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酗酒成性，我与他反目成仇，还好没有放弃，我们家迎来了春天

　　文：叶东琳
　　图：来自网络
　　一
　　＂砰＂的一声，刚才还在爸爸手里的碗已经在我脚下碎成一堆。爸爸跑到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嘴里大喊：＂老子砍死你。＂而我也是梗着脖子，冲他喊着：＂来啊，来啊，你砍死我啊！＂
　　我们俩冲着对方大吼，奶奶在旁边不住地劝着，最终，邻居听到声音，跑过来，强行把我们拉开了。
　　这几年来，爸爸染上了酒瘾，一个月里有二十多天是醉醺醺的。而正在上寄宿中学的我，每个星期回家，面对的都是随处挂着，随地丢着的爸爸的脏衣服裤子，还有房子里不知哪个角落藏着的酒瓶。
　　以前妈妈勤俭持家，把我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自从爸爸这样，瘦小的妈妈只能挑起生活的重担，去工地打工，早出晚归的她，已经应付不了家里的琐事。
　　今天爸爸又是喝醉后躺了一整天，醒来骂骂咧咧，东倒西歪的到厨房找吃的，我忍不住骂了他，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二
　　因为这次争吵 ，爸爸成了我的＂仇人＂，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却再也没有理过他。周末成了我最难以度过的时间，我恨爸爸将昔日和美的家，变得乱糟糟的。现在家里经常飘散着酒精的味道，爸爸妈妈无休无止的争吵，年迈的奶奶随时生病住院，家里的经济跌至谷底。
　　高考的前几天，刚好是端午节，妈妈给我送来了粽子，一脸愤懑地跟我说：＂今天本来打算多包点粽子，去卖点钱，可是你爸睡了一整天，起来我说了他几句，结果他却把糯米倒进了猪圈里，粽叶丢给牛吃了。＂边说，边抹着眼泪。
　　我那时觉得自己快气炸了，对他的恨又更上了一层楼。我恨恨的对妈妈说了一句：＂这样的男人，你跟他离婚算了。＂然后没管妈妈想说什么，转身进了学校。
　　高考结束后，我甚至连家都没回，找了一份假期工，在县城里打工，期间偶尔清醒的爸爸，会拿点家里应季的水果来给我，可是我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三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并没有多开心，因为哥哥也在念大三，而两个人的学费成了笼罩在家里的乌云， 还好那年有了助学贷款，我靠着申请到的助学贷款，解决了学费，而生活费，则是妈妈微薄的收入，亲戚的资助，各种兼职拼拼凑凑的。
　　很艰难地过着大学生活 ，而每每快要坚持不下去时，我就会更加恨我的爸爸，我总觉得，要不是他，我们可能不会那么辛苦。
　　大学毕业后，我选择回县里边打工边备考，也就是那时，性格绵软的妈妈习惯了事事与我商量，让我做决定，可那时我只想着，快点参加工作，才可以摆脱我现在的家，才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正埋头备考的我，在一个下午被妈妈一个电话叫回了家，妈妈说爸爸＂疯＂掉了。
　　那一晚上，是我们家最难熬的一夜，爸爸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产生了幻觉，他幻想出一个人要伤害他，刚好妈妈去他旁边给他披衣服，他把妈妈当成了坏人，拿起一根木棍就要打妈妈，我吓坏了，用尽全力拉住爸爸，冲妈妈吼到：＂快跑啊！＂
　　妈妈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拼尽全力，也只拉住了一小会，爸爸追着妈妈，我追着爸爸，我们三个跑了半个村子，那一晚上我感觉我听到了一整个村子的狗都在狂吠。
　　四
　　最后，妈妈跑进了村尾的五姨家，锁起大门，才躲过了爸爸的追打。我将爸爸拉回家，陪着他闹了一整夜，直到圈里的公鸡叫起，爸爸才稍微有点倦意地睡去。
　　而我却不敢去睡，躲在小柴房里的妈妈出来跟我说：＂天亮了，我们带你爸去医院看看吧。＂
　　我恨恨的说：＂带他去看什么？就让他死了算了，这样大家都清净。＂
　　妈妈突然伸出手使劲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并跟我说：＂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吗？＂
　　我说：＂能为什么，肯定是喝多了。＂
　　妈妈摇摇头，告诉我，下午村里一家办喜事，爸爸去帮忙，在吃饭时，爸爸昔日好友想给我和他那不务正业，大龄单身狗侄子做媒，爸爸一口回绝，被那人冷嘲热讽了几句，爆发了剧烈的争吵，然后回来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
