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小孩太可怕?他们只是把成人的恶意,还给我们罢了
最近最火的国产好剧《隐秘的角落》你看了吗?在豆瓣上,它已经被打出了9.2的高分。
这部剧是根据紫金陈的小说《坏小孩》改编的,整部剧除了塑造了张东升这样一个思维缜密、道貌岸然的杀人犯形象,更出彩的,是三个"问题小孩"的惊人表现和心理画卷……
01
电视剧删节和改写了三个孩子的阴狠程度和行为动机,并续上了光明的结局——杀人犯张东升所有阴谋败露、被警察击毙,三个孩子都活了下来,能够像正常儿童一样读书受教育,被人关爱,一切复归平静。
但或许创作者们都不想失去文学、艺术批判现实的初心,因此结局又多处用隐晦的手法,暗示其中两个孩子都死了,幸存的朱朝阳心理扭曲,很可能会蜕变成第二个张东升。
严良穿白衣,出现在人群中却只有朱朝阳看见他,暗示他已死
先替只看过剧,没看过小说的朋友揭露下,故事里更真实残酷的一面吧:
剧中,三个孩子拿着偶然拍到的"张东升杀害岳父母现场"的视频,勒索张东升30万,是为了给普普的弟弟看病救命。
小说里,普普提出这个方案,完全是为了自己和严良在成年之前要一笔衣食无忧的生活费。
剧中,普普只是警告朱朝阳同父异母妹妹朱晶晶,不许再欺负朱朝阳,结果朱晶晶自己哭闹着站上窗台并失足坠楼死亡。
小说里,三个孩子是故意报复朱晶晶,先对她进行一系列霸凌、猥亵,最后朱晶晶说出一句"要告诉爸爸妈妈",彻底激怒了朱朝阳,被朱朝阳亲手推下去的。
剧中,张东升本来并没有必要杀朱朝阳的爸爸和现任老婆——朱永平、王瑶,但因为王瑶的弟弟,得知王瑶怀疑朱朝阳害死自己女儿后,深夜独自把朱朝阳绑架到朱永平的水产厂,虐待逼供。
普普为了救朱朝阳,向张东升求助,张东升开车赶到水产厂,被王瑶弟弟(黑社会的混混)发现、殴打,张东升反击,杀死了王瑶弟弟,又把尸体藏在水产厂的冰柜里。
几天后,因为尸体没来得及运出,被来到厂里的朱永平和王瑶发现,为防败露才杀了两人,团灭了王瑶一家。
小说里,并没有王瑶弟弟这个角色。朱晶晶死后,王瑶多次攻击朱朝阳,而朱永平却明显偏护着王瑶,甚至也怀疑朱朝阳是凶手。
朱朝阳发现爸爸套自己的话,并偷偷录音,就彻底寒了心。
很快,朱朝阳开始了缜密的杀父计划——他表示不再要30万了,转而逼迫张东升用杀害妻子的同一种毒药,帮他杀害爸爸和王瑶。还顺利抢夺了爸爸绝大部分遗产。
单是这几个关键情节的对比,你们就知道电视剧把孩子洗的太白了——他们只是性格孤僻、青春叛逆的问题少年。
而小说里,孩子是敲诈勒索、故意伤害、谋杀的主犯。其心之狠,远超张东升。
而且,最后连严良、普普、张东升都死于朱朝阳的谋杀。
朱朝阳从来就没有把严良和普普当朋友,甚至还利用普普对自己的朦胧爱情,驱使着两人成为自己的工具。
很多人看完作品都会不寒而栗……小孩子究竟能有多邪恶?
而我更想探讨,小孩子的"恶"从哪里来?
