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辉 明代张岱《湖心亭看雪》原文: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幽静深远、洁白广阔的雪景,反映了张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随波逐流的品质以及远离世俗,孤芳自赏的情怀,也寄托人生渺茫的慨叹。 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的大明王朝岌岌可危。这一年农民义军高、李率七万人马,在山西、河南之间争夺太行、石城。魏忠贤大兴冤狱逮捕东林党领袖人物杨涟、左光斗等六人。李自成占领安徽大部地区,魏忠贤跑到南京避难,暗招纳亡命之徒,又以金钱美女收买复社人士,大有死灰复燃之势。 关外皇太极直逼与锦州互为犄角大凌河城,并将该城围得水泄不通。登、莱二州相继兵叛,攻破城池十余座,太守朱万年以下,军民被惨杀三万余人。从万历年间开始"小冰河期"崇祯朝灾情严重,这时期中国年平均气温都比现在要低, 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奇寒无比,河北、杭州处处等地都狂降暴雪。"小冰河期"导致地球气温大幅度下降,使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社会剧烈动荡,人口锐减成为了大明王朝覆灭一个重要原因。 这一年35岁的张岱旅居杭州,过起了隐逸生活,文人自古多哀思,尤其是在国破家亡的时风雨飘摇的国家,颠沛流离的命运,既无能力改变,也不会麻木的旁观,也是千百年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由来吧! 张岱1597-1679年,出身仕宦家庭,曾祖张文恭,祖父张汝霖皆曾为朝廷官员,少为富家公子,过着游山玩水"风雅"生活,早年曾漫游苏浙鲁等省阅历极为广泛。单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似乎没什么吸引人地方, 张岱不同,每一样都玩的十分讲究透彻。 他兴趣广泛,好精舍、好美婢、好仙衣、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美食、好花鸟。 平时非常注意社会上的各种人物、动态、人民生活、风俗习惯,以至饮食、蔬果等许多方面。这些往往为旧时代正宗文人所不屑,而他却偏有欣赏、记录的兴趣与勇气。 非常坦率承认自己少为"纫子弟,极爱繁华", 称自己为"茶淫桔虐"。而张岱玩的最为精致的是在饮茶方面,余曰:"香朴烈,味甚浑厚,此春茶耶!向瀹者的是秋采。"汶水大笑曰: "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遂定交。张岱不愧为辨茶识水的行家。张岱精于品茶,悉心改制家乡的日铸茶,创制出一种"兰雪茶"。兰雪茶风靡茶市,绍兴之饮茶者一改往日饮松萝的习惯,反倒非兰雪不饮。松萝茶改名"兰雪"了。兰雪茶有此名声,功归张岱。 明时,绍兴已开出游少茶馆,其中有一家煮水烹茶尤其考究:"泉实玉带,茶实兰雪,汤以旋煮,无老汤,器以时涤,无秽器,其火候汤候,亦时有天合之者。" 张岱对这家茶馆喜爱为其取馆名"露兄",是承米芾"茶甘露有兄"之意。茶事、茶理、茶人张岱的文集中记述甚多。张岱以茶公友,其茶友中有"非大风雨,非至不得已事,必日至其家,啜茗焚香,剧谈谑笑,十三年于此"的会稽鲁云谷,有每与他嗓茶"辄道白门闵汶水"周又新。 他那嗜好"米颠石,子奠竹,桑茶,东坡肉"的季弟山民和与他茗战"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的胞兄都是"茶痴"。玩东西玩到这种境界才算真正的讲究。 晚年的张岱用贫困潦倒,少年时候的锦衣玉食,鲜衣怒马因果轮回,世事无常在他的人生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多年后"举家食粥酒常赊"曹雪芹先生, 以同样的命运际遇记述了自己的一生,富贵繁华,贫困潦倒皆为一梦,披发入山形同野人的张岱晚年,想起自己中年时候大雪覆盖天地,上下一白的时节去西湖赏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