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特斯拉改变了汽车行业，登顶全球首富位置后，马斯克的目光放在了车险上。 本月初，马斯克在特斯拉年度股东大会上宣布特斯拉在得克萨斯州正式推出车险业务 ，并将于 2022 年扩展至纽约。 这是一种基于驾驶数据打造的 UBI（Usage-Based Insurance）保险，根据用量和驾驶习惯来决定保费 —— 开的少开的稳，保费就低 。特斯拉方面表示，UBI 车险比传统车险保费要低上 3~4 成。 马斯克对 UBI 车险寄予厚望。2019 年特斯拉就通过收购马克尔公司获得了保险经纪牌照。在去年三季度的财报会议上，马斯克还表示：＂保险将成为特斯拉的主要产品，保险业务价值将占整车业务价值的 30% 至 40%。＂ ▲ 特斯拉官网给出的保险信息 作为能造火箭上天、挖隧道入地，敢给大脑连上电脑的硅谷钢铁侠，马斯克每次进军某一个领域，似乎都能凭借出众的技术颠覆这一行业。 而基于行驶数据计算保费 —— 开得少开得好就理应少交保费的 UBI 车险，第一眼看上去也是非常完美。再加上特斯拉强大的数据采集和分析能力，特斯拉岂不是要颠覆传统车险行业了？ 不过，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UBI 保险并非新鲜事物，欧美地区在 2015 年左右就有保险公司进行过尝试和推广，但至今全球推广最好的国家意大利也只有 16% 的渗透率 —— 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传统车险。 而中国险企在探索了一番之后，更是直接放弃了这一模式，目前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任何 UBI 车险可选，这背后，是 UBI 保险天生存在的着商业悖论。01.按使用量和风险定价 特斯拉上线 UBI 保险 要搞清楚特斯拉保险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那就要知道 UBI 车险到底是个什么险。 基本上，传统车险在厘定保险费率时主要还是从汽车本身出发，即主要考虑汽车本身的一些因素进行定价，比如车型、车辆的使用性质和价格等等，基本不会考虑驾驶员的驾驶行为。也就是说不管你是老司机还是新司机，只要你们的车是一样的，那么适用的车险就是一样的标准。 而 UBI 车险（Usage-Based Insurance）则是以驾驶员的驾驶行为的安全程度作为主要参考依据。其中驾驶行为的安全程度又分为两个方面，一是驾驶员本身的驾驶习惯，二是车辆的驾驶里程。 UBI 保险需要收集车主的驾驶数据然后由保险公司分析，保险公司会使用这些数据来确定驾驶员有资格获得多少保险折扣。如果驾驶员的驾驶行为安全程度越高，或者驾驶里程越短，那么保费折扣就越大；简而言之，如果你是老司机，并且你又不经常开车，那么你就有可能获得更多的折扣。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举个极端的例子，一年开一次车与天天开车，后者出事故的概率显然是远远大于前者的。其实换句话说，如果买传统车险是为你的车而付费的话，那么买 UBI 车险则是为你的驾驶行为的安全程度而付费。 特斯拉保险在本质上属于 UBI，但与一般保险公司所提供的 UBI 的确又不太相同。根据特斯拉官网给出的信息，特斯拉保险是基于用户的实时驾驶行为的一种保险。 在保费的计算方面，与一般的保险公司不同的是，特斯拉不会将用户的信用、年龄、性别、索赔历史和驾驶记录等因素纳入到保费定价中，甚至客户还可以按月支付保费。 特斯拉保险的保费取决于用户驾驶的车辆、驾驶地点、驾驶的次数、以及选择的保险范围和车辆的每月安全评分。安全评分系统是特斯拉保费定价的一个关键。据特斯拉官网给出的信息，特斯拉的安全评分系统会按月份对车主的安全评分进行评估。保费还可根据每月的安全分数的不同而进行调整。用户安全分数越高，就可以获得越低的保费。 特斯拉保险现在仅向得克萨斯州的所有 Model S、Model 3、Model X 和 Model Y 车主开放。有关车主可以在特斯拉官网进行询价并订购保险。 目前，特斯拉在中国内地的保险业务模式是与本土市场知名保险公司进行合作，推出的依然还是普通的车险。 去年特斯拉保险经纪公司在上海成立，使得特斯拉在美国的＂车 + 保险服务＂的经营模式很有可能复制到中国市场。从牌照审批角度，相较专门的保险公司，保险经纪公司牌照更容易获批。不过，特斯拉保险经纪公司目前仅获得了工商注册许可，正式营业还需要银保监会审批。