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豌豆花,最悲情的女主,最完美的残破
一、生母
豌豆花的妈妈是许家小姐曼亭,爸爸是许家奶妈的儿子杨腾。
战乱中,南下拥挤的火车、太平洋上飘零的轮船,漫天星辰之下,没有主仆,只有一对青梅竹马的年轻男女。
到了台湾,登岸之后,立刻又有了阶层的区分。
许家老爷不能容忍这有违礼教的叛逆爱情,怒吼女儿是下贱的东西,诅咒他们不得好死,诅咒他们的孩子永世不得超生……虽然他们并没有孩子。
许老爷有五个女儿六个儿子,少了曼亭一个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曼亭胁迫不了父亲接纳她和奶妈儿子的爱情。
杨腾愤而离去,不久,曼亭和奶妈一起离家私逃到一个小村落,投奔了当矿工的杨腾。
曼亭不再是那个拿一卷唐诗宋词发呆的许家小姐,从此她的世界里只有杨腾、奶妈和满园的花椰菜、豌豆……
冬天皮肤被冷风吹得发紫,夏天又被阳光炙烤得红肿……曼亭没有抱怨,没有后悔,她只是悄悄地衰弱下去。
然后是怀孕、生产、大出血。
生命的最后一刻,曼亭抬眼看着窗外,十月暮,小院里开满了豌豆花,一片紫色的云雾。曼亭给新生的女儿起名杨紫穗,小名豌豆花。
对于小木屋里三个接生的老妇人和杨腾来说,"紫穗"这个名字太深奥了,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纸碎"还是哪两个字?但他们听清了豌豆花,于是这个新生的女婴就叫豌豆花。
二、玉兰妈妈
豌豆花出生这年,杨腾只有二十三岁,他陷入失去妻子的悲痛中,只能借卖力工作,来发泄心中的悲愤。
这个沉默寡言、长相英俊的外省郎,很快招来了新桃花,新桃花是隔壁李家阿婆的孙女玉兰。
豌豆花自打出世,几乎就丢给了隔壁阿婆家,杨腾一个年轻男人,又要下矿挖煤,根本没法也不会带刚出生的小婴儿。
幸好豌豆花和李家有缘,她不仅是李家阿婆的宝贝,也成了玉兰的掌中宝。
十八岁的玉兰,身体健康,丰腴均匀,她没有曼亭美,但充满了活力和女性的吸引力,她抱着豌豆花轻轻哼唱的时候,有种母性的温柔。
玉兰不只帮杨腾带豌豆花,她还帮他洗衣,整理房间,处理菜园里的杂草……
每天从矿场回家,有孩子的咿呀声,有玉兰的笑语声,那屋顶的袅袅坎烟,让杨腾有家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那一天,玉兰哭着跑来,说以后不可以来这里了,阿妈要把她嫁到七堵去。
杨腾心慌意乱,他并不像爱曼亭那样爱着玉兰,可是他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一个她了,如果失去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又怎么办?
也许他应该娶了玉兰,他需要她,可是曼亭尸骨未寒。
杨腾翻来覆去考虑了五天五夜,下了决心。
那年秋天,他娶了玉兰,豌豆花尚未满周岁。
玉兰嫁到杨家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杨光宗。杨腾虽然是外省人,在这小村落中人缘很好。儿子满月,他摆酒宴请了全村人,玉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豌豆花,笑吟吟周旋在宾客之间,几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玉兰可爱的地方在于她从不对死去的曼亭吃醋,每年清明或七月节,她会带着豌豆花去曼亭坟上烧香祭拜。
豌豆花四岁的时候,又多了个妹妹杨光美。
豌豆花很爱爸爸和玉兰妈妈,也很爱弟弟妹妹,那是杨家最美满的时候,也是豌豆花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三、继父
一场矿难葬送了杨腾,无依无靠的玉兰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乌日的娘家。
娘家四代合居,人口众多,祖传下来的就那么几亩薄田。玉兰没有谋生能力,却有三个小孩子,听了伯母婶娘们的冷言冷语后,她认了命,改嫁。
再嫁的是个开小五金店的外省人,或许就是"外省人"这一点打动了玉兰吧,她总忘不掉杨腾的温和体贴。
玉兰不知道,这个叫鲁森尧的外省人是个魔鬼,他娶她,不过是看中她手中的抚恤金。那时的玉兰只觉得,人家肯连三个孩子一块儿娶过去,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劳作、家暴、性虐,这是玉兰第二次婚姻的全部,鲁森尧对三个拖油瓶也是随打随骂随使唤。
等到玉兰生下鲁家的女儿秋虹时,更被鲁森尧骂得狗血淋头,骂她给别人生儿子,给他生女儿,生讨债鬼……
玉兰心碎地回忆,光美出世时,杨腾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好!我都会喜欢的!你是个好女人,是个可爱的小母亲!"
