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可以改变的？

　　高智商是否决定了成功？
　　智力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可以改变的？
　　大脑的工作方式对学习有什么启示？
　　如何通过练习来强化大脑的认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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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知道问题的答案，让我们先来读读患有严重学习障碍的芭芭拉·阿罗史密斯－扬的故事。
　　芭芭拉·阿罗史密斯－扬在20世纪50年代还是个小女孩，生活在加拿大多伦多附近。她有严重的学习障碍，连不受伤、平安无事地走回家对她来说都很困难。＂我怎么都学不会系鞋带，总是迷路，分不清左右。＂阿罗史密斯－扬在她的回忆录《改变大脑的女人》中写道：＂我总是撞上别的东西，要么身体瘀青、牙齿撞裂，要么需要缝针等，因为整个左半身动作都不协调。＂
　　在童年的照片中，阿罗史密斯－扬长头发，脸上有雀斑。从她精致的面部轮廓可以看出她的苏格兰、爱尔兰和英格兰血统，而从她勉强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一个害羞孩子的痛苦。
　　多年后当她成为学习障碍治疗师，她才知道童年的自己有读写障碍症（dyslexia）、计算障碍症（dyscalculia），以及空间感和动觉失调问题。然而在50年代，这些词汇都还没有发明出来，所以阿罗史密斯－扬只知道自己读不懂书，不会把两个大数加在一起，也接不住球。如果成年的阿罗史密斯－扬遇到了儿时的自己，她会让自己上特殊课程，给自己时间和支持，让自己逐渐克服弱点。但在50年代，智商理论正当红。卡罗尔·德韦克是优秀学生，坐在最前排；阿罗史密斯－扬则不得不坐在教室最后，成为龟兔赛跑中的＂乌龟＂，受到其他学生的嘲弄和欺负。
　　阿罗史密斯－扬在学校深感自己无用，也得不到尊重，不愿上学。她读四年级时旷课39天，即使去上学也尽可能不上课：＂我举手说去上厕所，然后在厕所待45分钟，好逃掉阅读课或数学课。＂
　　老师放弃她了，她自己也想放弃自己。
　　然而她的家人不肯放弃。她的父母拥有德韦克的成长型思维， 他们不相信智商，也不相信学习障碍，只相信努力和永不放弃。
　　她母亲玛丽·扬是一名教师、营养师，也是多伦多教育界的一名领导者。阿罗史密斯－扬在回忆录中写道：＂她是进步主义者。作为学校理事，她支持学校创新，比如开设兴趣课程等。＂她父亲是通用电气公司的工程师，热爱发明，喜欢自问：＂你今天为了使世界更美好做了什么？＂有一天他和女儿坐在一起，对她说：＂我有四个儿子，但只有一个女儿。你一定要加油。＂
　　阿罗史密斯－扬的母亲承担起确保女儿从高中毕业的重任。从一年级起，母亲就在中午、晚上、周末辅导她学习。
　　除了有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阿罗史密斯－扬还有另一项优势：记忆力极佳。她虽然不理解书上的内容，却过目不忘，可以背下大段文字，也可以背下数学公式（虽然不理解也不会用）。母亲是一位有经验的教师，立刻发现了女儿的天赋，于是使用写着诸如＂2+2=?＂的卡片来帮助女儿背下答案、应对考试。
　　别的孩子不到半小时就能完成作业，阿罗史密斯－扬却需要母亲辅导整个晚上。最终，母亲的付出和女儿的努力收获了硕果。阿罗史密斯－扬不仅从高中毕了业，而且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学习教育学和心理学。她的研究方向是学习障碍，因为她想学会如何克服自己的学习障碍。
　　随着不断深造，阿罗史密斯－扬学得越来越努力。＂我以极大的意志力迎接和解决遇上的每一个问题，这转化为一种非凡的工作态度和追求成功的决心。＂她的研究生同学只要通读一篇论文就能掌握大意，但阿罗史密斯－扬需要慢慢地细读20遍。
　　20世纪70年代中期，在研究学习障碍的研究生时期，阿罗史密斯－扬遇上了一位同学，这个人后来成为她的丈夫。他向阿罗史密斯－扬介绍了心理学家亚历山大·鲁里亚和马克·罗森茨威格的研究成果，改变了阿罗史密斯－扬对自己的学习障碍和童年苦难的理解。
