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鲍尔：人民币国际化要等多久？

　　法语动词“tonner”最准确的意思至少在拿破仑那句有关中国的名言中应该是“使震惊”（toastonish）。据说这位科西嘉人曾说过：“这里躺着一位沉睡的巨人，让他睡吧，因为当他醒来时，他将会震惊世界。”
　　差不多两百年后，那位巨人真的醒了，而拿破仑也说对了：中国眼下确实让世界震惊。过去30年里，它从沉睡中醒来，变得几乎难以想象的活跃。如今，它在经济方面取得了一连串惊人成就：世界最大的出口国、进口国、外汇储备国、大宗商品消费国、奢侈品市场、汽车市场，互联网用户最多的国家，甚至（以购买力平价计算）世界最大经济体。
　　然而，尽管中国取得了那么多第一，人民币仍未取得与中国经济地位相称的世界地位：这个第二大经济体的货币仍然只是交易中使用第五多的货币。尽管如此，人民币过去两年前进了8名，本世纪以来前进了30名。这种前进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东方巨龙从沉睡到极度活跃的转变是多么快。
　　没有多少人怀疑，人民币的地位最终将与中国的经济影响力相匹配。然而，历史学家会指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未必拥有接受度最广的储备货币。据安格斯？麦迪森（AngusMaddison）估算，美国经济规模在19世纪90年代就超过了英国，而直到1931年英国退出金本位制之后，美元才取代英镑，成为全世界最被普遍接受的法定货币。
　　人民币国际化
　　以名义值计算，中国经济规模至少要到本世纪20年代中期才可能超过美国，参照历史经验，美元可能还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继续充当世界最主要的货币。但别指望“美元帝国”的衰落过程也将持续30年之久，与英国不同，美国没有一个正式的帝国支持“美元区”，不像英国当年曾成立了“英镑区”。
　　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主脑者是中国政府当局，设计者是中国央行（PBoC）。但在这方面，中国“走出去战略”的实现速度远不如许多西方评论人士希望看到的快。
　　通常而言，当市场察觉到决定价格的因素被人为操纵，他们会不耐烦地等待这个障碍被去除。这个过程中动作稍有延迟，就会被视为妨碍市场“看不见的手”发挥作用，因而也会让奉行自由市场信条的亚当？斯密（AdamSmith）追随者不满。长期以来，从华盛顿的美国参议院，到伦敦金融城的外汇交易员，形形色色的各种团体都在施压要求人民币汇率自由浮动。
　　部分缘于这将导致范式转变进而改变世界金融业格局，中国一直耐心地、小心谨慎地推行人民币国际化。但有明显迹象显示，这一进程已经加快了脚步。将要到来的各种变化的核心，将是中国资本账户的开放以及人民币汇率的自由浮动。
　　事实上，即便在放开汇率之后，资本流出仍将受到一些残余的“审慎指导原则”的限制，即便在西方国家，这往往也是不被承认的惯例；此外在东京、华盛顿和法兰克福当局印钞导致大量资金流入之后，中国央行甚至还可能直接干预人民币的市场价值。
　　经济学家认为，货币有4种功能：交易媒介、延期支付标准、价值尺度、以及价值储藏手段。中国在逐步地提高人民币在前三种功能中的地位，当人民币的前三种功能得到完全发展，将有助于人民币发挥第4种功能：成为价值储藏手段，特别是被广泛采纳作为外汇储备的货币。
　　对于这几个功能之间的关系，中国认识到，增强一个功能的努力也会同时改善另一个功能，因此综合而言，人民币接受度的增长更多地可能会是几何增长，而非算数增长。
　　破解“特里芬难题”（TriffinDilemma）
　　与此同时，中国相应的机制发展进一步表明，中国是多么积极主动地寻求在全球扩大其经济影响力，利用人民币作为提升其利益的工具。
　　尽管中国经常账户盈余占GDP比例收缩至2。4（2008年该比例是10），但中国在2015年乃至未来几年似乎不太可能出现贸易逆差：《经济学人》（TheEconomist）预计2015年中国经常账户盈余仍能达到2000亿美元左右。这意味着，中国不可能轻易摆脱“特里芬难题”的困扰。“特里芬难题”是指，一个国家要保持其法定的储备货币地位，就有必要保持贸易逆差，这两个要求彼此矛盾。
