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民国时期，除了想到战火纷飞、风云诡谲的政治局势，上海滩也是那个时代非常重要而传奇的一笔。十里洋场上演了一段段戏剧人生，故事里的人物黑白难分、颇具传奇色彩。 在上海滩中，三大亨声名赫赫，在中国历史进程中也或深或浅地留下了些笔墨。上海滩三大亨指的是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三人。黄金荣发迹最早，是杜、张二人的师父，杜月笙与张啸林是兄弟。针对他们三人，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评价：＂黄金荣贪财、张啸林善打，杜月笙会做人＂。 从左到右依次为：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 然而，世道变迁，时代不再，富可敌国、风光一时的三大亨结局又是如何？黄金荣 黄金荣1868年出生在江苏苏州，从小不爱读书，却十分擅长同地痞打交道。早年间，他当裱画匠，后来又在上海县衙门当过一段时间捕快。那时一个地方小捕快没多少俸禄，黄金荣也觉得这种日子没什么意思。 1900年，为了维护法租界治安，法国驻沪领事馆打算招募120名华人巡捕，黄金荣果断报名，最后被录用上了。在法租界巡捕房，他干了二十多年，直到60岁才离职。他一路从最普通的华捕，做到了探督察长，是法国巡捕房唯一一个担任这个职位的中国人。 在进巡捕房前，他就经常和上海青帮的人打交道。后来他也没断掉和这边的关系。黄金荣很会经营，在黑白两道都混得很开。凭借权力和关系，他开始贩卖鸦片、开赌场，很快便在上海滩声名鹊起。 黄金荣在上海滩站稳脚跟后，与早年＂落魄＂的蒋介石结下了渊源。1916年，陈其美遭刺杀身亡，蒋介石失去了政界的靠山，手头上也没钱，后来投机失败还欠下了一身债务。当时经人点拨，他投帖拜黄金荣为＂老头子＂，希望能在黄金荣名声下受到庇护。 黄金荣接下帖子，还给了蒋介石200大洋，鼓励他去广州闯闯。十年后，待蒋介石再回到上海，已经成为了北伐军的总司令。 黄金荣本不就是得寸进尺的人，在中间人或者蒋介石的授意下，将当年蒋介石拜师的帖子送了回去，意为抹去这段蒋介石不太光彩的经历。自此，蒋介石对黄金荣更是礼遇有加，称他为＂黄老先生＂。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爆发，蒋介石派部下联系了黄金荣，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当时，黄、杜、张三人组织＂中华共进会＂，不仅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反共启事，还组织流氓地痞袭击工人纠察队。 三人在此事中发挥作用让国民党十分满意。杜、张两人不但拿了不少奖励，还在国民党内部谋了些虽无实权但响亮的官职。而黄金荣只是拿了一大笔赃款，并未过多参与政权。 此后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里，黄金荣的存在感都不是很强，他在三人中年纪最大，已经没有太大的权力野心，只想妥善经营自己名下的各大产业，享受富足奢靡的生活。上海沦陷后，日本人想拉拢黄金荣，他以自己年纪大，身体抱病为由，拒绝了日方的拉拢。 三大战役后，与蒋介石历来交好的黄金荣却不愿意离开大陆逃到台湾，也不愿去香港。他年岁已大，比起逃难苟活几年，他更怕死在半路上，无法魂归故里。 ＂我已经是快进棺材的人了，我一生在上海，尸骨不想抛在外乡，死在外地。＂ 除此之外，黄金荣同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杨虎有些关系，杨虎后面被中共策反成为反蒋民主人士，他当时告诉黄金荣，只要不死心塌地跟着反动派，中共可以既往不咎，不处置不逮捕。也正是在这样的暗示下，黄金荣选择留在上海，却深居简出，鲜少露面。他告诫家中小辈和门徒，行事需收敛，要改恶从善。 但建国后，不少要求惩处黄金荣的声音慢慢多了起来。毕竟四一二政变，他手上沾了不少中共党员和中国工人的鲜血。不少上海市民自发围堵在黄宅门口，要他接受批斗。 新中国刚成立不久，政权还并不稳固，全国各地的地方势力还比较混乱。