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才、王佐早期占据井冈山劫富济贫,后来又在当地共产党组织的帮助下,双双下山,成为宁冈、遂川县农民自卫军首领。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疲惫之师走投无路之际,他们又打开山门,接纳革命军,成为红四军的高级指挥员。然而,这对曾让豪绅地主闻风丧胆的"井冈双雄",没有倒在弹雨呼啸的战场,却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之下。 1929 年1月份,国民党五路军向井冈山根据地发动第三次"会剿",1 月4日至7日,毛泽东在宁冈县柏路村主持召开会议,史称"柏路会议"。会议决定由彭德怀、王佐率部防守井冈山,毛泽东、朱德率领红四军主力出击赣南,迫使敌军分兵回援,以解井冈山之围。除了军事上的部署外,会上还传达了中共"六大"会议精神,在传达到一半时,毛泽东突然宣布"休会"。原来,党的"六大"关于"对土匪的关系",有这么一段话:"与土匪或类似的团体联盟仅在武装起义以前可以适用,武装起义后宜解除其武装,并严厉的镇压他们 。"这个决议明显对绿林出身的袁文才、王佐极为不利。当时,会中有王佐在场,袁文才率部担任警戒未参加会议。如果照实传达,肯定会引起王佐的警觉。于是,毛泽东在休会时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会议,征求大家的看法。有小部分人主张杀掉袁、王,毛泽东认为对"土匪武装"不加区别地一律采取"严厉镇压"和对其首领"完全歼除"的政策是不妥的,实际上是一种"左"倾政策。袁、王虽然出身绿林,但其部队在改编前就已经是党领导的农民自卫军,现在已是红三十二团,而不是什么"土匪武装"。而且,袁文才、王佐都已是党内同志,袁、王不能杀。 毛泽东的分析在情在理,与会人员听后,大部分同志都赞同,最后,决定不杀袁、王。但毛泽东深知井冈山地区的土、客籍矛盾长期存在,袁文才、王佐作为客家人,与龙超清、朱昌偕、王怀等土籍的永新县委及湘赣边界特委领导人之间矛盾很深,双方谁也不服谁,在打土豪、分田地、人事安排等问题上与"土籍的党"经常意见不合。有一次在会议上,袁文才竟然当众把县委书记龙超清的枪卸了,说:"你管党的工作,要枪干什么! ",使本来不很和谐的关系闹得更为微妙,并逐渐膨胀,最后形成公开的"客籍的枪"、"土籍的党"这种不正常的党内派别。毛泽东上山后,袁文才被毛泽东所折服,声称"我就听毛委员一个人的",毛泽东也做了大量工作,土、客籍矛盾有所缓解。在"柏路会议"上,毛泽东担心自己同红军主力一旦离开井冈山,当地的土、客籍矛盾有可能激化,临时决定让袁文才任红四军参谋长,随军下山。然而,让毛泽东没有料到是,自己煞费苦心的决定,并未取得预期效果,反增误会。 袁文才 1月13日,袁文才随部队下山,历经千难万险,于2月下旬到达东固,与江西红二、四团胜利会师。这时,部队已得悉井冈山已失守,这让袁文才非常焦急,更担心好朋友王佐的安危,一心想打回去收复井冈山,但毛泽东、朱德认为井冈山既已失守,回援已没有必要,决定到闽赣边界开展游击活动。袁文才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随行。也就在东固,中共"六大"关于土匪武装的决议被袁文才看到,这让他顿然领悟毛泽东带他下山的意图,以为是要借机除掉自己,他不敢相信结局,十分害怕这种结局,决定偷偷"回家"。 王佐 袁文才私自回到宁冈后,秘密地与王佐见了面,没有告诉王佐实情,只谎称是"不服水土"。他深知私自离队的错误严重,要王佐找宁冈县委书记何长工,先讨个保再说。 何长工得知袁文才私自归来,便向边界特委巡视员宛希先汇报。宛希先素与袁文才交谊很深,觉得袁文才这次私自离队,虽错误严重,但实有"苦衷",而且考虑到正是用人之际,于是决定给袁文才一个"党内警告"处分,考虑王佐已任红军独立一团团长,就把袁文才调任宁冈县赤卫大队长。袁文才愉快地接受了处分,与王佐的独立团一起,配合默契,英勇奋战,先后收复了边界的部分失地。可是,由于井冈山的土、客籍矛盾历史上由来已久,加上毛泽东已不在井冈山,土、客籍双方最终还是走向了极端。 诱导矛盾升级的原因主要是宛希先被害事件。 在1929年春的一次战斗中,袁文才指挥一支赤卫队遭遇埋伏,几乎全军覆没,而龙家衡率领的妇女部等人,却侥幸逃出。事后,有人告发,战斗失利的原因是龙家衡告的密。龙家衡是永新县委负责人刘真的妻子,她出身富门,却反叛家庭,投身革命。但因出身不好,被人怀疑。于是,袁文才把龙家衡抓了起来,押送到宛希先处,听凭处理。宛希先也没仔细调查,就让交永新县委调查处理。途中,龙家衡因受冤与押送的战士争吵,结果在途中被打死。 永新县委负责人刘真把妻子之死归咎于宛希先,于是公报私仇,把宛希先杀了。袁文才素与宛希先关系亲密,对刘真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加害宛希先十分愤慨,大发雷霆,带兵要找县委"讨说法",而边界特委委员朱昌楷、王怀等,也不甘示弱,处处袒护刘真,反结怨于袁文才,在给上级的文件把袁、王归类于"土匪",并请求解决他俩。