在这个故事里,我觉得答案很明显:小孩的恶,都是镜像,恶的源头,都在成人心里。
02
朱永平明明那么有钱,却几乎将全部的精力、财力都放在跟王瑶重组的家庭里,宝贝女儿朱晶晶养的像个小公主,而朱朝阳却穿着很旧的衣服,连给他买双白球鞋,都是在牌友们的敦促下,才去做的。
朱朝阳考了年级第一,朱永平是通过牌友转述才知晓,牌友都纷纷为朱朝阳抱不平,奚落朱永平对儿子太差劲。
好不容易带儿子去购物,王瑶立刻带着女儿来搅合、监视,深怕他给儿子花太多钱,刚买完一双鞋,女儿就闹着要裙子,而朱永平的偏心真是连掩饰都不屑,立刻屁颠屁颠的奔向女儿,把朱朝阳一个人远远落在后面。
出了商场,在门口等车,朱晶晶跳来跳去,踩上朱朝阳新买的白鞋,留下一个大大的黑印。
回看这个动图就能发现,朱晶晶本来离朱朝阳有距离,跳的是直线,到了朱朝阳身边踩那一下,妥妥是故意的!
她跟朱朝阳极少见面,却逮住任何一个机会都要跟朱朝阳争宠、欺负他,这些敌意怎么来的?
必然是王瑶平时灌输的,也是朱永平默许纵容的。
在朱晶晶死后,王瑶立刻怀疑朱朝阳是凶手,虽然还真怀疑对了。但是,为什么她能如此确定朱朝阳作案动机充分呢?
那不恰恰反证出,她知道自己和朱晶晶"抢了"朱朝阳多少东西,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对朱朝阳来说,多么刻薄且恶毒,也知道朱朝阳"理应"深恨朱晶晶吗?
踩了鞋,假意让女儿道歉,却当着朱朝阳说这样的话,故意扎他心
但在惨剧发生之前,她对自己的恶,心知肚明、心安理得,洋洋得意。
朱晶晶,是mini版王瑶。
03
而朱朝阳,原来只知道爸爸对自己很冷漠,偶尔塞点钱,但给出的数额,以及次数之少,相对于他的资产总量,无异于打发要饭的。
给儿子钱,更多的不是因为关心他,而是要在牌友面前挽回点面子,或者说,是为了平息自己偶尔的愧疚。
但朱晶晶死后,朱永平亲自来向朱朝阳套话、录音,那等于在说:"如果真是你干的,你得为朱晶晶偿命"。
就算朱朝阳未成年,不会被枪毙,朱永平也知道,一旦拿到确凿证据,王瑶必然用别的手段弄死朱朝阳。
知道还来问,那妥妥意味着在他心里:"朱晶晶的命,比朱朝阳贵重"
王瑶没有证据也疯狂报复朱朝阳,先是自己亲自来殴打,又是雇人泼大便,又是往他门口刷油漆,警方都看不下去,警告王瑶,此时,朱永平再次坚定的护着王瑶,要求朱朝阳不追究。
那也等于在对朱朝阳说:"你受欺负,就忍了吧,但我老婆被拘留两天我都舍不得。"
呵呵,岂止是朱晶晶比朱朝阳重要,全世界都比朱朝阳重要。
抛开血缘,朱永平对朱朝阳的态度、作为,真的算不上"爸爸",精神层面上,他早就遗弃了朱朝阳。
所以朱朝阳在逼迫张东升替他杀父时,多次说:他不再是我爸爸了,杀了他,我绝不会后悔的!
朱朝阳杀父,是把爸爸已经给他的伤害,企图继续给他的伤害,加一起还给了爸爸。
朱朝阳,只是高智版的朱永平。
04
严良是三个小孩中最笨的一个、精神空虚、沉迷游戏,小偷小摸、很会打架。
作者对严良父母的描写,直接融入了前几年那个很有名的新闻案例:
严良的妈妈出轨,爸爸记恨,逼着她给自己也找个女人,然后妈妈扮成孕妇,骗了一个好心的女大学生回家,给他爸强奸,最后两人还一起把女学生杀了。
很快事发,父母被双双枪毙,严良进了福利院。
因为是杀人犯的儿子,所以他在福利院一直是被鄙视、被唾弃的小孩,大家都孤立他,他也多次被诬陷偷盗、多次被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殴打。
逃出福利院之后,他也真的活成了别人眼中的他:真的开始偷盗,以会打架为荣。
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就是世界看待他的方式。当然,他身上也残留着父母的性格特征:干坏事的手段,粗暴又粗糙,不过脑子。
普普的原生家庭同样糟糕:妈妈出轨,弟弟可能并不是她爸爸的孩子,后来妈妈和弟弟被杀,警察锁定爸爸是凶手,爸爸也认了,但临死前,对普普说,自己真的没杀妈妈和弟弟。
普普跟严良、朱朝阳讲起往事,也反复强调,她坚信爸爸没有杀妈妈和弟弟。
中间还有个情节:普普妈妈生了弟弟之后,眼里就只有儿子,对普普非打即骂,百般不顺眼。反倒是爸爸,对普普还不错。
这里其实暗示着,妈妈和弟弟,是普普设计杀害的。
但细思极恐的是,爸爸对此,临死都不知情,而普普也是眼睁睁看爸爸替自己顶罪了。
而且普普在年龄更小的时候,也曾尾随一个总是欺负她的小女孩,趁机把她推进池塘淹死了。
这也侧面说明,年幼的她,并没有得到父母的保护,一直野蛮生长。
"你们不曾在意我的痛苦,我也可以随时牺牲你们",普普对父母,持的就是这种态度。
认识朱朝阳之后,普普觉得朱永平对朱晶晶的偏爱,就跟妈妈对弟弟的偏爱一样,立刻对朱朝阳惺惺相惜,所以才怂恿朱朝阳"必须报复朱晶晶"。
谁欺负我,必须还回去。普普小小年纪,到底经历过多少残忍,才被迫练就如此狠戾的自保方式?