为了稳定大局，恢复上海经济，对于黄金荣这样在上海颇有头脸的帮会人物，我党认为应该＂观察一个时期再说＂、＂努力使上海不乱＂。 当时上海市人民政府召见黄金荣，表示不会追究他，但希望他能写份＂悔过书＂公开登报，自述罪状，争取人民群众的谅解。黄金荣老实写了一份悔过书，书中言辞恳切，表示愿意立功赎罪、重新做人，懊悔与惭愧之情是真诚的。 不久后，一张照片在上海报纸上刊登，引起轰动。照片上，84岁的黄金荣站在上海＂大世界＂门前，穿着长袍，佝偻着背，拄着扫帚，脸上迷茫而困惑，这是黄金荣正在接受劳动改造。但考虑到他年岁已大，劳动改造仅做了几天。 1953年，黄金荣在上海家中离世，享年86岁。晚年黄家没有当年那般辉煌，产业逐渐缩小、家产或分割或挥霍，但他也算是平安地度过了人生最后几年。临终前他言：＂我的一生都风扫落叶去了。＂杜月笙 最早，杜月笙是三人中年纪最小、势力最弱的一位，但后来他在三人中名声却是最大。 杜月笙出生于1888年，比黄金荣刚好小20岁。他的父亲是茶馆里的小二，但他6岁时，双亲都已离世。在他14岁时，就一个人外出闯荡。 他先是在一家水果店当伙计，在这期间开始接触流氓混混，也沾上了赌博的习惯。后来，他拜了青帮的陈世昌为师，19岁那年又投靠了黄金荣。多年在社会闯荡，杜月笙惯会察言观色，脑子也十分灵光，因此很快得到黄金荣的赏识，成为他的亲信。 没多久，杜月笙就负责经营法租界的三大赌场之一＂公兴俱乐部＂，1925年与黄金荣和张啸林开设的三鑫公司，更是垄断了上海滩的鸦片交易。 ＂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钱财用得完，交情吃不光，所以别人存钱，我存交情。锦上添花的事情让别人去做，我只做雪中送炭的事情。＂ ＂杜月笙会做人＂，是对他传奇人生的最好概括。他穿一身长衫，身形高瘦，显得十分斯文谦和，不像黑帮老大，倒像教书先生。 杜月笙善于包装自己的形象，笼络人心。多年来，他坚持购买防传染病的药水，送到老家浦东，免费发放给乡亲；上海发生了什么灾害，他也会牵头赈济；作为一个帮派大佬，他还会出面调解劳资纠纷，装出体贴工人利益的模样。 四一二政变后，杜月笙在国民党内谋得了不少响亮的名头，比如陆海空总司令部顾问、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和行政院参议等等。 不过，无论出于哪种心思，杜月笙的确为抗战做了不少贡献。淞沪会战时，杜月笙参加了上海抗敌后援会，担任募委员会主任，将募集到的大量罐头食品、毛巾和香烟送往部队，还收容安置了大量难民。他凭借自己的势力，搞到一些军中急需的通讯器材、装甲保险车。国共合作抗战时，杜月笙还从国外买了1000副防毒面具送给八路军。 上海沦陷后，日本人也意图拉拢杜月笙，但他正值中年，不能像黄金荣一样借口身体有恙，只好逃到香港。但他在香港也么闲下来，做了很多募捐工作，还为抗战收集情报、策划暗杀汉奸的行动。 杜月笙势头最盛的时候，在金融、教育、交通等各行各业中都有自己的势力，还一度成为中国帮会总龙头。 抗战结束后，蒋介石想重建上海，杜月笙这类帮派人物多年称霸该地，在当地的势力甚至超过了官方政府，这让他心有芥蒂，而且他们是帮派人物，毕竟难登大雅之堂…但是，杜月笙等人这些年来辅助蒋家王朝，给予了不少支持，他又十分纠结。 当时蒋介石发出一句＂沪上之闻人，民国之夜壶也！＂，将杜、黄等人比喻为离不开的秽物，形象地说明了蒋介石当时的矛盾心理。 杜月笙很快就感受到了蒋介石的排挤和打压。比如1948年蒋介石为解决财政危机，让蒋经国在上海实行市值改革，发行金圆券，但是杜月笙儿子没有完全照办，直接被关了六个月。 在上海即将解放之际，杜月笙知道自己欠下中共不少血债，但又深知不能再与蒋介石为伍，便拖家带口逃往当时号称＂自由港＂的香港。 蒋介石在败退台湾后，还曾派人到香港去游说杜月笙，他都以疾病缠身拒绝。后来，蒋介石让特务给他传话，称大陆正在清算四一二政变，中共正在和港英当局交涉，要把他押回上海，如果交涉不成，中共就会派特工暗杀他。 杜月笙相信了蒋介石这番说辞，日夜忧思恐惧，难以入眠，不久便神经衰弱，心脏也越来越差。后来他在香港看到黄金荣的在报纸上刊登的忏悔书时，在字里行间中发现自己的名字不在批判对象中，猜测到中共拉拢他的用意，但此时他已病入膏肓，无法回到大陆。 1951年7月，杜月笙中风偏瘫，拒绝入院治疗，8月病逝在香港。