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人下半夜的秘密，全藏在蹄花汤老板的钱包里

　　成都究竟有好多个蹄花汤老板，估计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某美食点评网站上展示了几十家蹄花汤店铺，但这些不过成都蹄花汤界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成都更多的＂夜蹄花＂像是一只只萤火虫般，散落在小区门口，写字楼下面，厂区附近。到了后半夜，小区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孩子的哭声，写字楼大多也熄了灯，厂区里更是一片寂静。这时候＂夜蹄花＂摊子上黄白色灯光就显得格外的耀眼，甚至成为了一个地区的路标。
　　我住在成都某个大学附近的老小区里，有条挨着学校后门的小巷子一到夜里就化身成了＂鬼饮食＂一条街。老黑的蹄花汤摊子在街的后段，不显眼的＂黑哥滋补蹄花汤＂招牌就藏在一堆烧烤干锅摊后面。老黑沉默寡言，很多时候摊子上都是他老婆在招呼客人，每次隔得老远就能听到一口浓浓的重庆普通话。
　　＂小兄弟，今天还是一碗蹄花一碗饭哇？＂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习惯在半夜写东西，饿了的时候就会来这条街上果腹。我那脆弱的肠胃晚上受不住油腻麻辣的烧烤烤串，清淡滋补的蹄花汤就成了首选，一来二去我倒是和老黑混得很熟，每次来吃都会给我碗里多装些雪豆海带。
　　每次我去吃蹄花汤都要老板多加点雪豆
　　老黑的蹄花汤摊子一直比旁边两家生意好些。
　　无它，就是占一个物美价廉，经济实惠。
　　要上一碗蹄花汤，米饭随便吃，泡菜随便夹，蘸碟随便要，肉汤随便加。炖得雪白浓郁的蹄花汤里，雪豆软绵回甘，软糯的蹄花配上浓香的红油碟子，暖胃又暖心。大晚上的整一个，感觉晚上睡得都要热和一些。
　　米饭、蘸碟、小菜算是蹄花汤的＂三件套＂
　　有天晚上两点过了，天下着毛毛细雨，老黑的蹄花汤摊子意外的没啥子客人，于是我就和他闲聊了起来。
　　＂你晚上遇到过比较奇葩的客人没？＂
　　老黑认真地想了一想，说道：＂来的都是客，哪存在奇葩不奇葩的。＂
　　他老婆在旁边听到后插话道：＂咋个莫得嘛，前几天有个学生深更半夜过来吃的，一口气吃了八个蹄花，我生害怕他撑到了。＂
　　＂是不是高高胖胖的，手机不离手那个学生？＂
　　＂对对，就是那个娃儿。走路也在耍手机，吃饭也在耍手机，眼睛咋个遭得住哦。＂
　　老板娘说的这个学生我遇到过几次，一次是家里停电我到网吧赶稿子的时候，那个学生坐在网吧的一个角落里，面前放了四个大可乐的瓶子，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鼠标点得飞快，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身体的姿势就像是一尊耸立了千年的石像一般。
　　另外一次是在蹄花汤摊子上吃饭的时候。这个学生面前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猪蹄骨头，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不停地滑动着，一只手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猪蹄。吃了两个猪蹄之后，他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句就吵了起来。学生嘴里说得是北方方言，我隐约只听懂了＂回家＂、＂毕业＂几个词。
　　很多人吃蹄花汤还喜欢在旁边摊子叫点菜
　　＂我们在这里摆了四五年的摊子了，怪眉怪眼的客人倒是遇到过不少……＂
　　＂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老黑忽然打断了老板娘的话，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说一下又爪子了嘛。我都是实话实说，又没瞎编。＂