02.数据与模型最关键 欧美早有落地 那么 UBI 究竟怎么实现？总的来说，UBI 保险的模式中有两个关键词。一是数据，二是模型。其中车辆驾驶数据是保险定价精算模型的基础。而收集数据中至关重要的技术就是车联网及大数据分析，目前数据的收集主要有三种方式。 以美国为例，保险公司通常会在客户的车辆上安装一个 OBD（On Board Diagnostics, 即一种为汽车故障诊断而延伸出来的检测系统）盒子并绑定客户手机上的相关 App 以收集驾驶数据，并通过 App 将驾驶数据传送回保险公司以便进行数据分析。 ▲ 车载 OBD 盒子 但目前一些保险公司已经发展到只需要一个 App 即可完成 UBI 的数据收集。通过手机上的 GPS 或其他位置跟踪功能，一个汽车保险监控 App 即可记录车主的驾驶习惯。一般保险公司会监控车辆速度、制动、加速、驾驶时间和其他一些驾驶行为。 像特斯拉这样的车企，则可以依赖自己强大的数据生态直接在整车上收集数据。 其实特斯拉之所以能有底气地推出真正的 UBI 车险，很大的原因要归功于特斯拉车辆本身所配备的较为完善的数据采集生态。毕竟车企在人、车、路、自动驾驶技术等大数据方面天然地具有竞争优势。 ＂特斯拉的车辆都是联网的，可以看作是‘轮子上的计算机’。＂特斯拉 CFO 扎奇・柯克霍恩表示。 首先特斯拉无需在用户车内安装专门的 OBD 设备来收集驾驶数据，而是通过特斯拉车辆本身所搭载的传感器与安全评分系统来收集用户的实际驾驶情况。通过用户授权，能够在数据的采集、判断方面比传统的保险公司更具有优势。 对于涉及用户隐私的驾驶数据，特斯拉在保险协议上声称特斯拉不会监控车辆位置，也不会保留车辆行驶路线记录。特斯拉收集的数据仅包括车主驾驶行为和行驶里程。 ▲ App 中显示的特斯拉保险业务所使用的安全评分系统以及保费计算器 目前，UBI 车险在欧美国家已得到推广，技术相对更加成熟，其中渗透率最高的国家是意大利，已达到 16%，欧洲的整体渗透率也达到了 5%。美国的 UBI 渗透率虽不及意大利，但是其 UBI 保费规模位列全球第一，去年达到了 2000 万份。除了欧美国家，UBI 车险在日本等国家也得到了较为全面的发展。从全球来看，UBI 保单数量飞速增长，增速达至 26%。 ▲ UBI 车险在欧洲市场渗透情况 但是 UBI 车险尚未全面进入中国，在国内仍属新兴事物，发展较为迟缓，渗透率也非常低，虽然个别几家保险公司已经开展了对 UBI 产品的探索，但是却都未能成功施行并推广。 对于车主而言，尤其是那些本身驾驶安全程度更高的车主，UBI 保险可以带来更为公平的保费；而对于特斯拉而言，UBI 车险有可能成为特斯拉将来一个重要的产品。 其实我相信很多车主更关心的是，UBI 车险到底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优惠？所以什么样的人更适合 UBI 保险呢？车东西从保险行业业内人士了解到： 一是本身不经常用车，每年行驶里程相对较少的车主。因为根据很多提供 UBI 服务的保险公司给出的数据，对于行驶里程较多的车主，UBI 并不会给出非常具备竞争力的保费折扣。 二是对自身车技比较有自信，自认开得更稳的＂老司机＂们。由于 UBI 是根据车主的驾驶数据来决定保费折扣的，因此如果车主存在较多高风险的驾驶行为时，保险公司很有可能会进行罚款或者提高保险费率。 三是不介意车辆驾驶数据被监控的车主们。UBI 本身就是基于车主的驾驶数据而给出的保险方案，但这些数据很有可能会包括车辆位置信息等敏感数据。 相信看到这里，不少符合条件的老司机们肯定内心窃喜了，UBI 车险不就是最适合我的车险吗？再也不用花冤枉钱了！中国怎么不早点把这造福人民的保险模式推广开来？ 如前所述，UBI 保险在中国虽然早有险企在尝试，但渗透率一直很低，因此目前在市场上并不是一款受到认可的保险产品。这究竟是人民群众的呼声还不够大，还是官方对于舶来品过于谨小慎微呢？ 别着急，接着往下看，您就知道为啥这 UBI 在中国一直水土不服了。03.UBI 存在落地悖论 特斯拉也不能改变格局 车东西从一位业内人士了解到，前几年某保险机构曾与国内某车企进行过 UBI 保险业务的尝试。 据悉，当时双方研发一个 OBD 盒子用来采集数据，装在了上千个特定用户的车上，通过手机 App 进行数据回传。 这些车主在购买车险时，按照传统方式的计算保费，并将保费交给保险公司。在后续用车的过程中，保险公司将行车数据输入特定的模型中计算保费，比如开的比较少开的稳，就给车主返还一定的金额。 ＂对于一些开的少开的好的司机来说，UBI 车险保费远低于传统的保费，甚至比 50% 还低。