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运录1 基本概述 因果关系，顾名思义就是原因和结果的关系。原因是指引起一定现象的因素，结果是指由于原因的作用而引起的现象。可用数学表示：y=f（x）中，其中，x为因，y是果。 唯物主义哲学认为，因果律是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是宇宙中最为普遍的规律。任何现象的背后，都有它的原因；许多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实蕴含着必然。 事物的发展变化是内因和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发展的条件。 世上没有不变的结果，只有永恒的规律。所以佛说：万物皆空，唯因果不空。 众所周知，治疗疾病必先找出因果关系，否则就会盲人摸象，缘木求鱼。然而研究者和治疗师往往会走入一个思维误区：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偏爱简单的因果关系，认为原因必在结果附近。 树上结的果子和树根，是一对很近的因果关系。要想树上不再结果的办法，就是把树拔了。这恐怕是大家都认同的根治办法。树没了，真的就不再有果子吗？表面确实如此。可是，人还可以在原地重新栽下果树，随后结果。因此，要想彻底除掉果子，并非取决于树根，而是树苗和种树的人，这才是问题的根本。2 因果偏见 现实中，人们往往会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而忽略了背后的元凶。在心理治疗中，这样的低级错误比比皆是。 许多来访者，都认为自己的问题是因为压力太大，因此会把标靶集中在如何缓解紧张心理的层面。事实上，压力只是一种外因，思想和情感才是内因。尤其是思想问题是内因中的内因。 不从源头上治理，而只从表面或者相近的因果关系入手，很难触及问题的根本。 虽然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简单明了，客观保守，容易被人接受，但在这种思维影响下，各种针对性治疗（即症状性治疗）的方法应运而生，层出不穷。这也给心理治疗带来了空前＂繁荣＂的假象。 主流心理疗法，大都按照物质决定意识的公式，把客观刺激当成心理问题的根本原因。比如，行为、精分、人本等各大流派，甚至连认知流派也这样认为，只不过各大门派描述方式不同而已。 行为学派认为客观存在是因，主观心理是果，只要消除它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心理问题就不复存在。 毋庸置疑，没有偏常行为和由此导致的各种实际压力，就不会产生心理问题。现实中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偏常行为，但我们不能说人人都有心理问题。这说明，偏常行为与心理问题之间并不构成因果关系。 因为行为学派错把现象当本质，才会拼命地消灭现象。人心理问题之所以逐渐加重，不正是人们拼命想改却又改不掉的这种矛盾和焦虑心情所致吗？ 精分派认为，心理问题，包括心理扭曲，人格变异，负性情绪、心理冲突等等都是由于过去受过某些伤害引起的。只要帮助来访者理顺因果关系，找到创伤源头，心结就解开了，问题也解决了。 可是同样的伤害，有的人却没得心理疾病,这说明伤害性事件到心理问题之间一定存在某个中间因素起到调控作用。 认知派认为：心理问题的根源来自于异常或歪曲的思维方式，这主要跟个人成长有关，正是这些成长中的经历形成了自动思维和核心信念，只有通过疏导谈论来改变和重建不合理的认知与信念，才能达到治疗目的。 认知派也强调客观刺激（成长经历）对人的思维和行为的最终决定作用。3、问题归因 虽然每个心理治疗门派都不乏临床实证，逻辑上确实毫无破绽，但笔者却不敢苟同。读者只要从心理问题的＂五因＂关系就知端倪(如图所示）。 一、条件刺激（我们用P表示） 任何心理问题的发生，都离不开一定的诱因，即条件刺激。特定的时间、地点、人物、环境、心境、生理因素、事物等等都可以作为触发心理事件的诱因。所以许多人就认为这些诱发心理事件的客观刺激就是真正原因。 比如失眠困扰者对噪音都很敏感，认为噪音是导致失眠的原因。他们因此想方设法排除噪音，但噪音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越排除越少，而是越来越敏感，后来连手表走动的滴答声，甚至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会如雷贯耳。就这样，失眠症者，每天都在恐惧紧张，焦虑不安中煎熬着。 