一九五九年八月七日,发生了悲剧的"八七水灾"。由北到南,从东到西,纵横三百里,铁路中断,公路坍方,到处水泽,良田变为荒原,灾民足有几万人。
这一场水灾,带走了疼爱豌豆花的玉兰妈妈,带走了同豌豆花血脉相连的光宗光美,魔鬼般的鲁森尧,居然成了豌豆花生命里唯一的"亲人"。
随着豌豆花长成亭亭少女,鲁森尧向她伸出了魔爪。
四、得救
秦非遇到豌豆花的时候,她全身着火,头发烧焦,发疯般在街上狂奔,锐声哭叫:魔鬼、魔鬼、魔鬼……
秦非扑灭她身上的火,带她到自己就职的医院,请到了外科、内科、皮肤科、妇科的医生会诊,小女孩身上的新伤旧痕有一百多处……
这个十二岁少女,不仅长期受虐,还长期……被强暴!
秦非的愤怒不可抑制,医生们的愤怒不可抑制,他们治疗豌豆花,请精神科医生给她做心理重建,他们告了鲁森尧,豌豆花勇敢地上庭作证。但在台湾,堕胎是犯罪行为,所以豌豆花只能生下孩子,交给家协送走。
半年后,豌豆花出院,秦非和妻子宝鹃收留了她,对,是收留不是收养,因为秦非和宝鹃也不过才二十九、二十五岁。
豌豆花有了一个新名字——何洁舲。何是医院院长的姓,名义上,洁舲是院长收养的女儿,实际上她一直生活在秦家。
秦非除了医院就职外,自己还有一家小诊所,经济相当宽裕。他和宝鹃不仅照顾洁舲的衣食,还送她接受良好的教育,经常给她包里悄悄放零花钱。秦家一双儿女出生后,洁舲似乎又找到了当年照顾光宗光美的快乐,而两个小家伙也很喜欢洁舲阿姨。
五、爱情
十二年过去了。
T大中文系毕业的洁舲完全继承了来自大家闺秀母亲的美貌温柔和高贵气质,太多人追求她,她从未打开心扉。
直到遇到展牧原——年轻的大学新闻摄影教授,家世良好。父亲展翔留学瑞士主修经济,现任经济部官员,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母亲齐忆君,出身书香世家,是英国文学博士。父母两个博士,生了展牧原这个小博士,堪称完美之家。
展牧原没有主动追求过女孩子,他要寻找一个完美——并不只是貌如天仙,是要一个能打动他、吸引他的完美,包括风度、仪表、谈吐、学问、深度、反应等等等等。
展牧原对洁舲一见钟情,洁舲就是他眼中的完美,他的执着和疯狂,洁舲陷进去了。
陷入爱情的洁舲,惶惑而害怕,秦非和宝鹃都鼓励她开始新的人生,享受爱情和婚姻,但他们都不赞成洁舲对展牧原坦白过往。他们说,不要去赌人性,你会输。那个豌豆花已经被注销了,你是何洁舲,一条洁白的小船,如此纯洁而美好。
在洁舲和展牧原幸福地准备婚事的时候,鲁森尧又出现了,这个魔鬼用自己的罪恶来敲诈洁舲,未得逞,他就去找了展牧原的父亲,用洁舲的过去敲诈展家。
展家是名流,他们怎么可能接纳一个未成年即被继父强暴成孕的孤女进门当儿媳?展牧原一想到这个又脏又老又丑又秃的酒鬼居然……他吐了,他没法接受洁舲的欺骗,更没法接受曾经发生的事实。
六、宿命
展牧原是个负心人吗?谴责他之前,不妨自问,2021年的现在,你们家能接纳洁舲这样有悲惨过往的女孩吗?何况那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台湾。
从豌豆花到何洁舲,她从来没有罪,可是别人犯下的罪,却要她来背负一生。
作品的最后,被秦非一阵痛骂,展牧原"幡然醒悟",又觉出洁舲的美好来。
当他们找到洁舲时,绝美的女孩一身白衣白裙,以人世间最纯洁的姿态沉睡在那条"洁舲号"白色小船上,用静脉注射的方式。
完美男醒悟了,完美女却死了,可惜吗?一点都不可惜。
如果洁舲被救活,她能接受展牧原对她的伤害吗?不能。就像展牧原并不能真正接受何洁舲就是豌豆花,他疯狂爱着的是何洁舲,要娶的是何洁舲,完美的何洁舲。关于豌豆花,他可以当作一个故事来怜悯,但他不要这个残破。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豌豆花那个豪门外祖父许老爷曾经诅咒许曼亭和杨腾不得好死,诅咒他们的孩子永世不得超生——难产、矿难、豌豆花黑暗的一生。
诅咒一一应验,许老爷若地下有知,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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