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神

　　在2007年11月份，我当时已经离开家乡五年了，在一家小药店上班，工资不足1000元，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生病了需要治疗，我就把工资预支出来寄回去，但没过几天又来电话说父亲病重，我就辞工回家，可惜的是连路费也拿不出来，就从一个朋友那借了400元坐火车往回赶。
　　到家看到父亲的第一眼看到他头发白了很多，人也苍老了很多，身上穿着我穿过的旧衣服，脚上穿的鞋还一个大一个小，原来他口总是干，也吃不下饭，每餐只喝点稀粥，第二天我就想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去了我们当地的一个矿务局医院，医生看后说让住院治疗，当时需要大约500元的住院押金，可我没有钱，医生就问我爸要不要住院，他看着我，那种眼神是期待的眼神，就这样楞了片刻，我继母把我爸领到楼道去，说在那里等，我们兄弟六人，我开始打电话看哥哥们有没有钱，可都说没有，我只好去街上买了肉夹馍和别的吃的给他，他们俩坐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在那里吃，继母给父亲说，现在孩子们都没有钱，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看着父亲在吃肉夹馍，他可能很久很久也没有吃过了，我心里很难过，也很自责，怪自己没有本事，没有钱给父亲治病。
　　在回去的路上，我叫了辆出租车，在路上，父亲看着车窗外，说他为了养活我们姊妹七人，赶毛驴拉煤去几百里的路上去卖煤，路上有过翻车，人口渴找不到水喝就喝路上水坑里的雨水，雨水里混着牛屎牛尿，说走一天一夜的路去卖煤，换回来一袋红薯片，不要说人累不累，驴走到家门口倒在地上都拉不起来，说过去虽然苦，但孩子们在身边，辛苦并高兴着，现在都长大了，可都走了，想看也看不到，只有给别人要个猫来养，当成孩子疼，就这样说着说着到家了。
　　在我的记忆里，常常半夜醒来他还在忙碌着，有时候到天亮了他还没睡觉，为了多赚钱，他上山去采集细枝条编筐，编簸箕，编篱笆，他很勤劳，也很爱我们，小时候我和大我两岁的哥哥流着鼻涕爬在他的碗上，吃光他碗中的饭，他只喝点汤，母亲说让我们不要吃了给父亲剩点，他干活需要力气时，父亲总是说不要说孩子，能吃是好事，长的快。
　　多少次看到父亲在灰暗的油灯下帮我抓跳蚤，半夜用双膝盖顶在他胸口睡觉，早上爬在他身上摇动他的双腿听他唱儿歌，小时候，虽然家里很穷，很困难，但我在家里最小，父母最宠爱，从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在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我从药材批发部拿回来一些药，给他静脉注射，因为我父亲他本来就是医生，自己还开着一个诊所，主要是中药，他眼睛看不清，只带少量西药，还请来了附近的土医生给他开药治病，但效果不理想。
　　医不自治，一点不假，我爸一生救人无数，把好几个家属都放弃治疗，医院已经让回家准备后事的人救活了，但却不能救他自己，连自己是什么病也不知道。
　　之后兄弟几个筹到一笔钱，送父亲去了县城的中医院住院治疗，那里的医生也是做了很多检查，也没有确诊是什么病，在上楼梯时，我感觉父亲好吃力，每跨一步都好比翻越一座大山一样难。
　　我们住在一个有五张床的病房中，其它床都没有病人，一个房间就我们父子俩，北方11月份已经很冷了，平时在家里，生着火炉他也会怕冷的，但父亲d有一个羊皮袄，我给他盖在身上，我睡着了他又拿来给我盖上，我又给他盖上，就这样反复了几次，他非让我盖，说他不冷，但我知道，他很冷，寒冷的冬天，小平房，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就只有我和他，他还生着重病，能不冷吗？可在我睡着后，他还是悄悄给我盖上了他的羊皮袄，这是父爱，如山的父爱。
　　医生要给他做腹穿，医生说抽出来的比比白蛋白还有纯要高的营养成分，父亲还对我半开玩笑的说，那么好的养育为啥要丢弃。
　　他吃很少的食物，却一个晚上上好几次厕所，我打这手电筒，扶着他去，帮他清理身体，就象小时候我生病时，父亲也是那样照顾过我。
　　在医院住院的那些天，我到外面打饭时，也是匆匆忙忙，遇到熟悉的人说几句话也没有时间，我我知道我最重要的是照顾好父亲，与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应该加倍珍惜。
　　钱花完了，病没医好，只是稍微轻一点，我想在家守着没钱也没有用，我又打算外出打工了，想赚到钱就寄回家，等父亲病好了，每月给他寄生活费。
　　当我给他说我第二天要走的时候，他没有吭声，当我第二天早上真的快要走的时候去向他说的时候，他也蒙着被子不出声，我揭开被子，看到父亲早已经是老泪纵横，嘴里说着，这是今生的告别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当时也是含着眼泪安慰父亲，但还是恨心的乘上了远去的大巴走了，走到几千公里之外的他乡。
　　没过一个月，我收到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父亲去世了，我回到自己的出租房，一个人关起门来大哭一场。
　　当时正值2007年大雪封路，火车飞机都停了，我是根本回不去的，也无法回去，也无法最后送他。
　　原以为他只是一般的病，要不了命，还想赚钱好好孝敬他，可他却走了，我想起小时候村上来的算命先生说过，父亲老了能靠住我，我会养他，这些全是假的，我还是一个飘流在外，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和收入，甚至时常还交不起房租的人，我活的有多么的失败啊！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最爱我的父母，我也无儿无女无老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今天睡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但通过父亲去医院看病没有钱的事情，深深触动了我，我知道有心无力也没有用，很多时候，有钱就有命，没钱就没有命，一对夫妻在困难中能养七八个子女，但七八个子女在父母危难时却不能…
　　我在想，是谁给了你生命，谁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又是谁看到你进步高兴的合不拢嘴，谁才好一生对你牵肠挂肚，谁可以舍去所有，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也想为你撑起一片蓝天。
　　现在我每当给自己买鞋买衣服，买吃买喝，去哪里玩，都会想到要是父母在世多好，我可以一起帮他们买，可惜他们都不在了，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