　　老板娘告诉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12点到3点左右，会来一个苏气的三十多岁女子。这个女子穿着一身宽大的麻布衣服，帆布鞋，棉布口袋，扎个马尾，脸上十分干净。
　　这个女子每次来只要一碗蹄花汤，一碗白米饭，不要猪蹄，不要蘸碟和小菜，小口喝着汤，小口吃着饭，一句多的话都不讲。每次她都喜欢坐在靠墙的位置，看着昏黄的街道细嚼慢咽。女子走得时候会轻声向老黑道一声谢谢，然后掏出几张一元的纸币放在桌上。
　　肉汤泡饭最是美味
　　老板娘一边招呼着过路的食客，一边告诉我来她这里光喝汤不吃肉的客人还不少。有段时间有个开奔驰的中年男人，一到晚上十一点过就会带个不锈钢的保温桶来买汤。不要盐不要葱不要猪蹄，只要汤只要烫只要雪豆。每次都会直接丢一张一百块的红票子，不要找零。
　　＂你就记得给钱多的了＂，老板插话说道。
　　他告诉我还有一波中年男人也经常来喝汤。这一波中年男人像是附近楼盘工地上班的，也不晓得是啥子工种，每次来一人点一大碗汤，泡饭吃。
　　老黑蹄花汤摊子旁边有不少的工地
　　＂咋个记不到嘛！每次来不停地续汤，吃一抹多饭和小菜。上次弄得老子米饭都不够卖了。＂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不容易，能帮就帮下嘛。＂
　　＂我们就容易啦。每天四五点收了摊还要去进货，完了回家睡几个小时就起来洗切弄。每天都欠瞌睡，上次守着炉子汤熬干了都不晓得。＂
　　见到老黑和老板娘要吵起来的样子，我连忙插话道：＂老板，你这个蹄花那么好吃，有啥子秘诀哦？＂
　　老板娘瞪了一眼老黑，接话道：＂莫得啥子秘诀的，样样都用心就是了。猪蹄每个都是亲手选的，汤都是熬够时间的，不要加啥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蘸碟是以前我在豆花店打工偷师学的，味道巴适哇？＂
　　不论环境的话，很多小店的蘸碟和小菜都十分好吃
　　＂真的巴适惨了！现在像你们这样用心做东西的人不多了，你这家店早晚要火的。＂
　　＂火啥子火哦，就是捡点稀饭钱。＂
　　没想到几个月后，真的被我一语中的了。成都某个美食博主以＂汤随便加，小菜随便吃，米饭随便造＂为噱头做了一期老黑的蹄花汤摊子，引来了一众美食自媒体来跟风，甚至还有几个知名的大胃王来打卡。一时间老黑那几张桌子的小摊居然人满为患。
　　再后来不晓得为什么老黑的蹄花汤摊子搬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在这条＂鬼饮食＂一条街上。
　　有次晚上我嘴巴馋了想吃蹄花，就跑到成都人民公园后面著名的＂蹄花一条街＂。
　　每次都有外地朋友问我，到底哪家是正宗的
　　这条街很早以前就十分出名，那时候一到深夜半条街道都摆着桌椅。一锅热气腾腾的蹄花汤，一碟蘸料，一盘泡菜，一碗干饭，成为了夜归人最好的宵夜。出租车师傅相约在这里吃个宵夜，互相问着今天跑了好多。耍公子些在这里喝上一碗滚烫的蹄花汤醒酒，讨论着一会儿去哪儿续摊。上夜班的人在这里喝上一口浓汤，扒几口饭，没时间感叹生活不易，吃饭早点回家睡瞌睡。
　　一轮轮的人走，一堆堆人来，地上零碎的骨头和堆起的纸巾才能证明这里到底来过多少人。第二天早上这条街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模样，没来过这里的人完全想象不到夜晚蹄花汤的盛况。可惜现在再也见不到如此景象了。
　　那天晚上我点了一份鱼香蹄花，一份干锅猪蹄，一碗蹄花汤，花了近200块钱。但是却怎么也吃不出老黑那小摊子上20一份的美味。
　　| 寻食记 001
　　| 文：王一
　　| 图：部分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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