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娭毑坐着火车去逃亡

　　文/ 毛建明
　　举国欢庆建党百年，从满目疮痍风雨飘零到傲视群雄一派繁荣，中国经历苦难的岁月，作为这一苦难的见证者，我娭毑有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老己去逝二十余年，老自建村的人都知道这位善良的娭毑，赵娭毑，叫唐淑珍，是我母亲的母亲，应叫外婆，但她不乐意，故一直叫娭毑。
　　她老也许是自建村最长寿者，九十九岁去逝，无疾而终。如果有什么长寿之道，主要是勤劳，一辈子为家庭而忙碌，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直到我母亲退休她才卸下经济大权，以前每每拿到父母工资都要分类把钱包好，柴米油盐等都有细化支出。二是开朗善良，对过往的乞讨者总是热情相待，时常请进家中周济。
　　老太婆一辈子不认识几个字却专管钱食，特别是歇后语脱口而出，什么＂瞎子打堂客——松不得手＂、＂瓦上晒胡椒——十有九滚＂……对于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就是：＂你是铁匠铺里的料——挨打的货＂。
　　我问她，你歇后语讲得那么多，怎么不认字读书？
　　老人说，小时候家里穷，饭都没吃的，哪有钱读书呀。是啊，她们生活在一个动荡的年代，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特别是抗日时期长沙的＂文夕大火＂后，使许多家人陷入到灾难的深渊。
　　在日军占领岳阳后，1938年11月12日，国民党长沙警备司令部派出士兵，在全城各处点火，长沙全城三分之二的地方被烧毁，100余万户民舍被焚毁，3万多人丧生。房子没了，鬼子要来了，许多人只有向贵州方向逃难，我母亲不到两岁，也随一家十余口加入逃难的人群中。
　　他们来到了火车站，娭毑一家第一次＂坐＂火车，一辆去贵阳的火车挤满了拖家带口的人，他们只有爬到车顶找了个位置。随着火车徐徐开动，一场生离死别的惨剧拉开了序幕，离开长沙不到二小时，火车被国民党军队拦下，要求青壮年参军。母亲的二个哥哥被拉走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不知是战死还是去了台湾，从此杳无音信。
　　由于战争吃紧火车时走时停，带来的食品都吃完了，大家饥肠辘辘。只要一停车，男人们都下车寻找食物，母亲和娭毑留在车顶上。火车傍边的房屋许多是人去楼空，男人们四处寻找，运气好的找回一把米，有时只能带回一桶潲水或野果。
　　火车开到了冷水江，男人们又下车寻食，久久未归，心急如焚的娭毑要下车寻找，这时响起了枪炮声，火车开动了，俩母女拼命呼喊亲人的名字，可他们不见踪影，就这样分开了。急驰火车向贵州驶去，一阵子弹在她们身边呼啸而过，娭毑紧紧地抱住母亲，娭毑说，要被打中就打中俩人，不要一个活着。也许是上苍保佑，她们那一节车箱扒在车顶上的人有的中弹倒下，有的跳车逃离，活下来只有她们俩。
　　其实湘黔线还未完工，因战争火车修到了涟源就中断了，母女俩下车把脸涂上泥土沿路寻找亲人。
　　走了几天到了冷水江，在一个山下只找到母亲的一个哥哥，可他已逝去几天，脸的一半被鸟啄去了。母亲被这惨状吓住了畏缩在一旁不停流着泪，娭毑抱他的头嚎啕大哭。发现不远处还有鸟在盯着，娭毑抄着树枝疯狂地去追赶鸟……最后找了一张破凉席将他掩埋了。
　　这次逃难，一家十二口，从此生死两茫茫，就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四处飘零，直到解放才过上安稳的生活。
　　后来母女俩来到了湘纺。
　　五十年代的湘纺只是在乱坟岗建起的几栋厂房，可她们有满腔热情和干劲，母亲十多岁就加入了党组织，一辈子踏踏实实工作，年年是生产标兵、优秀党员。九十年代初母亲退休后，多次乘火车游览大江南北，1997年香港回归后，我和老弟出资让母亲坐上飞机去了港澳，还去了新、马、泰 游玩。
　　想当年，因御敌无力，娭毑和母亲的中年、少年生活在动荡不安的年代，天上敌机疯狂，地上鬼子猖狂，百姓只有四处逃亡。
　　今天，在党的领导下，崛起了的中国，东风导弹己覆盖全球，舰队己在太平洋上驰骋，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又遨游太空，而百姓坐上高铁在四处旅行。
　　特殊的日子，回想过去，再看看今天，真是感慨万千！