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烽火中的武乡盲人宣传队瞽声震太行

　　一一范春英
　　来源：武乡县党史地方志研究室
　　层峦叠嶂的太行山上，曾不时出现这样一支队伍，他们背着行李，一手抓着导盲棍，一手搭着前面人的背包或肩膀，成长成串，举头向天。蹒跚的队伍一脚深一脚浅，行进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一村，又一村……行走，演唱。他们是瞎眼艺人，几百年来，靠着祖辈留下的鼓书技艺艰难地讨寻生活——＂问天问地问爹娘，活了这一辈，老天呀，我是甚模样？走过了一村又一庄，拉起这胡琴来，老天呀，俺们整日里走四方。云为盖的山为床，暑去寒来，老天呀，俺们走遍了太行。＂时光流转，1938年，当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瞎眼艺人们开启了崭新的人生。
　　木刻：盲人宣传队（彦涵）
　　鼓书——在盲艺人的记忆中
　　起源于武乡农村，流行于武乡、襄垣、榆社、左权、太谷、榆次等县的鼓书，有一个不怎么体面的起源——＂以两人一挡，以八角鼓击节，用木胡伴奏，唱一段吉利词赋，借以乞食＂。＂抗战前，武乡共有盲人50余人，组织的一个盲人会，会里有他们自己的‘盲官’。这是一个很落后、很黑暗的组织。盲官对会员可以随意打板、罚骂，而受打的则总是其中的一些下层‘小软儿（弱者）’。＂档案记载了瞎眼艺人们曾经的凄惨生活。即便是这样一群在社会底层生活的卑微人，国难来临之时，也挺起他们的胸膛。曲艺志书说，鼓书的高水平出现在抗战期间，其中的盲人宣传队，在文艺工作者的帮助下，创造了起腔、垛板、簧腔等不同唱腔，并编演了数百个新曲目，到各地宣传演出，为抗日救亡做贡献，受到了政府的多次嘉奖。如今，那些用方言表现、最有乡土气息的鼓书作品，已随老艺人的作古失传、消散，然而他们的故事并未走远。武乡县档案馆珍藏的《武乡盲人宣传队历史及其宣传活动概况》（武乡县委宣传部 1945年3月16日），为后人掀开了那段真实的过往。
　　诞生——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
　　＂抗战开始，武乡救亡团体纷纷建立。盲人们中的青年人如孟文华、张国伟等，即将酝酿要求也成立一个新组织进行抗战宣传工作。在他们的鼓动下，即进县里找到了县牺盟会，经过县牺盟会的鼓励帮助之下，到政府领取了一正式公文，即下乡开始了组织盲人编唱新鼓词的活动。在他们的数人号召下，又扩大了数个月，即于五一节到县正式立了案。＂＂这样经过了数个月的努力，既扩大了36人，同时编了许多新剧，如《九月围攻》《铲除汉奸》《人人要参加组织》等等。在他们这样进行下，组织扩大的说旧说〔书〕的人说不开了，甚至，他们的当时盲官也来请求参加。＂
　　1938年10月1日，武东83名盲艺人聚集在马村大庙前,参加抗日宣传誓师大会，县抗日政府与县牺盟会派赵浚川等到会讲话,号召盲艺人团结起来,运用文艺武器,宣传鼓舞群众为抗战作贡献,并推选共产党员、武乡有名的盲艺人张培胜为秘书。至此,＂太行抗日救国盲人宣传队＂正式诞生。
　　改造——在新文艺思想的传播中抗战初期， 各级文艺宣传队随着八路军一同进入太行根据地。以宣传抗日救亡为宗旨的新文艺运动，使历来交通闭塞的武乡山区，呈现出空前活跃的局面。为激发民众的抗战热情，先后驻扎武乡的八路军总部＂火星剧团＂、鲁迅艺术学校和抗大总校＂文工团＂、决死队＂前哨剧团＂等部队文化团体，多次进行了宣传演出。在此影响下，武乡县抗日政府认识到:开展敌后新文艺运动，必须建立新的适应抗战需要的文艺宣传团体。
