出朝廷，不再任用。到了正始初年（正始元年为公元240年），曹爽辅政之后，邓飏外放做了颍川郡（河南省禹州市）太守，又转任大将军长史，后来做侍中尚书。邓飏这个人，据说贪财好物（飏为人好货）。在朝里任职时，向一个叫臧艾的干部许诺，给安排个好岗位，臧艾就把老爹的一个小妾送给了邓飏。所以，京师有民谣说，以官易妇邓玄茂。用官位换美女的那个家伙，就是邓飏啊！据说邓飏推荐干部，都是这么干的。因此，吏部尚书何晏选拔人才颇不得人，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邓飏的原因。
　　衣赐履说：邓飏好货，成为他的污点。前面我们讲过，太尉蒋济在当中护军的时候，主管武将的选取，当时洛阳流传民谣：欲求牙门，当得千匹；百人督，五百匹。也就是说，曹魏老臣蒋济，买官儿卖官儿是出了名的，但并没有人说蒋济选人颇不得人。这就是典型的双标啊。我理解，彼时买官儿卖官儿，大约是比较普遍的，算不得多严重的事儿，但你若倒霉了，就成了劣迹；你若没有倒霉，这些事儿最多就成为酒桌上的玩笑谈资罢了。
　　李胜，也是浮华案中比较重要的一位。李胜就是那个打算到荆州当刺史，跑到司马懿家辞行，被司马懿假装中风骗了的那位。《三国志曹爽传》裴松之注引《魏略》载，李胜字公昭。他老爹叫李休，颇有智略。李休以前是盘踞在汉中的天师道教主张鲁的手下，曾劝张鲁归附曹操有功，曹操赐他关内侯，任为散官骑从，调到邺城工作。曹丕时代，李休做过上党、钜鹿二郡太守，年龄大了之后，回到朝里当议郎。李胜年轻的时候到京师游学，文雅有才智，与曹爽结识之后，两人关系处得非常好。明帝曹叡禁浮华，有人上报，说李胜家的大厅里有四窗八达，各有主名。因此，李胜被抓起来扔大狱里去了。后来，经过审讯，牵连的人太多，不好处理，李胜就被放出来了，但被禁锢了几年，不得当官。明帝去世，曹爽辅政，任命李胜为洛阳令。公元244年，夏侯玄为征西将军，召李胜为长史。夏侯玄和李胜关系一向都很好。曹爽征蜀，就是李胜提议的，所以司马懿对李胜非常讨厌。后来，李胜又先后做了荥阳太守、河南尹。
　　衣赐履说：这需要解释一下，四窗八达，就是四聪八达。所谓主名，我理解，大约就是对某个人的评语，表现形式有点像是顺口溜，类似于东汉时期的党人，什么三君啊，八俊啊，八顾啊什么的，每个人都有一句七字评语，比如三君中的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窦武字游平，他的评语是天下忠诚窦游平，第四个字诚和第七个字平押韵，陈蕃字仲举，他的评价是天下义府陈仲举，第四个字府和第七个字举押韵，所以读起来朗朗上口。我个人认为，四聪八达大约也是这样，每人都有这么一句又拽又上口的评语。有人告发说，李胜堂有四窗八达，各有主名，可能是指李胜把这十二个人的姓名和评语，全都挂在客厅里，别人家可能挂的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吃亏是福，李胜挂的是四聪八达，呵呵。
　　从有限的史料来推测，李胜当时可能也在朝里任职，有人发现这厮推崇四聪八达，就向时任司徒董昭反映情况，董昭给明帝曹叡上书，说有一帮小子不但浮伪，而且拉帮结派，云云，曹叡怒了，把李胜给抓起来了，这一查，牵扯出一大堆人，而且多为高官子弟，没办法严办，就免了诸葛诞、邓飏等人的职，当然，这些人里也包括李胜。
　　李胜和邓飏，是否位列四聪八达，不好说，我们只需知道，他们被目为浮华之徒即可。
　　丁谧，字彦靖。他老爹丁斐，字文侯。丁斐是跟着曹操混的，因为是老乡，曹操和丁斐相当亲近。据说，丁斐性好货，经常管别人要钱要物，他多次被人举报，曹操都没有追究。丁斐任典军校尉，总摄内外，时不时给曹操提个意见建议唔的，曹操经常采纳。建安末年，丁斐跟着曹操征讨东吴，他家的牛瘦得跟驴似的，他就把公家的肥牛牵家去，把自家的牛牵到公家充数。结果，这个事儿又被人告发，先关大狱，后撤职。后来，曹操见到丁斐，问他说，文侯，你的官印跑哪去了？丁斐知道曹操拿他打趣儿，就说，我拿去换饼子吃了。曹操大笑，对左右说：
