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八月八日深夜,苏联外长莫洛托夫把日本驻苏大使佐藤召到克里姆林宫。 "希特勒德国已被击败,无条件投降。目前世界各国都要求和平,而日本仍然是唯一坚持继续作战的国家。苏联出于盟友义务,接受盟国建议,我政府特此声明,从九日零时起,苏联将认为自身与日本处于战争状态。"莫洛托夫说。 佐藤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的,但未料到会这么突然,他的鬓边渗出细细的汗珠,声音暗哑,乞求道:"尊敬的外长阁下,敝国政府于一个月前就曾向贵国政府提出了关于停止远东战争的建议……" 莫洛托夫不容佐藤把话说完,冷冷地说:"三强《波茨坦宣言》已遭日本拒绝,你们那个关于调停的建议失去了一切依据。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太晚了吗?"莫洛托夫将对日宣战通喋交给佐藤,并告诉他苏联驻日大使马立克在东京将同样一份文本递交日本政府。 苏联的进攻是毁灭性的,西起外蒙古、东到海参威全线出击,海陆空密切配合,无可阻挡地迅速突破日军防线插向纵深。关东军司令官山田已三大将下令将司令部迁往通化。上上下下乱得一蹋糊涂,指挥系统瘫痪了,号称最强大最精锐七十五万关东军未及发挥威力,转眼间垮掉了。 日本关东军顷刻瓦解的消息传到华盛顿,杜鲁门后悔不迭,"麦克(麦克阿瑟的腻称)是对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请求苏联出兵呢?山姆的愚蠢。"下令美军迎面对进,抢占有利位置,积极向日本本土进军同时向朝鲜大举调兵。中国战区参谋长魏德迈宣布朝鲜属于中国战区,邀请苏军派出代表共同划分美苏军队分区攻击敌军之范围、并肩作战方式等事宜。苏联的代表尚未露面,一架美国超级空中堡垒被苏军击落于朝鲜半岛。 日本、朝鲜可以增兵抢占,中国的东北怎么办?派兵抢占是不行的,那样非打起来不可。只能帮助中国政府尽快收复失地,把苏军挤出去。如果苏军赖着不走,那么驻华美军也不撤离。杜鲁门深深感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新的大战火种又埋下了,德意日法西斯刚刚倒下,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又站到面前挑战了。 当麦克阿瑟在西南太平洋顺利推进,尼米兹的海空军大举袭击日本列岛的时候,杜鲁门连连教促蒋介石配合大反攻。要不要大反攻,何时大反攻,如何大反攻?蒋介石在重庆召集高级将领仔细研究。 陈诚认为应该立刻实行大反攻:"王耀武第四方面军在湘西雪锋山大捷,日军整连整营在战场上投降,为抗战以来所不曾有。上海日军下级军官和士兵在后方盗卖军火给养,与商人勾结走私,同流氓阿飞混在一起夜间出来《剥猪罗》,其战力之下降,可想而知,此时反攻必获大胜,此其一。其二,如我迟迟不反攻,而共军迅速扩展,可能构成战后威协。" 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何应钦揣摩,蒋介石既然召集大家问计,必是对杜鲁门的敦促有所保留。他是不主张过早反攻的,要彻底战败日本还早得很,单靠中国军队不行。于是选取一则新闻表达自己的观点:"最近邱吉尔透露,英军统帅部目前的对日作战方案,是基于十月份即四个月以后盟军在日本登陆的预想修订的。英军统帅部的推断与美国吻合,两大盟国均不以为短期内可以击垮日本。杜鲁门总统的敦促光非要减轻美军承受的压力。" 陈诚对何应钦的谨小慎微向无好感,不以为然,递过一句:"邱吉尔保守党的策略总是以保守见称,并以其保守论调为其无所作为进行掩饰和辩解。" 年轻激进的将领倾向陈诚,老将们持重不多言,做结论时蒋介石说:"这个问题在现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更须特别慎重,大反攻可以获胜,但必须全面考虑,权衡利弊。不要忽视衡阳、宝庆一线的日军的严谨阵容。日本败亡的命运已定,但非一两个战役能够解决。困兽犹斗,武士道精神可以切腹,最后反扑将倍加凶残。是现在就冲上去互相咬断喉管,还是待他自己耗尽气力再去缚住,这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八年都过去了,何争一朝一夕。不要把气力耗光,留着今后还有更大用处。" 何应钦遵蒋的旨意做姿态,一面大谈反攻一面宣布陆军总部将由昆明迁出,表示将有四十万大军从西南打出去,但雷声大雨点小,先派出两个小组到柳州、南宁选址,再带上参谋长萧毅肃到重庆请蒋介石审议大反攻计划。从七月底到八月中,足足审了二十多天,计划没有定下来而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了。何应钦且不回昆明,命萧毅肃打回电话:"柳州、南宁前进指挥所无必要再设了,两路选址人马转道湘西芷江,总部将迁往那里,准备接受日军投降,现在要考虑的迫切问题是如何以最快速度最高效率把大后方的军队开出去收复失地。" 在中国的另一个战区则是另一番景象,中国共产党军队抓住分分秒秒向日军和汪伪军步步紧逼,进入五月以后,几乎天天有捷报,在华北、晋绥、山东、豫苏皖以及京沪地区收复大片土地。八月九日毛主席号召所有部队全面大反攻"猛烈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 八月十日,朱德以延安总部名义发出第一号命令:"解放区任何抗日武装部队均将依据波茨坦宣言规定,向其附近各城镇交通要道之敌军及其指挥机关送出通牌,限其于一定时间,向我作战部队交出全部武装。" 八月十一日,朱德又连续发出第二、三、四、五、六、七号命令。百万中共抗日军队遵命纷纷向日寇进攻,贺龙部进击太原。