　　妈妈还告诉我，我们读小学那会，爸爸还是个很勤快的人，那年他拉着板车去邻省那边做黄豆生意，有时要十天八天才回来一趟。可谁知一向健朗的爷爷，就在那时候突发脑溢血，生命垂危。
　　直到爷爷去世，他双眼也没闭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抱憾而终的。其实，他多想在临终前见上儿子一面啊，但爸爸终究没有回来。
　　那时没有手机，妈妈派村里人骑车去百里之外去寻，好不容易找到了爸爸。
　　爸爸回到家时，已是两天后了。回到家，看见家人手臂上挽着的黑纱以及堂屋中爷爷的遗照，爸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嚎头大哭。爸爸跪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口中一直懊悔不已，让他在爷爷生前的最后一份孝心都没尽到。
　　从那以后，爸爸心怀愧疚，借酒消愁，却也染上了酒瘾。
　　听完妈妈的话，心里五味杂陈，想起每年清明节爸爸在爷爷坟前的痛哭，再想想这几年爸爸清醒时偶尔流露的悔意，我对爸爸的那个恨意大堤，好像也有了些许松动。
　　天一亮，我和妈妈去找同村的舅舅和姨爹们，同大家商量，该怎么办。大家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最终，得出两个办法，要么送县里医院，要么送市里精神病医院。大家都看向我，等待我的决定，我纠结了一会，报复性地选择了那所精神病医院。
　　原以为爸爸会不配合去医院，可是他却异常地顺从坐上了我租来的面包车，一路上，我以为爸爸闹了一整夜，他会再睡一会 ，可是三个小时的路程，他都是睁着发红眼睛，一脸茫然。
　　到了那个医院，才发现医院里有一层楼是戒酒科，其他楼层都住着一些精神病人。做了常规检查以后，爸爸住进了那个医院，不能有陪护，封闭式的治疗。
　　当我办完了所有手续，看见爸爸在医生办公室里，我叫了他一声，告诉他我们要回去了，你出来一下。可是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我看见他哭了，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印象中，爸爸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年轻时很帅气，这些年的酒精，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看着一向在我们面前端着父亲架子的爸爸，在我面前无声地哭，我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我狠狠心还是走了，那一年我们家过了一个没有爸爸在家的年。
　　五
　　过了三个月，医生通知我们可以去接爸爸了 ，到了医院，跟医生沟通病情时，医生告诉我们，爸爸早年头部受伤，做过的头部手术，会让他的智力，控制力慢慢变弱，也就是说，很多时候，他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
　　而戒除了酒瘾的爸爸，在回家后的几年里，变得很沉默，但是也恢复了原本的勤劳。终于，妈妈也能松一口气了，在大家一起努力下，家里盖起了楼房，我和哥哥也各自成了家。我和爸爸的关系，好像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缓和。
　　爸爸又一次喝醉，是在我的婚礼上， 看着他的丑态，本来对他已经没有那么恨的我，又一次对他充满了恨意，那一刻我多希望不要有这样爸爸 。
　　我把他拉到一旁，对他骂道：＂你怎么就死性不改，不喝酒会死吗？为什么要在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场合里丢人。＂醉眼朦胧的爸爸，喃喃地说：＂姑娘，嫁人了要懂得更加爱自己，有什么事都回来跟我说，爸爸为你撑腰，不要委屈了自己……＂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这么多年的恨意，刚刚激起的怒气，好像也消散了许多。
　　两年后，我的女儿出生了，那天爸爸忙出忙进的，在我下产床后第一时间里，端来了热乎乎的鸡汤，看着端到面前的鸡汤，我不自然的看了看爸爸 ，跟他说了声：＂谢谢＂。爸爸搓了搓手 ，笑了笑，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去看小外孙女。
　　孩子慢慢长大，每次周末回家，看着女儿与爸爸玩得开开心心的模样；还有每次把车停在家门口路边时，爸爸总是会去车边绕一圈，有时候告诉我再靠边点，有时候告诉我车胎有点瘪，提醒我去加气。每次出门去上班，都要提醒我开慢点……
　　我总是恍惚觉得以前的生活仿佛做梦一般，还好我们都没放弃 ，还好爸爸也配合，终于我们家也迎来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