杜月笙本人虽只读了半年私塾，混的是黑白两道，但却极为重视子女教育，他的后人们也大多成才。三、张啸林 张啸林是三人中最早结束一生的人，也是野心最大，彻彻底底坏的人物。 1877年，他出生在浙江慈溪县的乡下，父亲是木匠，家里很穷。为了谋生计，全家又搬到了杭州。在杭州这个繁华的地方，张啸林的野性子彻底被释放了出来。他本来就会偷摸拐骗，在杭州又很快学会了打架斗殴、赌色二字。 张父去世后，13岁的张啸林开始闯社会了。靠着一边做小工，一边坑蒙拐骗过了十来年，26岁时，身手不错的他突然决定去浙江武备学堂读书，但也只读了两年。他觉得学堂规矩太多，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让他过得十分煎熬。 离开学堂后，张啸林在杭州府衙门当领班，衙门领班不是正式的国家干部，而是地方官自行聘用，平常主要和底层百姓打交道，是朝廷和江湖的中间地带。黑白都沾，张啸林在这种职位上混得如鱼得水，还攒了点钱。 1906年，张啸林开了家茶馆，主要接待江湖人和生意人。茶馆也不只是用来喝茶，吃喝嫖赌这些生意都有，也做接头、密谈的据点。 1912年，他偶然认识了上海来的大流氓季云卿，决定到上海去闯闯。然而，在杭州苦心经营多年，也算是小有脸面的张啸林，到了上海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他只好先混迹在赌场妓院挣钱糊口。后来，张啸林认识了一个商人，对方觉得他适合混黑道，由他介绍，张啸林进了上海青帮。 当时，张啸林在青帮中的辈分比杜月笙高一辈，但两人却十分交好，也爱在一块谋划怎么占地盘、走私货。杜月笙和另一黑帮火拼，半条命都没了的时候，张啸林把杜月笙背回家，花光所有家底救下了杜月笙。 杜月笙投靠黄金荣后，发展得越来越好，而张啸林却在青帮中没什么起色。杜月笙便设计将好兄弟拉到了黄金荣门下。三人就此集结，黑道生意越做越大，上海三大亨响彻十里洋场。 上海沦陷是三人命运走向的转折点。当时黄金荣半隐退于势力漩涡之外，杜月笙也听从蒋介石要求退居香港，以免被日本人或日伪政府利用。然而，张啸林却认为时局动荡，正是自己的机会。 一直以来，张啸林被黄金荣压着，但毕竟黄金荣年纪、资历在那摆着，他无话可说。但杜月笙比他小，在青帮中辈分比他低，这些年他的势力却渐渐强过了自己。 1935年，蒋介石实行法币政策，杜月笙提前得到消息，大量抛售旧币，购入法币，大赚了一笔，但张啸林却在这场改革中损失惨重。当年的江湖忠义兄弟情，逐渐变了味。 而蒋介石对黄金荣礼待，对杜月笙善待，但对自己一家却不太上心，他对蒋介石没多少感情和忠心。因此上海沦陷后，张啸林选择留在上海。 日伪官员接连不断地涌入张家，希望他能凭借在上海的影响力和势力稳住局势，并且能给日军提供帮助。利益熏心之下，为了得到日伪浙江省长这个位置，张啸林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汉奸。 张啸林这个选择引起了外界不满和指责，首当其冲的就是蒋介石。1938年，军统下了一道刺杀张啸林的命令，却没得到执行。一方面是张啸林身手过人，又是黑帮头目，很难找到能接下这一任务人；另一方面是，在上海区的军统特务大多与青帮有各种关联，江湖道义让他们下不去手。此后，军统又多次发出指令，加快这一刺杀任务进程，却都没下文。 1940年8月15日，《新申报》登出一条重磅新闻，张啸林在昨日被保镖林怀部击毙。负责上海区的军统骨干陈恭澍看到这个消息后十分震惊，因为他根本不知情，而且问内部，他们说是自己人干的，林怀部这号人物什么时候是自己人了？ 林怀部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刺杀张啸林、受哪方势力指使，至今也没有答案，有人说是重庆那边派来的，有人说是杜月笙派来的，但不管如何，张啸林死有余辜。 民国初期，官方势力不稳，国内战乱不断，在老上海这片地方，三大亨就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何等威风，又何等嚣张。上海沦陷开启了三人不同命运的转折点，有人公开忏悔，有人客死他乡，有人遇刺身亡。 战乱时代的繁华之地，容易闯出名堂，出人头地，却也容易利益熏心，忘掉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