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以来,叛徒总是理所当然地背负骂名。人们痛恨叛徒,也希望叛徒能有该有的下场。 顾顺章就是一个叛徒——但他并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人物,而是中共的早期成员之一,一度做过中央特科负责人周恩来的副手,暗杀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最重要的是,他对很多核心机密了如指掌。所以,他的叛变,不仅导致了中共的巨大损失,诸多英烈的直接牺牲,甚至还间接改变了中国革命的走向。也正因此,长期以来,他都被称作是"我军史上最危险的叛徒"。 最引人深思的是,和很多叛徒不同,顾顺章的叛变,完全不是因为被威逼利诱,或者一时糊涂,早在被捕之前,他就已经有二心了。 顾顺章是怎么一步步身居高位的?后来又为什么会做叛徒?他出卖了那么多人,最终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呢?帮会出身的暗杀能手 顾顺章出生于1895年的上海。和大多数出身不太好的孩子一样,他不仅没受过多少教育,哪怕连最基本的吃穿也无法保证。长期浸润在这样的环境里,使他形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 也正因此,青帮才把他吸收进去。一开始,顾顺章希望能干出一番事业。但他很快发现,青帮等级森严,规矩严明。想要升级,就要一步步攒资历。很多人没等攒够资历就一命呜呼了。惜命的顾顺章不想步他们的后尘,权衡再三,最终又去了南洋烟草公司下属的制烟厂做工人。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在等着他——新生的中共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工人运动。听说顾顺章的号召力和影响力都不错,还敢打敢杀,胆大心细,觉得是领导罢工的好人选,在1924年吸收他入党。 顾顺章入党后,不仅表现积极,在五卅运动中,还成功地保卫了苏联顾问鲍罗廷。鉴于他的这些立功行为,被调到上海市总工会工作,还成了区委组织部的负责人。 1926年,中共派人去苏联学习政治保卫工作和武装暴动经验。其中就有顾顺章,与他同行的,还有大名鼎鼎的陈赓。虽然只在苏联停留了不到一年时间,但是,包括心理学、化装、机械、轻武器的使用、爆破等一系列特工必备技能,顾顺章都学得非常好。 等他学成回国,正赶上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顾顺章利用学到的知识,作为工人武装纠察队的总指挥,又大大地出了风头,没过多久,就成了市委成员,还在八七会议上被选为临时中央政治局委员。要知道,当时的毛泽东,职位也才和他相当。 八七会议还让顾顺章得到了另外一些职务。其中一个是交通局局长,具体说来,就是负责保护大家在路上来往安全。另外一个是中央特科第三科,也就是行动科的科长。这个第三科又叫红队,负责暗杀叛徒和国民党特工。 中央特科的直接领导是周恩来。下面一共有四个科。一科是总务科,科长是洪杨生,负责布置会场等工作;二科是情报科,科长是陈赓,负责搜集情报;四科是通讯科,科长是李强,负责无线电通讯。 当时,因为国共合作破裂,中共处境十分艰难。叛徒层出不穷。白鑫就是其中一个。1929年11月,顾顺章带人去霞飞路暗杀白鑫,连开三枪,子弹从不同部位打进,从同一部位穿出。此事一出,顿时声名大噪。 虽然精于暗杀,但在党政生活中,顾顺章向来很谨慎,不仅对文件没多大兴趣,开会的时候,也不怎么发表个人看法,对自己的过去,更是讳莫如深。 在职务范围内,他却越来越膨胀,贪功冒进。比如,他提出过好几次,想炸几家大旅馆,还妄想抢劫外国轮船,显示出了浓厚的帮会作风。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作风也存在严重问题,不仅吸毒嫖娼,还大吃大喝,铺张浪费。 要知道,中共当时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为此,陈赓也早就预言,顾顺章为了钱,早晚有一天会叛变。周恩来也很担心这一点,渐渐产生了要撤掉他的念头。顾顺章听说后,非常不满。被捕叛变 1931年3月,陈昌浩和张国焘被调到鄂豫皖根据地工作,作为交通局局长的顾顺章负责护送他们。4月下旬,顾顺章顺利完成任务,打算返回上海,却在武汉认识了一个女人。两人眉来眼去,一拍即合,很快住到一起,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只可惜,顾顺章身上没有多少钱,没过多久,就全都花光了。美色在前,他不想丢了面子,无奈之下,想起了在苏联学过的魔术,就打算去新市场游艺场表演魔术,赚点钱救急。 本来,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极为危险的。临行前,周恩来也再三叮嘱他,一完成任务,就尽快赶回上海。但顾顺章非常自负。他认为,武汉的交通线是自己一手建立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一定第一时间就会得到消息。