　　1945年3月16日《武乡盲人宣传队历史及其宣传活动概况》（武乡县档案馆藏）
　　武乡盲人宣传队建队之初， 旧艺人的生活习性及旧的文化形式都影响着新文艺思想的传播，改造旧艺人以适应根据地建设的需要，再通过他们＂把群众落后的思想内容加以改造与提高＂，成为根据地发展中的一项重要工作。根据地政府通过改组内部组织，派遣新领导，建立新机构、举办培训班等方式，进行教育、改造。＂到1938年十月革命节，他们即开了一个全体会员大会，正式选出了自己的干部、秘书，组织宣传，并分配了小组，划分了地区，规定了会议会[汇]报制度，并通过三项决议：（一）说新书，下乡宣传。（二）取消刻八字、算卦。（三）新书不够，可以说旧书，但得说政府许可证上的书。＂＂队中订立了各种纪律和制度，入会的人都能实行。他们规定不算卦、刻八字，则能全部遵行。故1940年前<年>后，刻八字、算卦则成为个别人的偷偷做一下，大部分人是不算命了，会议会[汇]报制度也是严格执行，开会就能都到会，会[汇]报能按期执行。＂
　　部队和地方文艺工作者在政治上、艺术上给予盲人宣传队直接或间接的帮助。改造后的盲人宣传队焕发了生机，艺术形式、 演员能力、表演技巧等方面大刀阔斧的改造，使他们成为根据地许多工作开展的宣传者。＂每当中心工作下来时，即召开干部会，进行传达讨论，根据工作， 即集体编写新的鼓词、小调， 然后修改讨论，即分组进行传达宣传。这时新编的鼓词有：《春耕夏收》《备战藏粮》《反特务》等，这样在宣传的效果上则比前[有]大的[提]高了。＂
　　正如鲁艺校长、著名文艺评论家李伯钊在《敌后文艺运动概况》中所作的精辟论述:＂武乡这种形式的盲人宣传队，我在敌后还是第一次看见，其影响之大，是无须再论的。＂
　　成长——在根据地宣传活动中
　　当盲艺人们的自我价值得到社会的肯定，他们主动承担起了根据地更广泛的宣传责任。
　　＂[19]43年春，他们因为听到三分区的其他县盲人还未组织起来，因而通过一项决议——到各县区进行宣传，并组织各县盲人。因此，即组织了三个组共20余人，由胡海亮、宋锦端、李锦书率领。分别到榆社、武西、左权三县进行宣传、组织工作。＂
　　＂[19]44年春，他们又派了2个组，由魏XX、胡海亮率领，分头又到襄垣、太岳区去进行组织宣传工作。＂
　　1944年，冒着战火硝烟， 武乡、榆社、襄垣、左权、长治太行五县曲艺联合委员会成立，更加成就了这支太行革命根据地的盲人红色队伍……盲宣队从边缘走向主流，从＂娱乐民间＂走向＂图解政策＂，他们把抗日歌曲带到敌占区弹唱，把党和抗日政府的政策在敌占区宣传，成为宣传抗日最重要、最活跃的文艺战士。
　　模范——在社会的身份认同中
　　＂在他们数年的宣传组织工作中，涌现出一批积极工作的英雄。这县最[近]的文教模范工作者会议上，就有他们选出的4个模范<者>胡海亮、孟文华、张国维、韩进鸿参加。胡海亮、张国维并被推选为县的模范文教工作者。＂
　　文教模范工作者会上，胡海亮、张国维被推选为县的模范文教工作者！昔日靠在富有人家门前唱曲儿、唱吉利话，讨赏吃饭的盲艺人，如今因为为抗日工作出力，再不受歧视，可以扬眉吐气地活人了。＂胡海亮到榆社，遇上敌人扫荡清剿，躲到水渠中二日，这天又下雨，淋了两天未吃上饭，但敌走后，仍要坚决完成任务。＂＂他们中的张国维，就很有编鼓词天才，编出来往往我们不用改即能用。经他一个人编的，现在已有20多回。＂简朴的描述，可窥见他们艰辛的努力和火热的工作热情。
　　武乡盲人宣传队是艰苦卓绝的抗战背景下，全民动员投身民族解放运动的最好历史见证。旧社会深受欺压、凌辱的盲艺人，在积极融入到抗战洪流中的同时，也把黑暗、惨淡的人生淬炼成光明、希望的使者，为后世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