　　亚历山大·鲁里亚出生于俄国一个有名的犹太医生家庭，是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心理学家之一。＂二战＂期间，一名患者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他在后来的30年间一直和这名患者保持联系，在1972年为此写了一本书《一个人和他破碎的世界：脑损伤史》。芭芭拉·阿罗史密斯－扬在五年以后兴致盎然地读到了这本书。
　　利奥·扎塞斯基曾经是一名很有潜力的学者，但在1943年和纳粹德国作战中，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脑。他陷入了昏迷，醒过来之后，鲁里亚对他进行了检查（当时鲁里亚的研究对象是受到脑损伤的士兵）。尽管扎塞斯基看起来十分健康，但他失去了阅读和清晰表达的能力。他的眼睛只有原来一半的视野，照镜子的时候只能看到身体的右半边。他出院后找不到自己的家，即便找到了也认不出来。走很短的路他也会迷路，最后只能被好心的陌生人送回家或者被亲属找回家。扎塞斯基虽然存在多种智力损伤，但身体健康，活到了73岁。
　　扎塞斯基的经历使阿罗史密斯－扬获得了安慰：扎塞斯基的很多问题她都有，而扎塞斯基出现这些问题是因为子弹破坏了他大脑中的神经回路。阿罗史密斯－扬曾经接受了大众的观点，认为她的缺陷源于她的低智商，是基因决定的、不可改变的。现在她知道了， 这一切一定与神经回路的缺陷有关 。她能修复它们吗？
　　马克·罗森茨威格对老鼠问题解决能力的研究表明她可以。自20世纪50年代起，罗森茨威格和他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同事进行了一系列实验，研究养育的力量是否能战胜自然天性。智力究竟如刘易斯·特曼所说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可以改变、受外部环境影响的？
　　罗森茨威格等在两个不同的环境中培养小鼠：第一个环境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第二个环境很丰富，里面有梯子、滚轮等小鼠可以玩耍的玩具。在面对诸如走复杂迷宫等认知方面的问题解决任务时，丰富环境中成长的小鼠表现得明显更好。罗森茨威格认为， 我们的大脑具有可塑性，特定的练习可以强化大脑的认知能力，从而改变大脑的结构 （这就是K.安德斯·埃里克森后来所谓的刻意练习）。
　　受到罗森茨威格研究的激励，阿罗史密斯－扬决定把自己当作一只小鼠。在鲁里亚的案例中，子弹损伤了扎塞斯基大脑皮层中负责抽象推理的部分。但她不可能像打开引擎盖修汽车一样，打开大脑修复其中损坏的回路；她需要找到其他办法。
　　鲁里亚在书中写到，大脑皮层受损伤的人存在某些特定症状，包括不会读钟表的表盘。于是阿罗史密斯－扬想到，假如她设计练习来克服这些缺陷呢？这样做是否可以修复大脑内损坏的回路？
　　虽然她不知道刻意练习是什么，但已经在应用其原理来设计读钟表的练习，以修复自己的大脑了。她每天练习12个小时，随着技能的提高不断加大练习的难度。在刻苦练习了很多个月之后，她可以自信地读出钟表上的时间了。这也使她获得了回报：大脑皮层中损坏的回路得到修复，她终于能够进行逻辑性的抽象思维了。
　　阿罗史密斯－扬回望童年，发现她当时用来克服学习障碍的方法存在严重缺陷。让我们想象一个万米长跑运动员。有一天，教练发现这个运动员一瘸一拐的，觉得他可能是脚踝受伤了，让他去看医生。医生让他多休息，用理疗强化脚踝附近肌肉的力量。如果教练让运动员坚持跑下去，只能令他痛苦不堪，效果适得其反。
　　我们都知道让受伤的运动员过度运动很愚蠢，但这正是多数教师对待学习困难学生的方式：他们给这些学生补课，留更多的作业，却不去找出真正的原因对症下药。因此，阿罗史密斯－扬在学校才会那么痛苦——她的大腿韧带撕裂了，而治疗方法却是让她多跑圈儿。
　　文章来源：《看不见的力量：有关成功、学习和创造力的真相》[加拿大]江学勤著，赵小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