　　毛玠跟我说了好几回，让我重治这个家伙，我不是不知道他不清廉，不过呢，丁斐对我，就如同家里会抓老鼠的狗，虽然也偷吃家里的食物，但有它在，粮仓就不会被老鼠吃光不是？
　　于是，曹操又恢复了丁斐的官职。丁斐的儿子丁谧，为人可能有点孤僻，从小就不怎么与人交往，但是对经书典籍研究有广度、有深度。丁谧为人沉毅，颇有才略。太和中（太和年号为公元227年公元232年），丁谧在邺城，借住别人的空房。当时有个曹姓王爷也想借这座房屋，不知道丁谧已经住进去了。王爷推门而入，丁谧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还一晃一晃的，见有人进来，丁谧既不起身，也不搭理，只是扯着嗓子对仆人说，这些是什么人？给我赶出去！这王爷哪碰到过这种情况啊，血压当时就飙到二百多，回家就向朝廷上书指控丁谧无礼。明帝曹叡让人把丁谧抓了，关进邺城监狱，后来，因为他是功臣之子，就给放了。之后，曹叡听说丁谧有其父风，就征召到洛阳，任命为度支郎中。
　　【不知道是不是丁谧】
　　衣赐履说：忍不住插一句。度支是魏晋时设置的官署，掌管全国的财政收支，长官为度支尚书。度支郎中，当为度支尚书手下的干部。我简直是醉了，刚刚说丁谧的老爹喜欢财物，最喜欢用自家的瘦牛换公家的肥牛，时不时被人指控贪污索贿，这样的人，最不适合掌管财政收支。但是，曹叡听说丁谧有其父风，于是，召到洛阳，任命为度支郎中。曹叡是搞笑来的吗？当然不是。我想，这是史官曲笔，为丁谧说几句公道话吧。人家丁氏父子，没那么贪财，没那么下作，瘦牛换肥牛这么有想像力的事儿，人家没干过，呵呵。
　　曹爽与丁谧关系一向不错，史称宿与相亲，当时，曹爽为武卫将军，经常对曹叡说丁谧是个人才，可以大用。曹叡死了之后，曹爽提拔丁谧为散骑常侍，又转尚书。丁谧为人外似疏略，而内多忌，他在尚书台，时不时有所弹劾，搞得同事都很忌惮他。丁谧很有个性，自视甚高，毫不在意别人的态度，虽然与何晏、邓飏等人同位，但也看不太上那俩人，只是对曹爽还算尊敬。曹爽也很敬重丁谧，史称曹爽对丁谧的建议，言无不从。当时曹爽奏请郭太后出居别宫，打发燕王曹宇回邺城，派文钦前往淮南，都是丁谧的主张。因此，司马懿对丁谧特别愤恨。
　　衣赐履说：司马懿恨的人，一定是对曹爽有功的人；司马懿特深恨之的人，对曹爽就是特别有功的人。另外，我们要注意，丁谧似乎没有被曹叡抑黜。
　　毕轨，字昭先。他老爹字子礼，建安中为典农校尉。毕轨很有才能，也是很小就有名声。明帝曹叡在东宫时（登基之前），毕轨任文学。黄初末（黄初年号为公元220年公元226年），出为长史。曹叡即位后，毕轨做了黄门郎。毕轨的儿子，娶了公主，家中相当殷富。毕轨又做过并州刺史，与鲜卑干过仗，吃了败仗。后来，经蒋济建议，毕轨可能又去别的地方任职了。正始中（正始年号为公元240年公元249年），毕轨任中护军，又转任侍中尚书，高平陵事变之前，毕轨任司隶校尉。毕轨与曹爽也是素来亲善，他向曹爽提出的建议，曹爽大多都采纳。
　　衣赐履说：注意，毕轨大约也没有受到曹叡的抑黜。
　　位列四聪的夏侯玄，也得介绍一下。夏侯玄，字太初（泰初），是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的儿子。夏侯玄的学问老大了，从小就名震京师，弱冠之时为散骑黄门侍郎。明帝曹叡的毛皇后出身低微，老爹毛嘉，是个修车工（典虞车工），毛家大约家教风度也不咋滴。据《世说新语容止》载，有一次，夏侯玄去见明帝曹叡，曹叡让他和毛皇后的弟弟毛曾坐在一起，时人戏称，毛曾和夏侯玄一同出镜，那就是蒹葭倚玉树。蒹葭是什么？就是芦苇。玉树是什么？那可是玉树临风的玉树诶。玉树夏侯玄，看着身边的芦苇毛曾，鄙视和厌恶瞬间弥散出来，挡都挡不住。曹叡看到夏侯玄的表情，心说，好你个夏侯玄，对着我的小舅子，你是又翻眼睛又撇嘴，是不给我面子啊！于是，把夏侯玄降职为羽林监。正始初，曹爽辅政，夏侯玄的老娘是曹爽的姑姑，哥儿俩是表兄弟，夏侯玄于是先后做了散骑常侍、中护军、征西将军。
