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富春独立自由的性爱就是色情之乐
一种独立自由的性行为不再只是作为生殖的中介,而是作为性欲本身,如此的性欲及其满足不是以生殖为目的,而是以自身为目的。这时的性行为表现为纯粹的肉体感官愉悦,亦即一般所谓的色情之乐。(此处已添加圈子卡片,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
彭富春教授
■ 文| 彭富春
性欲本原地表现为生殖欲。生殖似乎是一个自然过程,人的行为和动物的行为没有什么两样。它们都是种族赖以存在的方式并以一种本能的形态表现出来。但人的生殖过程不仅是自然的,而且也是社会的。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认为,人自身的生产和物质生产是人类社会存在的主要动力。在以自然经济为主导的农业社会中,人自身的生产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人是物质生产的劳动者,他的增多只有依赖于人自身的不断繁衍和增殖。同时伴随家族观念的建立和牢固化,生殖又具有一种不言而喻的精神意义。人要把这作为自然和社会过程的生殖活动道德化,并使之成为一最高的道德律令。例如,中国古代便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训诫。个体的神圣使命就是作为种族绵延的中介,每一个人都要为此天命去奋斗。
为了生殖,人们必须交媾。人虽然拥有性欲的本能,但他并非如同动物一般,随着性成熟和繁殖季节的来临天生就会交配。相反人需要通过学习和训练来熟练掌握男女性爱的技术。这首先要求人对于自己和配偶的身体和心理差异充分地认识,特别是对于其结构和功能的把握。其次要求人对于性爱过程默契互动、和谐完成,达到身心的愉悦。最后要求人对于女性的怀孕和分娩的护理,以期养育健康的后代。
其中尤其是关于男女交媾的做爱的技术在中国发展成一种独特的房中术或者御女术。它的目的不是为了生殖,而是为了自身的强身健体、成仙得道。但性欲的实现不仅需要技术,而且需要大道。大道确定哪些人是可以交配的,哪些人是不可以交配的。同时它指引人们如何建立一种真正自由的男女关系。
为了保证性欲不只是被欲望和技术所支配,人们建立了婚姻制度。其中一夫一妻制是文明社会中一种普遍的制度,维系了男女合法的性关系以及在此基础上所建立的家庭。虽然性欲在根本上是生殖欲,但是交媾在先,生殖在后;交媾是直接的,生殖是间接的。因此男女的生殖行为首先表现为性爱行为,即男欢女爱。尽管如此,但性爱只是手段,而生殖才是目的。
在人的生殖过程中,虽然性欲始终是一个根本性的因素,但是它并没有独立性的意义,相反它只是依附性的、中介性的。因此生殖往往成为性欲的目的和结果,而性欲只是这样一个生殖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尽管性欲常常与生殖并无直接关联。按照自然的规律,男女交媾就会导致女方怀孕生子。这就限制了性爱自身的自由,如性爱伴侣身体的许可和时机的限制等。
一种独立自由的性爱及其满足的快乐是与生殖相对分离的。人必须承认这是一个伟大的自然奇迹:动物只在特定的时令才能交配,但成年男女却不受时令的限制而能交媾。同时动物的交配与生殖完全成为一体,但人的交媾却不断地远离生殖。但独立自由的性爱的实现依赖于现代的避孕技术,如避孕药、避孕套和避孕环等。即使避孕失败,人们也用人工流产技术终止怀孕生子而可能导致的给性爱伴侣带来的各种危害。
当然独立自由的性爱的产生不仅在于现代的避孕技术,而且也在于现代关于个人存在的智慧的传播和接受。每个人是自己身体及其器官的主人。他可以支配自己的身体,决定自己与谁发生性爱关系。一种独立自由的性行为不再只是作为生殖的中介,而是作为性欲本身,如此的性欲及其满足不是以生殖为目的,而是以自身为目的。这时的性行为表现为纯粹的肉体感官愉悦,亦即一般所谓的色情之乐。
本文作者系武汉大学哲学教授,著有系列学术专著"国学五书"(《论国学》、《论老子》、《论孔子》、《论慧能》、《论儒道禅》,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与发行)。本文选自《论大道》,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