二、偏常行为（我们用S表示） 就是不正常的行为。比如余光强迫行为，会招致她人怒视和社会歧视，让患者常常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这让他感到心力交瘁，自责、自卑、郁闷、恐惧、焦虑、不安、逃避等心理滚滚而来。眼睛不敢正视，要么低着头，要么望着天或者盯着墙，故意避开某些目标，用各种怪异动作故意掩饰余光的窘境，不敢去上课，不敢参加社交活动，社会功能逐渐退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有异常行为。 三、心理反应（我们用A表示） 即条件刺激作用下的结果，如预期、恐惧、焦虑、恼怒、自卑、闪回等心理冲动和由此引起的胡思乱想、心理冲突、提心吊胆等心理活动或情绪。心理反应会伴随紧张、胸闷、气堵、心悸，心悸、四肢冰凉、大脑一片空白等生理反应，这将削弱人的社会功能。 就像社恐者，因为害怕出丑，不敢参加聚会，不敢上班，这看起来也是因果关系。 四、心理种子（我们用M表示） 即潜伏在中的精神创伤或负性记忆或经验痕迹。虽然深不可测，梦里却常见到它，也可以通过精神分析、催眠和沙盘游戏等追根溯源。 心理种子就像冬眠的蛇，平时静静地蛰伏在潜意识层，只要遇到一定条件刺激就会蠢蠢欲动，产生各种心理反应。比如小时候受过的伤，长大后你可能还能记得，还会触景生情。许多人因此认为这就是心理问题的病根。 以上情绪问题的四大诱因，都是患者自己能感受到的，人们一直都在与之斗争，心理治疗的所有方法都是因为它们而诞生的。它们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当然不是！它们只是敌人投下的烟幕弹。 真正的敌人藏在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嘲笑我们的愚蠢！ 五、思想问题（我们用R表示） 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同，但我们的敌人却是共同的。是谁把心理种子埋进了我们的潜意识？是谁把不良记忆刻在我们的心底？是我们颠倒了的思维，是错误的思想和态度。4 思想问题 笔者参加过一些全国性的心理学术会议和心理工作坊，大家的话题都聚焦在如何缓解心理压力，怎样减轻心理症状方面，人们津津乐道的都是各种针对浅显病因的方法，而对不痛不痒的思想嗤之以鼻。 何况人们也很难意识不到自己的思想有问题！尤其带着浮躁急功近利的当代人。但我们古人看到了，古人就是从思想问题下手去解决人的各种心理问题。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正当大家翘首等待新疗法出现时，没有人愿意去听这样的夫子言论。 人们通常都把自己的失败归因为客观环境上，能找出许多客观理由。诸如怪自己运气不好，命不好，出身不好，居住环境不好，什么都怪，就不怪自己的主观思想。心理问题者何尝不是这样？一切不如意都是因为客观原因，而自己的主观思想毫无问题。这是多么幼稚的思维！ 随着计算机、神经影像和基因标记等现代科学技术的运用，研究者进行了前所未有的＂近距离＂观察心理患者和正常人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把许多心理问题归因于某种生理病变或遗传基因等客观因素。 2010年，某大学心理课题组通过仪器测试发现强迫患者的某些神经通路出现异常（神经递质失调），研究人员认为这个缺陷可能与强迫行为存在因果关系。 显然这一假设存在悖论。强迫行为是后天学会的，怎会先天就被破坏了呢？假如强迫是遗传或生理缺陷，就不会因时、因地而异。事实上，强迫只是在特定情境中才会发作。 质疑者对这项实验也提出了反驳：神经递质失调仅是神经症带来的结果，而不是导致神经症的根本原因。 就如恐惧紧张容易导致出汗，也会导致神经递质失调，出汗和神经递质失调，都是恐惧紧张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事实上，人的思想出了问题，很容易导致心理问题：如认知扭曲，精神创伤、负性情绪、行为怪异等。 心理种子是怎么种下去的？首先你肯定受到过某种客观性伤害，其次，你对所受伤害的认知态度。同样的伤害，有的人一笑而过，有的人耿耿于怀，说明每个人对所经受的伤害的看法不一样。换句话说，人受到精神打击后是否形成精神创伤个人的认知态度是个重要原因。 一般来说，人的心理，从常态发展到病态，客观刺激是外因和条件，而认知态度则是内因和根本。这不正是埃丽斯和贝克等人的认知论吗？ 然而，贝克却认为在客观刺激到情绪之间起调控作用的主因是潜意识思维，而不是显意识思维。