聂荣臻限令日寇华北派遣军总司令下村定大将四十八小时内率部投降。山东中共第一线部队二十万向各大城市交通要道进军。新四军军部命令华中敌伪军立即投降,一切武装军用物资交本军处置。吕正操等老东北军部队星夜向东北进发。东北军、东北义勇军、东北救亡总会积极行动起来。 从五月底到八月中短短一个半月时间,八路军、新四军取得的战果有:晋察冀收复归绥、张家口、秦皇岛、山海关、平津近郊及上述城市周围若干县城。山东收复县城七十五座,占全省县城百分之八十,工矿区六个,海岸线三百多公里。江淮区收复二十七城,苏皖江北地区连成片。豫北豫东平原收复二十一城。苏浙皖边区光复,江南收复十五城,包括长江出口之海门。鲁中鲁南滨海腹地全部收复,控制如皋、淮安、灌云五百里运输线。晋冀鲁豫地区收复百分之五十的县城。各种军队俘敌十万,缴枪十万,炮二百余门。 魏德迈说:"蒋介石不反攻日军,保存了实力,但却失了更为宝贵的东西——时机。" 蒋介石见了朱德发布的命令,更加着急起来,赶忙以中华民国主席、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特级上将名义,向各级政府、各部队、中国共产党和共产党部队、日本侵华部队、南京伪政府各方发出了一道道命令。一方面令其军队依照既定军事计划与命令受降接收,积极推进,勿稍疏懈。一方面令共产党部队:原地驻防待命,其在各战区作战境内之部队并应接受各该战区司令长官之管辖,一律不准擅自行动。 还命令日本侵华派遣军总司令岗村宁茨,无何总司令命令不得交与任何人接收,遇有强行接收者,可以使用武器抗拒。 命令南京伪政府军及伪军就地驻扎,负责维持地方治安,保护人民。非经蒋委员长许可,不得擅自迁移驻地,或受任何部队收编。如遇强行收编者,可以武力抗拒并驱逐之。 蒋介石发布命令时考虑欠周,忙中有错,一心只想把共产党限制住而忽略了一件事,即日本政府尚未接受波茨坦宣言,军事对抗尚未停止,在这种情况下,要八路军、新四军"就原地驻防待命",要日寇和伪军"保障社会秩序"、"维持地方治安",未免荒唐。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同一时间内盟军各统帅部也发布过种种命令。英军统帅部向其印缅前线官兵发布命令:"对日战争仍在进行中。" 美国海军元帅尼米兹命令:"不仅战争状态存在,而且是具有一切毁灭结果的战争,对敌之严厉打击必须继续进行。" 苏联远东军司令命令:"敌人必须粉碎,丝毫不能留情。" 见于以上形势,朱德当然不会服从,蒋介石命令共产党部队《原地驻防待命》的命令。他通电抗拒,说这是个"错得很厉害的命令。"质问:为什么所有盟国军队都在加紧作战偏偏要我停止战斗?为什么要政府部队"积极推进勿稍疏懈",单单要我"就原地驻防待命"日寇杀戮我同胞的屠刀还在挥舞,伪军助敌行动尚未停止,为什么要他们来保障社会秩序维持地方治安? 八月十六日朱德再次通电,说他不但有受降权接收权而且应有他们的代表参加将来的盟国对日受降和处理相应的事宜。因为抗战八年间共产党军队夺回百万平方公里土地,解放一亿人民,组织了百万正规军队和二百万民兵,建立了十九个大块解放区,除少数地区外大部包围了敌伪所侵占的城镇、交通要道和海岸线,并在一亿六千万人口的沦陷区广泛打击敌伪力量,至今还抗击和包围着侵华日军的百分之六十九(不含东北)和伪军的百分之九十五。 我军赫赫战绩如此,你蒋介石不仅不按规定补充装备和给养,反以九十四万大军包围和进攻陕北和其他解放区收复区。前不久第一战区司令长胡宗南下令进攻陕北边区,制造"淳化事件",逼迫我军退出爷台山和四十一个村庄。胡宗南进攻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选在《波茨坦宣言》公布当天七月二十六日。你的部队不向日军反攻专向我抗日军队进攻,你把大片国土丢掉,躲到大西南却不准我们打击敌人收复失地,天下哪有这个道理?你那"错很得厉害"的命令当然不能执行。这惹恼了国民党。 重庆上清寺官邸进进出出的将领请命制裁共产党。蒋介石一一慰勉,但是力不从心,到目前为止,对共产党的扼制只能是局部的有限度的,野战部队都在大后方,鞭长莫及呀! 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上官云相在浙东、浙西向解放区广泛出击。 第十二战区司令长官傅作义指挥驻河套、伊克昭盟地区部队"向共产党收复失地"。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刘峙走出蛰居多年的鄂西北山区向鄂北豫南共产党部队进攻。 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从黄河以西的秋林过到河东,自己的队伍早被日寇打溃散了,忙与日军联系,乘坐日军驾驶的装甲车到太原,收编日军向"共产党收复失地"。 不过,这些局部的有限的行动,都不可能有大作为,改变不了基本态势。 必须把数百万军队运到前方。这件事靠两条腿走路不行,只有依靠美国的汽车、飞机、舰船,还要用美国的武器装备,以机械化的运输工具把机械化装备的部队迅速运到该地。这正中美国下怀。 苏联对中国持观望态度,但是历史发展出现了奇迹,毛主席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击败蒋介石,共产党取代了国民党。这一巨大胜利对于"发展壮大社会主义阵营"起了非同寻常的作用,斯大林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了。这是后话。 中国人民抗战八年,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所换取的胜利是伟大的,但死者尸骨未寒,内战的阴云又笼罩了中国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