＂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保险从业者告诉车东西。 但遗憾的是，在探索了一段时间后，保险行业的监管机构叫停了这一尝试，也不鼓励进行大规模商业落地。 因为监管机构看来，UBI 保险的底层逻辑是分蛋糕，而非做大蛋糕的模式，并且还会造成一些社会问题 ——UBI 保险存在应用悖论。 首先，UBI 保险并不是真的公平 。 假设所有车险都按照看似公平的基于用量计价，社会上有 80% 的司机都是老实开车的普通人，20% 的司机驾驶风格激进。 保险公司为了实现盈利，最终结果是 80% 的＂老实＂司机保费降低了，而 20% 的高风险司机的保费会大额提升，进而导致这部分人买不起保险或者不买保险开车。 这对整个社会来说既不公平（对驾驶风格激进的人的歧视），也容易产生无保险上路产生事故后无法赔偿的社会问题。 其次，保险公司没有动力推广 UBI 。 假设每家保险公司可以同时推出 UBI 车险和普通车险，最终的结果会是 80% 的司机买了更便宜的 UBI 保险，20% 的司机买了相对便宜的普通车险。 因为 UBI 保险对 80% 的人来说都更加便宜，所有导致保险公司的总收入降低了，而保险公司面临的赔付风险却没有降低，最终影响了保险公司的盈利水平，甚至出现赔付不起的情况。 那么特斯拉推出 UBI 车险后，会有什么后果呢？后果是一部分高风险特斯拉车主将无法享受车险服务。 还按照 80% 特斯拉车主是老实司机，20% 是激进司机的假设。因为特斯拉 UBI 车险的价格比普通保险低了 3 到 4 成，所以 80% 的特斯拉车主去特斯拉那里买了 UBI 保险，开开心心。 但是激进的司机就惨了，因为开车太猛风险高，所以 UBI 保费高。他们就只能去其他保险公司买普通车险。 但普通保险公司一看，80% 的特斯拉车主都去买了 UBI，剩下 20% 的高风险车主来买我的传统车险。那对保险公司来说，特斯拉品牌的用户是没有价值的。 因为另外 8 成的用户不是我的客户，我没有基础的保费池子，这 20% 的客户的保费根本不够赔偿 —— 因为保险的基本逻辑是大部分人交钱但不出问题，然后赔付少部分出问题的人。 所以结果就传统保险公司要对这 20% 的特斯拉车主涨价，或者不再接单。 所以显然特斯拉是抛弃了自己的少数高风险用户 。 这种拒保案例在国内其实就已经发生过。就在今年特斯拉＂失控＂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据传平安保险就曾拒绝给特斯拉车型出单，理由正是风险太高。 如果说中国没有 UBI 车险是因为监管机构的高瞻远瞩的话，那么再将视角拉回走自由市场经济的欧美，UBI 车险最好的成果也只有意大利的 16%。 可见保险公司对 UBI 的本质和意义还是门清的。 既然 UBI 保险有商业化的悖论，那么这个保险真的毫无用处吗？并不是。 在整体规模较小 —— 保费规模不影响保险公司整体营收的情况下，也能发挥积极作用。 比如只允许高风险人群 —— 新手司机、年纪较小的司机、激进司机购买 UBI 保险，就能激励这部分人群好好开车（比如开的稳就返钱），从而降低保险公司整体的赔付规模，也降低了全社会的事故概率。 ▲ 美国一家提供 UBI 车险的保险公司 Progressive 要求购买者在购买前进行路测 其实目前在欧美市场上，UBI 车险也并非想买就能买得到的。比如在 UBI 保费规模最大的美国市场中，很多提供 UBI 车险的保险公司实际上也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招数来限定 UBI 的客户群体。例如上图中所提到的 Progressive 公司则通过进行路测的方式筛选出自己的核心客户，客户需要在购买前进行路测以确定自己的驾驶风格是否适合 UBI 产品。04.结语：跨界有风险 隔行需谨慎 作为一家经常＂不务正业＂的车企，特斯拉永远走在跨界的前列。围绕着核心的整车业务，特斯拉一直在不断完善全产业链的布局。车险是连接车企后市场业务和消费者的重要桥梁，因此特斯拉把目光投向车险这个汽车生态中重要的金融服务其实不无道理。 虽然车企的入局必然会挑战传统险企的发展，但经营、管理保险业务并非易事，因此未来应该还是会有相当数量的车企会选择与保险公司进行合作的方式进军车险赛道，而非与险企正面交锋。 至于特斯拉能否延续之前的跨界奇迹，打造出一款具备行业突破性的 UBI 车险产品，但只有时间能告诉我们答案。但可以预见的是，期待 UBI 能够彻底改变车险行业的想法，只能是蚍蜉撼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