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药片仔癀炒作退潮，谁在裸泳？

　　文/助理研究员 陈雯琦
　　编辑/梁云风
　　财经风象出品
　　中华多＂神药＂
　　中华多＂神药＂，这回是片仔癀。
　　片仔癀诞生于华人华侨的出海大省福建，在东南亚、美国等地甚至有＂仙药＂的名号。从去年底开始，片仔癀价格不算上涨，六月底，片仔癀价格被炒到＂千元一粒＂，全国多地出现断货，供不应求的情况，被誉为＂神药＂，备受关注。
　　然而， 中国从不缺＂神药＂，阿胶、安宫牛黄丸等也被炒至天价，被冠上＂神药＂之名。 在现在的补品、保健品市场中，东阿阿胶已经成为了一个高端的象征，东阿阿胶的补血、止血、养眼、抗疲劳、抗癌等功效受到了众多消费者的追捧。
　　在被追捧的同时，东阿阿胶提价不断。据统计，2006年-2018年东阿阿胶累计先后提价19次，从每斤不足百元增长至每斤超2000元。尤其是2011年和2014年，单个年度累计涨幅超过60%。关于阿胶多次提价的问题，东阿阿胶在年报里解释，阿胶主要原料驴皮资源紧张、价格上涨。
　　安宫牛黄丸，一度被奉为＂起死回生＂的神药，其中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是，某女主播因车祸重伤，在昏迷期间曾服用安宫牛黄丸，最终恢复健康。安宫牛黄丸中含有11味中药材，在1993年前，里面有一味药材是犀牛角，被认为十分珍贵和有收藏价值，由此甚至卖出十几万的天价。
　　和阿胶、安宫牛黄丸一样的是，片仔癀成分也含有天然名贵原料。根据目前片仔癀公布的配方，里面有四味名贵中药材，分别是麝香、牛黄、三七和蛇胆，而其中的天然麝香就是此次被追捧起来的重要原因。麝香的采购需获得国家林业主管部门的核准，且目前在国内可以入药的企业和产品数量屈指可数。片仔癀中的麝香尽管只占原材料成分的3%，在成本中占比却高达55%。
　　原材料受到管控，片仔癀产量并不高，秉持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片仔癀水涨船高，价格越来越高。不仅如此，片仔癀的功效也广泛起来，民间流传的说法是，片仔癀具有解酒养肝功效。网友评论说＂片仔癀能提高免疫力、抗衰老、保肝护肝＂＂片仔癀功效是真的好，做完手术头疼，靠片仔癀消炎止痛＂＂以前父亲脚肿了，片仔癀确实功效显著＂等，各种功能被吹得神乎其神。
　　除此之外， 片仔癀的神秘色彩也是一个被广为追捧的原因。 一是传奇故事给片仔癀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据传说，片仔癀是明代宫廷秘方，由上等名贵中药材炼制而成，只限于皇宫贵族使用，后来被御医带到民间才流传开来，据说中日建交时，片仔癀被当作＂国礼＂赠送给田中角荣。
　　不过这一流传也被打脸。 比如有人笑言，如果片仔癀是明代宫廷用品，能延年益寿，可明代皇帝的平均寿命才39.2岁，是历朝历代最短的。 宫廷神药为啥就不能让皇帝们延年益寿呢？
　　其次是片仔癀神秘的配方，片仔癀的配方被列为国家级绝密配方，除了特定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片仔癀的详细配方和具体制作工艺。 目前国内被列为国家级绝密配方的重要，另一个是云南白药。
　　名贵的原材料、国家级神秘配方、神奇功效……一系列光环加诸片仔癀身上，片仔癀的销量和价格也不断上涨，屡创新高，片仔癀从药品走向收藏品，成为酒局上男人之间相互赠与的珍贵礼物。
　　饥饿营销的锅？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片仔癀虽然被当作收藏品和身份的象征，昂贵异常，但是也只是小范围圈子内流行，何以全国供不应求？
　　有研究显示， 目前片仔癀只有16万人使用，大多集中在福建和东南亚 ，以至于出了福建，很多人都没听过片仔癀。
　　今年6月，中国药科大学国家执业药师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康震曾表示，作为处方药的片仔癀，短期内限购、价格大幅上涨，这一情况不太正常。临床上使用量不多、医生都不常用的处方药，需求来自哪里呢？另一位不愿具名的肝胆科医生直言，片仔癀断货涨价，纯粹是炒出来的。
　　也就是说， 限购可能是在饥饿营销。
　　片仔癀出现供应紧张情况从去年10月份开始，今年2月份加剧。片仔癀的炒作手段和白酒类似，都是先囤积后提价。
　　片仔癀最主要的销售模式是＂OTC＂模式，包括片仔癀体验馆、区域经销商和零售药店，其中最核心的渠道就是片仔癀体验馆。