贝克忽略了人类思想的导航性，恰恰这是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 就如法官审案，虽然也会带着个人的经验和核心信念，但最后决定判决的不是核心信念，也不是什么自动思维和惯性思维，而是对法律的尊重，对控辩双方的证人证词和提供的事实证据的理性分析做出的判断。显然这是思想认知层面的。 在心理咨询中，没有一个精神病患者说自己的心理有问题，没有一个来访者会说自己思想和对自己疾病的认知有问题。 前面我们讲了行为学派和精分学派都未能抓住心理治疗的根本，但又不能否认其治标作用，认知疗法能否担此重任？ 作为经典心理治疗大家族的一员，传统认知疗法是针对精神分析法的缺陷而发展起来的。因为其临床疗效不大理想，并不被人们看好，这引起我的思索。认知疗法之所以差强人意，是否颠倒了显意识思维和潜意识思维的关系？ 认知疗法的宗旨是解决思想和情感两大问题。西方文化偏重情感，东方文化注重思想。由实践积淀起来的核心信念和惯性思维对人的影响固然非常重要，然充其量也仅仅只是潜意识层中的经验思维，对人的决策起不到关键作用（就如上述法官断案）。来访者的行为虽然有时会出现惯性或偏常，也只是因为理性思维没有把好关（思想麻痹或失去了理性），才使经验思维有机可乘，暂时占据主导地位。所以，认知被扭曲的主因是思想而不是经验思维。后者是以往经历和思想认知共同形成的。 明确了认知的主次，就能采取相应的对策：首先改变思想认知问题，即改变看问题的角度；其次用实践行动改变经验思维。 如何化解心中的困扰？心理困扰者都有探索问题真相的迫切愿望，都是一些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既然如此，就应该满足他的好奇心，把真相呈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遮遮掩掩，避重就轻。只有看到真相，心理疙瘩才会解除，心里才会释然。 对神经质类症患者，如果想用暗示催眠等方法去解决，无异缘木求鱼。如果你安慰人家说：不要紧，你没有什么问题！过去受过的心理创伤会好的……可一回到现实，人家就会质问你：为什么我的问题依旧？你只能故伎重演地用暗示手法安慰他。而对同一个来访者，暗示疗法用多了就无效，最后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作为咨询师，必须从思想高度把问题的原原本本对来访者讲清楚，而不是云里雾里的瞎侃。正因为心理咨询师的掩饰，导致来访者延误了治疗。 对强迫者来说，这些方法就像吃止痛片一样，开始觉得有些好转，但不能持久。因为没有触动来访者的病根，反而把病根＂保护＂起来了。强迫者的病根是思想问题。思想认识需要学习才能获得，而药物和暗示不能改变人的认识。 人的心理问题，大多是因对社会不满和心理规律不了解造成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零距离探测患者思想深处的问题，仅凭几句大话就想解决问题，无异痴人说梦。 因为陷入迷茫，来访者不知路在何方，所以心理治疗的根本是为患者照明道路，而不是讲什么大道理。 有心理问题者大多看过几本书，都知道放下的道理。大道理谁都知道，但几人能做到呢？让来访者放下，是咨询师最大的挑战。只有把来访者的思想问题找到后，才能真正治病救人。 心理治疗师，需要一种逆向的思维导向。比如山洞内迷路，人们通常都会说：＂点亮火把，大胆往前探索，努力加油，鼓起勇气，不要泄气，功夫不负有心人……＂ 结果死也走不出来。 这些鼓舞人心的话，对方不但不愿意听，反而说你忽悠人家。因为这些人都自以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属于高智商的人，你说的道理他们当然也知道。 假如你这样告诉他：只有熄灭火把，才能发现洞口透进的微弱之光…… 你把这样做的道理讲清楚，对方自然就会心悦诚服。因为这是独辟蹊径的逆向思维。 成语＂杯弓蛇影＂，诠释了一千多年前的中国就有解决心理疾病的能力，《儒门事亲》也记载了治疗恐惧症的成功案例。 事实上，我们的古人早就掌握了心理治疗的秘密。道家的无为，易家的阴阳，释家的因果，中医的平衡，王禅的纵横捭阖之术，孙武的兵法战略，儒家的方圆中庸，王阳明的知行合一等等，都是心理治疗的法宝。 心理治疗，说到底就是打开来访者的心结，让他们放下，不再执着，回归正常生活。因为心理疾病的根不在神经系统，也不在潜意识层面，而在人的思想意识层面，所以思想问题才是心理治疗的标靶。 思想浸染着伦理风俗、人文教育、宗教信仰、社会环境和历史沉淀等客观存在，因而中国人的思想问题必须结合中国文化的特点进行改造，而不是依赖外来文化。但古代文化艰涩难懂，需要用适合现代人的语言去描述和包装，才能通俗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