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正在他洋洋得意地表演魔术的时候,他曾经的下属,一个叫尤崇新的人偶然路过,认出了自己的老领导。尤崇新叛变不久,顾顺章并不知情,也没有提高警惕。直到被大批警察围住,才猛然明白自己是被出卖了。 不过,被出卖了也没什么。在顾顺章的脑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从来都是保命要紧。否则,当时,他在青帮也就会继续干下去,不会转而去做工人了。更何况,作为特科三科的科长,他很熟悉党派处理敌人的手段,万万不想亲身尝试。 以上是顽抗的坏处。那么配合有什么好处呢?一方面,他和周恩来等人的矛盾本来就越来越大,继续留在中共,也没有晋升的可能,反而会走下坡路。钱财方面,也没有投靠国民党来得更充足。再加上中共日渐式微,成员不得不到处躲藏,做什么都偷偷摸摸,哪有国民党正大光明,大摇大摆? 最重要的是,顾顺章清楚自己掌握了很多核心机密,这是一份不小的筹码。凭借这些,大可以谋得一个更好的出路,抱上一个更粗的大腿,飞黄腾达,升官发财。 这也非常符合他的性格。毕竟,一开始加入中共,他就不是因为信仰和理想,而是因为权力,名声等实在的好处。现在中共既然给不了这些好处,自然有奶就是娘。 于是,还没等国民党严刑逼供,威逼利诱,顾顺章就乖乖配合,坦白从宽了。但他也留了个心眼。为了保命,他没有立刻交代一切,而是要求去南京见蒋介石。 侦缉处处长蔡孟坚同意了,但因为时间有点晚,一时找不到去南京的飞机,只好用轮船送他。因而晚了十几个小时。中共的生死存亡,也正系在这十几个小时上面! 因为,满心激动的蔡孟坚为了邀功,没等把顾顺章送上船,就急匆匆地给上司徐恩曾发了电报。徐恩曾的机要秘书钱壮飞正是中共的人。他看到电报,第一时间通知了中央特科。周恩来得知消息,马上安排大家转移。一时间,上海的共产党人个个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 顾顺章得知这件事后,也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知道风声走漏以后,自己在蒋介石眼中的价值,必然大打折扣。也正因此,他下定决心,要更加卖力地呈现出自己别的价值,作为送给国民党的大礼。 到南京的第二天,他就去了中央军人监狱,指认了化名为王作霖,马上就要被营救出狱的恽代英,直接导致了恽代英的牺牲。蒋介石对此非常满意,特意让徐恩曾把他安排在城南的双塘巷里居住,但心机深沉的徐恩曾没有完全信任这个叛徒,为了方便监视,强行让亲信王思诚做了顾顺章的秘书。以一人之力毁一党 为什么说顾顺章是我军史上最危险的叛徒?因为他危害性极强,不止接连出卖了几个重要的中共领导人,还对基层,中层党组织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几乎堪称以一人之力毁一党。 当时,因为人手不够,一些党员的家属,朋友也经常参加到工作中来。对于这些,顾顺章了如指掌。叛变后,由于主要领导人大多漏网,为了"将功赎罪",不仅对这些人痛下杀手,还把他建立的交通线,各个联络点……全都尽数摧毁,对中共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巨大损失。 蔡和森和向忠发的牺牲,也是因为他。叛变后仅一个多月,他就亲自把蔡和森从香港抓了回来,处以极刑。 向忠发死后(1931年6月22日,向忠发在上海被国民党当局逮捕,随即叛变。24日被国民党当局枪杀于上海龙华。),王明接替了他的职位。但王明上台后,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被顾顺章发现,最后甚至让组织出钱为他在郊区租了一栋楼,每天藏在里面,非必要不出门。即便如此,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没过几个月,他还是主动辞职,不远万里地跑到了莫斯科。 本来,中共对于顾顺章的叛变,一直存疑。但在顾顺章大肆出卖诸多同志后,中央特科去他家调查,搜出了他给蒋介石的一封亲笔信。这才明白,原来他的叛变,的确是早有预谋。因为,在这封信中,顾顺章明确表示——只要蒋介石开口,他可以和盘托出共产党从上到下的所有组织关系。 大家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顾顺章不彻底铲除中共,绝不善罢甘休。最重要的是,因为长期混迹于中共高层,他对这些人十分熟悉,周恩来他们就算化装,也很容易被认出来。再加上,上海工人运动虽然看着热闹,实际没有取得太大的胜利,最终,中共中央决定撤离上海,去江西投奔毛泽东等人。 中国革命的重心,自此从城市转移到农村。 即便如此,顾顺章也没有停止自己的暴行。作为国民党的爪牙,他继续十分卖力地抓捕共产党人,破坏党组织。鉴于他的种种恶行,1931年12月1日,中共中央发布了《苏维埃临时中央人民委员会通缉令——为通缉革命叛徒顾顺章事》,详细阐述了顾顺章的罪状,并称:"要一体缉拿顾顺章叛徒,在苏维埃区域,遇到这一叛徒,应将他拿获交革命法庭审判;在白色恐怖区域,遇到这一叛徒,每一革命战士,每一工农贫民分子有责任将他扑灭。缉拿和扑灭顾顺章叛徒,是每一个革命战士和工农群众自觉的光荣责任。"叛人者,人恒叛之 顾顺章以一人之力,迫使中共中央撤出上海,他的个人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他非常清楚,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因为做了叛徒。 