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处

　　贾志强
　　隔着万水千山，静候小女生产的消息。
　　作为妇产科大夫的妻子，一直为不能守在小女身旁而耿耿于怀，整天唠唠叨叨，却又无能为力。毕竟，山水阻隔，既有对生产理念差异的隐忍，更有对不能做主的遗憾。
　　离预产期还有几天，妻子便与小女每日视频，遥控孩子的胎动，监测身体的反应，间或还得做一些心理疏导，虽然不在身边，俨然如临大敌。
　　胎动了，破水了，去医院了，进产房了……
　　然后就是短时间的静默，想要连线了解一点进展，又怕无谓地添忙添乱，心揪着、悬着、牵挂着，无处安放。
　　＂母子平安。＂
　　当远方的消息第一时间传来，牵扯着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小家伙吃了、睡了，见风见长，一天一个样子。
　　小家伙哭了、笑了，表情丰富，模样灵动活泼。
　　望着那个幼小的生命，竟有一时间的恍惚——
　　我站在产房门前，忐忑地等待着里面的妻子，大夫交代各种手术的风险，猝不及防击中了心中的脆弱，我哭得稀里哗啦，一扇门的阻隔，便有了生离死别的厚重。
　　前一日，单位消夏晚会，带着妻子去观摩。妻子好长时间没有到过我工作的地方，按老话说，走生路促生产，当晚回家，凌晨便破了水。
　　我笨手笨脚地把女儿抱起来，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我的一个动作会伤到那个小小的生命。僵硬的动作也许让女儿感到了不适，她扭动一下身体，哇的一声哭了。
　　妻子在哺乳，我把食指伸向女儿的小手，女儿一下子便紧紧地抓住，不用睁眼，不用顾忌，我瞬间懂得了什么是生命传承，什么是血脉相连……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女儿已经长大，为人妻为人母，这几十年的时光竟匆匆如昙花，令人唏嘘。
　　那日与小女视频聊天，父亲凑过来看小家伙，满面的春风，满眼的慈祥。在父亲心底又会泛出怎样的画面呢？是哪个孙辈出生时的团团肉，还是女儿小时候牵着的小手，或许是我们兄妹几个刚刚从接生婆手中递过来的温热，或许是母亲生产后露出的疲倦笑容。
　　而如今，母亲已然长逝，父亲已至耄耋，就连家中最年幼的我也早过了半百，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记忆，或模糊或清晰，而这些记忆的零碎片段精心整合，便拼接起过去和未来，也拼接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其实，人世间不过是一茬茬的生命更迭，来来去去，蝇营狗苟。而在那拐角处，故乡的炊烟正袅袅地升起，还有母亲煮着的一碗红豆香，氤氲绵长，充斥着整个屋子，一声嘹亮的啼哭划过长空，唱响生命的赞歌。
　　人间烟火处，生命正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