双方的矛盾顿时激化。 边界特委巡视员宛希先 1929年下半年,潘心源作为中共中央巡视员到湘赣边界巡视工作,这让湘赣边界特委书记朱昌偕等十分高兴,因为毕竟党中央来人了,对袁、王这种目无党纪的"土匪"武装该动手了。朱昌偕等一路陪同潘心源巡视了永新、宁冈和彭德怀的红五军军部,1930年1月18日至21日,潘心源在遂川县于田召开联席会议。参会人员是由潘心源、朱昌偕等人指定的,当然没有通知袁文才、王佐。于田会议不仅作出了杀掉袁、王的决议,而且研究了策略,是一场有目的、有预谋的会议。袁、王的厄运不远了。 导致袁、王被杀的直接导火线是"罗克绍事件"。 罗克绍是宁冈、永新等五县"联防"总指挥。他有有一个30多人的兵工厂。袁文才、王佐一直很想抓住罗克绍,经过一个多月的侦查,终于在1930年初抓到了罗克绍,同时还抓住了罗克绍的28名枪工,并把他的兵工厂机器等一并搬到宁冈。袁、王为了拉拢罗克绍,还专门设宴款待了这些俘虏,其实就是要掌握他的兵工厂,为我所用。这本无可厚非,但袁、王未向县委或特委证明思想,从而引起事端。 罗克绍作为五县"联防"总指挥,是个活生生的反革命,被抓后不仅没有上报、处理,反倒被袁、王待为上宾,这让袁、王坐实了"勾结罗克绍,扰害永新赤色政府"的罪名。边界特委知道,袁、王两部加起来有800余人枪,倘若用武力对付,非但达不到目的,弄不好还会反受其害。于是制定的策略,一是调虎离山,将袁、王诱至永新县城下手,二是借助红五军的力量。恰在这期间,红五军停驻在安福、永新边界地方。 红五军长彭德怀 1930年2月22日,袁文才、王佐突然收到"毛委员来信",说是要袁、王部队配合红五军攻占吉安,将队伍开到永新城听编。袁、王历来崇拜毛泽东,王佐虽有些怀疑,但袁文才一口认定"不会有假",率兵前往,傍晚到达永新城。其时,永新、莲花、茶陵、酃县的地方武装也来了,俨然一片编队攻打吉安的氛围。 晚上,特委通知开会,袁、王皆按时出席。会议由中央巡视员潘心源主持。未料,潘心源在会上只字不提打吉安的事,却以整顿思想为由,不点明地指责袁、王"受编不受调"、"勾结土豪,破坏苏维埃政府,扰害永新赤色政权。"袁文才、王佐对此莫须有的责难,极为恼火,耐着性子一一辩驳。王佐是个烈性子,把手枪往桌上一拍,与潘心源对斥起来。会议弄得不欢而散。 会议虽然争辩得很激烈,但特委对袁、王及其部队仍然热情招待。当晚,特委还安排了采茶班子唱《刘海砍樵》。正当袁、王看戏的时候,潘心源秘密安排特委书记朱昌偕和王怀突然跑到红五军军部,向彭德怀报告了一个重要情况,"袁文才、王佐要叛变!"彭德怀听闻感觉万分震惊。袁文才、王佐,当时可算是红军的高级指挥员,此事非同小可!朱昌偕和王怀讲,在特委联席会议上,袁文才和王佐强迫会议改编地方武装,统归他们指挥,王佐手拿驳壳枪,有威胁之意。如果不同意,参加会议的同志就会被消灭,请求五军出动,挽救危局。面对如此突发事件,彭德怀是半信半疑。一方是部队高级指挥人员,一方是根据地党委和政府主要领导,鉴于事态严重,彭德怀决定立即派第四纵队前往永新袁文才、王佐驻守地,原本是想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说,但事情发展却不是这样。 23日,照例无事。得到彭德怀答应派兵消息的潘心源,还在晚上备了大量酒菜招待袁、王等人。但其他地方武装在铺子里买白布做带子的现象,引起了王佐的怀疑。王佐向袁文才讲这其中可能有问题,但袁文才仍然坚信无事。袁文才不知道,彭德怀派出的第四纵队,已于23日晚赶到永新,将袁、王及其部队驻地团团围住,每人手臂上扎白带子为记,并按新更换的口令,遇到没有白带子和对不上口令的即开枪。 24日拂晓,边界特委书记朱昌楷第一个闯进袁文才房间,袁文才尚不知何事,即被朱昌偕开枪打死在床上。负责解决王佐的永新县苏主席彭文祥正赶到王佐的住处,王佐已听见枪声,情势有变,即骑马往宁冈方向的东门外逃去。未料通往宁冈的东门浮桥已被拆掉,王佐等即涉水过河,水急河深,王佐等不会游泳,即淹死在东关潭里,几天后尸体才浮出水面。 就这样,袁文才、王佐这两位曾为井冈山根据地的创建作出了重大贡献的人物,倒在了"左"倾错的枪口之下。 袁王的冤死,极大地削弱了革命力量,不久井冈山失守。 当袁文才、王佐被杀的消息传到赣南时,转战途中的毛主席惋惜不已,顿足长叹:"这两个人杀错了。"毛主席对袁王念念不忘,开国大典时,邀请了他们的儿子袁耀烈与王寿生参加开国大典。1950年,出任中共江西省委第一任书记的陈正人,向毛主席汇报江西的工作情况时,毛主席再次提到了袁、王的事情,毛泽东则重复了当年的那一句话:"杀袁王杀错了"。1965年5月,毛泽东重访井冈山,专会见了他们的遗孀。亲切地称呼她们"袁嫂子"、"王嫂子",并深情地对她俩说:"你们的亲人,在井冈山斗争时期是有功劳的,他们对中国的革命是做了贡献的。" 几十年过去了,毛主席还没有忘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