不过,就像他叛变时考虑的一样,国民党出于对他专业能力的赏识,以及对他出卖的情报非常满意,他受到了相当的重视,的确是升官发财,飞黄腾达了起来。 顾顺章的案子,当时是徐恩曾经手的。徐恩曾对他非常重视,希望他为自己工作。知道顾顺章被灭门后,还特意托人给他找了继室。两人结婚的时候,徐恩曾不仅亲自到场,还代表蒋介石送了一千大洋作为贺礼。 婚后,顾顺章搬到了南京细柳巷41号。因为担心被报复,每日深居简出。为了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他的安全,徐恩曾特意派宪兵三团的士兵林金生做他的贴身保镖。 虽然自己行事低调,但顾顺章并没有停止对共产党人的迫害。在数次行动中,他认识到国民党特工良莠不齐,能力亟需提高,于是在徐恩曾的提议下,开了好几期技术训练班,根据自己在苏联的学习和多年以来的经验,整理、编写了六本教材,共计50万字,设定为特工必读书目。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一大批技术精湛的特工被培养出来,成为徐恩曾的得力干将,最终导致了中统的成立,也让"王牌特工顾顺章"的名声传得越来越远。徐恩曾见手下这么长脸,自然高兴。为了报答徐恩曾,顾顺章也把曾经的部下,后来也叛变了的费侠,介绍给徐恩曾做了第三任妻子。 徐恩曾得了顾顺章这员大将,可谓是名利双收。这让军统的戴笠非常眼红,于是戴笠开始想着挖墙脚。不仅明面上,向徐恩曾打着"借"的名义,请顾顺章去自己那里当顾问,当教官,暗地里也没少给顾顺章好处。 中统和军统虽然都是国民党的特工机关,明争暗斗却很厉害。顾顺章只有一个,徐恩曾和戴笠都想要,时常产生摩擦,让徐恩曾非常恼火。顾顺章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为人本就心狠手辣,一度想派人干掉徐恩曾。 除此之外,可能因为是帮派出身,顾顺章向来不想居于人下,一有机会,就想另立山头。1933年初,他竟然动了成立"新共产党"的心思。但因为不懂政治,请以前的同学蒋云代办此事。 蒋云得知此事后,一点都没多想,没过多久,就像模像样地弄出了章程、政治纲领等建党必备的文件,还拟定了一个五年计划。 本来,这么秘密的事,顾顺章一直进行得很小心,但他唯独没有瞒着贴身保镖林金生。这也是因为他比较自负,觉得林金生大字不识一个,不用过分提防,没想到后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蒋云办完事情后,被顾顺章在一天晚饭中毒死,尸体暗地埋在荒郊。这一切,林金生都是知道的。他万万没想到,顾顺章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连出力这么多的蒋云也要灭口。这一招过河拆桥,的确是十分心狠手辣。又想到自己也是知情人之一,心里不禁七上八下。 没过多久,顾顺章派林金生去送信。林金生不小心丢了信,回来汇报,顾顺章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却起了疑心。这让林金生更为恐惧,觉得顾顺章迟早要对自己下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林金生决定向徐恩曾告发顾顺章。徐恩曾听林金生说,顾顺章不仅要建立"新共产党",还要除掉自己,心里又惊又怒。本来,他想让林金生回去,继续监视顾顺章,但林金生清楚顾顺章的脾气,万万不敢回去,只求徐恩曾把他派得越远越好。 刚好前不久,陕西党委有了空缺,徐恩曾就把林金生派到了那里。林金生接到命令,不敢多做停留,当晚就坐火车离开了南京。眼见天色越来越晚,顾顺章见不到林金生,知道事情可能败露了,马上派出杀手,想要灭林金生的口,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这件事以后,徐恩曾加紧了对顾顺章的监视,顾顺章也想抛弃徐恩曾,转投戴笠。没想到很快被徐恩曾发觉,更是大发雷霆,马上把他安排到安品街70号,命人严加看管。 没过多久,在一次会议上,徐恩曾暗中让人挑衅顾顺章,说他"不服从命令,而且企图另树一帜"。顾顺章本就心虚,此刻当然更不能承认两人当场争吵起来,最后还都拔了枪。 会后,徐恩曾假称调查,先是软禁了顾顺章,后来又把他抓到了南京监狱,最后辗转到苏州军人反省院。中途为了泄愤,还以顾顺章会催眠术,魔术为名,打着防止他逃走的名义,在他的锁骨中间插上了一根铁条。 苏州军人反省院本来就是中统的地盘。在那里,顾顺章度过了生命里的最后几个月。期间,徐恩曾搜集完证据,上报蒋介石定夺。蒋介石认为,顾顺章虽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特工人才,但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另外,又非常反感他建立"新共产党"的行为,觉得他野心勃勃,于是最终同意处死顾顺章。 1935年5月,顾顺章结束了年仅40岁的生命。仔细算来,这个"我军史上最危险的叛徒",叛变以后,只过了不到四年的好日子,就落得了家破人亡的下场,自己也背上了千古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