　　衣赐履说：夏侯玄是四聪之一，是当时的文化领袖，标准的浮华之徒，但似乎并没有受到抑黜诶。否则，陈寿真没必要给他隐去。一路捋下来，能够明确因浮华案而被抑黜的只有诸葛诞、邓飏、李胜三人，何晏也许受到波及，而夏侯玄、毕轨、丁谧三人，则没有受到处理，或者说，没有迹象表明这哥儿仨被免官了。
　　先不管这么多，我们看看这些人的做事能力如何。
　　《三国志夏侯玄传》裴松之注引《世语》载，夏侯玄世名知人，为中护军，拔用武官，参戟牙门，无非俊杰，多牧州典郡；立法垂教，于今皆为后式。这个评价相当高啊！显然，夏侯玄在举荐人才、创立制度方面，都有可圈可点的成绩，甚至成为后世效法的模版。
　　《晋书傅玄传》载，正始中，任何晏以选举，内外之众职各得其才，粲然之美于斯可观。这个傅玄是司马懿的人，与何晏是政敌，在傅玄的传里论及何晏推荐任用人才，评价如此之高，说明何晏的吏部尚书，是相当称职的。
　　丁谧，不爱与人交往，每每给曹爽献计，搞得司马懿特深恨之。能被司马懿特深恨之，充分说明丁谧这个人能力素质不是一般的高啊。
　　李胜，《三国志曹爽传》裴松之注引《魏略》载，李胜做过荥阳太守、河南尹，前后所任，未尝不称职。也即是说，李胜的治理能力是很不错的。
　　诸葛诞，做到征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打仗很有一套，后来起兵反司马昭，虽然兵败身死，但绝非只会放嘴炮儿的主。
　　毕轨、邓飏有哪些事功，我们不太清楚，但总体上看，这些人并非那种只会耍嘴皮子，有名无实，不堪任事之人。实际上，如果这帮人只是浮华之徒的字面意思，除了吹牛逼，打嘴仗，什么都不会，那么，司马懿根本没必要弄死他们。司马懿一定认为这些人都是一时俊杰，相当有本事，弄死他们比留着他们合适，才会办了他们。
　　那么，明帝曹叡究竟认为这帮人是哪种浮华呢？
　　《三国志诸葛诞传》裴松之注引《世语》载，当世俊士散骑常侍夏侯玄、尚书诸葛诞、邓飏之徒，共相题表（四聪八达三豫）凡十五人，帝以构长浮华，皆免官废锢。
　　这段文字表明，明帝曹叡收拾这些人，给出的理由是构长浮华，但实际原因是他们共相题表，也即是说，浮华只是表面，朋党才是内核。
　　在太和、青龙年间，这帮家伙基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时不时凑在一起讨论政治，还弄出了什么四聪八达这样的鬼名堂，这，就是朋党。而朋党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的，所以必须办了。
　　那么，史书为什么遮遮掩掩，除了夏侯玄和诸葛诞，四聪、八达的姓名都没有列出来呢？
　　我猜，是因为四聪八达牵扯到的人地位太高，不方便记录。
　　三豫是这个浮华团伙儿里水平最差、地位最低的。
　　刘熙是刘放的儿子，孙密是孙资的儿子，卫烈是卫臻的儿子，而这几位都跟司马集团关系紧密。
　　刘放和孙资是司马懿的死党。卫臻和司马懿有什么关系吗？还真有！《三国志卫臻传》裴松之注说，卫烈有个弟弟叫卫楷，卫楷的儿子叫卫权，字伯舆。傅玄的儿子傅咸曾经给西晋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写信说，卫伯舆贵妃兄子。说明卫权的姑姑是贵妃，也即是说，卫臻的一个女儿，做了晋朝的贵妃。皇帝的小老婆才称贵妃，因此，从年龄上推测，卫姑娘大约是嫁给了晋文帝司马昭。
　　刘、孙、卫三家都有年轻一辈加入了浮华团伙儿，再加上司马师娶了夏侯玄的妹妹，诸葛诞的闺女嫁给了司马懿的三公子司马伷（读如宙），那么，司马师、司马昭兄弟能够独善其身，不想浮华一把吗？