在福利院里,普普又因为长的漂亮,被胖院长多次猥亵、性侵,还强迫她口交。
在帮朱朝阳报复朱晶晶,把她推下楼之前,普普指挥严良抓出几根阴毛,塞进朱晶晶口中。
猥亵手段,是对胖院长的复制。
普普的过往,是三个孩子中最惨烈的,她对这个世界的凶残,也比朱朝阳更早的表露出来。
拿视频去跟张东升敲诈30万,就是普普首先提出的。
她甚至打算,就算拿了30万,也不给视频,把张东升当长期提款机,缺钱就找他……
更有一个扎心的细节是:普普深恨妈妈当年的重男轻女,然而,她也多次说过"一个家是男人说了算的";
在对朱朝阳产生情愫之后,她基本上已经把朱朝阳当作了自己的男友、未来的老公。对他的决定不遗余力的支持。
所以她最后甘愿成为朱朝阳的"刀",是亲手把毒药放在果子里递给朱永平的人。
她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却成为了"男尊女卑"的践行者,潜意识里,她已经自轻自贱,认可了她痛恨的观念。
05
小说里,还有一个跟电视剧里截然不同的支线设置:
那个跟朱朝阳同班,却总考第二的女生,叶驰敏,是叶警官的女儿。
但是叶警官对待女儿的方式,并不像剧中那样和蔼又宠溺。
相反,只要女儿成绩稍有下降,他就对女儿发脾气,打骂也是家常便饭,更是经常拿朱朝阳跟女儿比,话里话外强调"你怎么不能像他那么优秀!"
叶驰敏很怕爸爸,对爸爸的愤怒,无法消化,就转化成了对朱朝阳的深深嫉恨。
她不小心摔坏了学校的相机,怕被爸爸知道又要挨打,于是拉着另外的同学一起诬陷是朱朝阳磕坏的。
班主任不喜欢朱朝阳的孤僻性格,也偏听偏信,批评了朱朝阳。朱朝阳在洗手池边找到叶驰敏,跟她理论,叶驰敏又顺手把一杯茶从自己头顶淋了下去,然后哭着去找班主任告状……
讽刺吧,叶警官在职场上正气凛然,敬业负责,并且以自己认为"正确"的严格管教,来确保女儿不像自己经手的那些少年犯一样走歪路,殊不知,女儿的心灵同样扭曲的可怕。
这个支线的设置,我个人非常欣赏,它提示着我们,你以为只有那些罪犯、或者长期漠视子女,被舆论吊打的糟糕父母,才会养出问题孩子吗?
不。那些正义化身、爱岗敬业的父母,同样可能无意识的,在孩子心灵的隐秘角落,种下恶的种子。
不管是对社会、外人,还是对家人、儿女,但凡成年人心里有一份恶,并且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伤害了孩子,就等着被孩子N倍发酵,最终还回这世界,以不确定的方向和方式……
孩子,就是未来的世界,善待孩子,就是善待未来的自己。
这是看完故事后,我最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