　　在此次片仔癀炒作高至天价中，片仔癀体验馆便是黄牛抢购的主要渠道。官方售价590元一粒，被黄牛炒作高达1600元一粒，线下还要凭身份证登记预约，一人限购两粒，且间隔三天才能二次购买。一开始是线下门店买不到片仔癀，随后线上平台价格飞涨。同时，大量黄牛不断炒作，虚抬片仔癀价格，导致片仔癀溢价不断升高。有业内人士表示，来自白酒行业的资金方在渠道中收购了不少产品，导致市场一下子变得紧俏。
　　＂片仔癀锭剂的消费群体，跟茅台酒的消费群体，有些类似，两种产品的消费，都象征着身份。＂正如网上流传的段子调侃， ＂最有钱的人，是‘一边喝茅台、一边吃片仔癀保肝护肝’的人＂。 如果把片仔癀和贵州茅台近20年的股价走势图放在一起，就会发现二者的走势几乎如出一辙。
　　中央财经大学副教授刘春生表示，＂片仔癀的炒作价值可能已经超过了其药用价值，国家对中药的大力扶持，加之现代人消费水平提高、开始重视健康等因素，也相继成为片仔癀的炒作基础。＂
　　看来，＂神药＂＂神医＂的成名经历都差不多。
　　股价四年十倍
　　随着片仔癀供不应求，股价也随之水涨船高，片仔癀的股价一路高歌，最高接近500元/股，市值突破两千亿。
　　然而，神药也不神。就如上一个被称为＂神药＂的东阿阿胶，在2019年财报中，公司亏损4.44亿元，是1996年上市以来首度出现亏损，阿胶系列产品营收更是同比下滑超40亿元。
　　同样，片仔癀也开始复刻＂神药＂的老路，迎来了下跌。7月21日晚间，片仔癀宣布控股股东及其一致行动人减持拟减持。控股股东在股价高点发布减持公告，在此之前控股股东及其一致行动人自公司上市以来从未减持股份，由此引起股市震荡，带动不少机构也开始抛售。受此影响，片仔癀股价在7月22日遭遇大跌，截至当日午间收盘，该公司股价为448.94元每股，下跌8.33%，单日市值蒸发295.35亿元。8月10日开盘379.29元，20天内下跌了22.7%。与此同时，片仔癀在黄牛手中的收购价也跌落回500元左右。
　　片仔癀在四年间股价大涨近10倍，在资本市场备受追捧。 这其中不得不说到林园和王富济，前者被称为第一个看穿片仔癀财富密码的民间股神，后者则被称为片仔癀的超级牛散。 林园在茅台还只有20多元的时候就开始建仓，并且重仓至今。早年投资分散的王富济却在2009年拿出全部资产重仓单持片仔癀，而后赚了个盆满钵满，净赚了近120亿。
　　不过值得玩味的是，早在2020年，林园就已大举减仓，在片仔癀前十大股东里已经不见踪影。
　　关于控股股东减持，有研究人员表示，＂片仔癀大股东减持对于市场来讲肯定是一个利空消息。＂＂一般来说，这一动作可能传达出两个信号，一是它要套现，而是它不看好公司未来前景。＂片仔癀作为一家国企，冒着＂贱卖国有资产＂的风险减持，从侧面说明片仔癀股价存在明显泡沫。控股股东逢高位对上市公司进行减持，说明大股东可能有了担忧，遂及时套现保证投资收益。
　　药效是否言过其实？
　　片仔癀作为经典中药名方，能够得到重视，说明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中药的独特价值，认可中药，但同时要谨防被滥用，被过度炒作。
　　一医药营销研究人士表示， ＂什么东西都可以炒，但药品不能炒，尤其是处方药＂， 炒作对于中药产业发展没有好处，一方面真正的需要的人无法用合理的价格购买到，另一方面当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些药只是被拿来炒作的东西，人们对某种中药，甚至整个中药可能都不再信任。
　　无论是片仔癀，还是其他中药，药品属性是第一位的，商品属性是第二位的。7月17日，漳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对此类药品炒作现象发布提醒称，传统中成药片仔癀价格一路上涨，甚至出现＂一粒难求＂、＂一粒千金＂的情况。 片仔癀是药品，不是保健品，消费者一定要理性对待，不可盲目购买、囤积、服用，让真正有需要的患者吃上便宜药、放心药。
　　虽然片仔癀被视为＂神药＂，但是一直没有进入到国家医保目录中。根据2020年片仔癀的年报披露，片仔癀有部分面向医院的销售，但因为该药不是国家医保药品，医院渠道销售受严格限制，福建三明市某医院院长就明确说：＂福建省几乎所有公立医院都没有片仔癀。＂ 片仔癀无缘公立医疗机构，侧面说明该药在市场上所说的功效是否真实，或者功效大小还值得商榷。
　　如今，片仔癀虽然已经＂退烧＂回归正常售价，但是一边是持续下跌的股价，一边是还未进入到国家医保目录中，片仔癀的未来还很不明朗。
　　澎湃新闻：《片仔癀炒作＂退烧＂：黄牛报价每粒550 门店称供应已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