　　《晋书景帝纪》载，司马师，字子元，是司马懿的长子。雅有风彩，沈毅多大略。少流美誉，与夏侯玄、何晏齐名。《三国志曹爽传》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载，何晏曾经说过，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唯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
　　夏侯泰初就是夏侯玄，司马子元就是司马师，何晏的意思是，夏侯玄思想深刻，能够通晓天下道理；司马师洞察隐微，可以完成天下事功；至于达到与宇宙大道一体的神妙境界的，只有他何晏本人了。
　　何晏的这几条评语，就有点像我们上面说的主名。读到这里，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司马师也应该是这个浮华团伙儿的一员，或许就位列四聪，他符合浮华之徒的所有特征，非常有才，少流美誉，贵公子出身，而且，他应该被曹叡免过官。
　　《晋书景帝纪》载，魏景初中，（司马师）拜散骑常侍。景初年号，从公元237年到公元239年，从公元238年到公元239年年初，都可以称为景初中。司马师生于公元208年，景初中，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出任散骑常侍。夏侯玄二十岁就做了散骑黄门侍郎，以司马师的家世条件，不可能三十多岁才出仕为官。那为什么司马师之前的仕途履历不见记录呢？唯一的解释是，司马师也是浮华团伙儿中的一员，也被明帝曹叡给免职了，呵呵。实际上，司马昭只比司马师小三岁，他在景初年号之前的任职，也不见记录。我猜，这是司马家刻意为之的，目的就要与浮华案撇清关系。
　　【没想到吧，我也是浮华之徒！】
　　讲真，李胜、毕轨这些人能否位列四聪八达不好说，但司马兄弟则绰绰有余。
　　那么，我们的问题来了。刘放、孙资、卫臻，都是官场老炮儿，司马懿，更是比鬼都精的主儿，他们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娃娃参与到浮华团伙儿中去呢？
　　我个人认为，世家子弟，相互交往，讨论时政，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儿，二十郎当岁的年纪，正是对政治极为热心，又特别愿意发表见解的年龄，任何朝代的人都无法避免。但是，谈论归谈论，不要给人以朋党之感。一旦某一天，某个人搞出了四聪八达三豫这种提法，搞得一个松散聚会，成了政治沙龙，就不妙了。这个事儿，传到曹叡耳朵里，必然大怒，他爷爷杀了孔融，他爹杀了魏讽等人，他可能也想杀几个，一查，这帮小子里，不但有夏侯玄这样的本家，还有司马懿、刘放、孙资、卫臻这帮人的小兔崽子，只好把这些人先免个职再说吧。
　　之后，所谓的四聪八达三豫，逐渐分裂成完全不同的两股政治力量，一股随着曹爽的上台，开始了崭新的政治生活，试图把他们的政治主张付诸政治行动；另一股，则默默地看着你们表演，适时给你们致命一击。
　　高平陵事变之后，司马懿把何晏、邓飏、李胜、毕轨、丁谧，都认定为浮华之徒，全部夷了三族，而四聪之一的夏侯玄，八达之一的诸葛诞，偏偏因为都不在京城，而逃过一死。但数年之后，这哥儿俩也先后以谋反罪被夷三族。于是乎，史书上认定的浮华之徒，与夷灭三族划上了等号。
　　实际上，我有一个判断，邓飏、李胜等人并非因浮华而被灭族，实为因被灭族而浮华。
　　下一回，我们讨论这些所谓的浮华之徒，是怎么与朝廷的老革命们决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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