　　然而，有方法可以缓解这种“特里芬难题”的困扰，而中国似乎在效仿率先由英国尝试的做法。在19世纪末，英国累积了巨额的贸易顺差，即便当时英国央行（BoE）依然在全球捍卫金本位制。
　　但英国没有简单地在国内累积黄金储备，而是将那些盈余（每年约为GDP的5）中的大部分以资本投资的形式重新输出世界各地：到1914年，英国投资占到全球净资本流动的44。
　　可以说，1948年由美国出资向欧洲提供援助的“马歇尔计划”（MarshallPlan）当时作为“战后金本位制”的布雷顿森林体系（BrettonWoods）占据主导地位遵循着同样的战略：该计划卓有成效地将美国经常账户盈余重新配置至境外，从而确保其经济（和地缘战略）影响力。
　　中国最近暗示称，计划拿出其4万亿美元外汇储备中的一部分在全球投资，而不是仅仅购买更多当今的黄金等价物美国国债。特别是，中国正准备执行习近平提出的“一带一路”政策。
　　“一带”是指公元7世纪玄奘在其《西域记》中详细记述的陆地上的中亚丝绸之路，“一路”是指15世纪之后郑和在印度洋上的海上丝绸之路，中国的新战略似乎是在亚洲大陆和印度洋流域进行基础设施投资，最后“所有这些地区的贸易路线都通向北京”。
　　上述战略将通过拟议成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sianInfrastructureInvestmentBank，简称：亚投行）和丝路基金（SilkRoadFund）这样的媒介实现。其他将会吸收中国巨额外汇储备的项目包括金砖国家的新开发银行（NewDevelopmentBank）。
　　使上海成为全球资本的源泉
　　还有另外一个环节使这个总体蓝图变得完整先是寻求让中国成为资本世界的主要参与者，最终可能出现华尔街迁往“长城街”的景象。这个部分的计划涉及使上海成为全球资本的主要源泉之一。
　　中国建设资本世界源头的步伐同样已经加速。最近，上海自由贸易区的占地面积由28平方公里扩大至120平方公里：其中心区浦东将成为中国的“伦敦金融城”。自2014年2月起，人民币在自贸区内实现完全可兑换，允许“居民”持有不限数量的外汇。
　　2014年11月，“沪港通”项目把上海和香港的证券交易所连通起来，暗示着它们将最终实现全面合并。两地股市市值之和达到全球第三，紧随纽约证交所（NYSE）和纳斯达克（Nasdaq）之后。
　　就铜、银等大宗商品而言，上海期货交易所（Shanghai’sFuturesExchange）可以说已经成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市场；2014年该市场的黄金交易量激增60。此外，除了让法律仲裁对外国投资者更具吸引力外，中国当局还使在自贸区创办新公司变得更便捷、更低成本。预计伦敦劳合社（LsofLondon）在海上保险领域将面临来自浦东保险商日益激烈的竞争。
　　上海要赶上伦敦和纽约仍需时日。上海在ZYen智库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数（GlobalFinancialCentresIndex）中仅排在第20位（香港目前排第三）。没多少人怀疑在中国开放资本账户以及人民币自由交易的情况下，上海排名将大幅攀升。中国官员坚持认为，只有建设好制度框架之后，才有可能完全开放资本账户。
　　因此，预计2015年“沪港通”项目将会扩大、纳入深圳证券交易所中国的纳斯达克，并且交易范围将从仅限股票放宽至包括债券和交易所交易基金（ETF）。
　　对中国经济崛起持怀疑态度的人认为，北京方面将没有勇气放手允许人民币自由交易，也没勇气允许资本随意进出中国。19世纪90年代坚持认为伦敦不会衰落的评论员也是这样说美国的。
　　中国怀疑论者预计会像“永恒伦敦”的支持者一样错误。只不过，比起当初英国人低估山姆大叔，这一次中国怀疑论者可能更快被证明是看走了眼。
　　注：本文作者为天达资产管理公司（InvestecAssetManagement）的策略师。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